第14章

  字留著,白霖羽走了。


  顏扉死活沒肯給她。


  人一走,她一頭蹲桌子邊再把那書稿反覆翻啊翻,看的眼睛都直了,書里那個女的老惦記的男的,那個脾氣性格文藝做作,似曾相識。


  最後那句我和他們吃不到一個碗里,所以我要回來找你。


  顏扉吸了口氣,她又不傻,把最近的事兒和白辰說的話對上一想,光想想也隱隱覺得事情蹊蹺。可這事兒跟她又什麼關係,她跟沈素玉還糾纏不清。


  眼下沈素玉公司也沒了,以後生活沒著落,精神狀況也不太好,孩子還容易生病,人又打著離婚官司,得到孩子的幾率又低。


  辦公室里轉身盯著那副字,娟秀的形狀漂亮高雅……顏扉心情變得沉重,委屈又無力,她只是個辛辛苦苦甚至犧牲了尊嚴和光陰,千萬個想留在這個地界過更好生活的普通人罷了。


  可若早兩個月,在作出複合決定之前,有那樣一點點勇氣,問一問也是好的。


  問問她,你在等什麼?怎麼也不結婚。


  顏扉垂下眉目,自嘲似得一絲苦笑。


  手機嘟嘟響,伸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顯示著沈素玉。


  「我下午去見律師,果子在家裡,她病剛好一些,你提前回去陪他一會兒可以嗎?」


  「好。」


  「你今天開會怎麼樣了?那個作家和你們談的怎麼樣?」


  「挺好的,都敲定了。」


  「是嗎?晚上回來幫你慶祝一下,我先出門了。」


  「玉姐?」


  「怎麼了?」


  「你失眠幾天了,律師的事兒我幫你找吧,你需要休息。」顏扉說話的聲音不大,皺著眉頭,眼神里透著憂鬱。


  「我必須找到最好的律師保證能贏,女兒是我生的,就算是離婚她也應該跟著我。」沈素玉說話總有幾分命令的口氣,說的著急:「我不指望你能幫忙,只要別給我添亂就行。」


  顏扉沒法管她,過去管不著,現在管不著,不為別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哪兒有資本管人如何在你跟前說話做事。


  沈素玉掛了電話。


  顏扉把電話捏著,把屏幕調到沈素玉的電話號碼,想打回去再跟她聊聊,再勸勸她身體要緊。想了想,手指移開,又找出了何雪言的號碼。


  總像是心裡住著一隻管不住的鬼怪。讓人容易衝動。


  編了一條簡訊,刪刪改改,最後只剩下一句話。


  白辰問我要你那副字,她說讓我物歸原主,我沒有給她。


  手指有些抖,還是乘著一時意氣發給了何雪言。


  不管回不回復,對她算是交代吧。


  十五分鐘過去了,簡訊始終沒有回復。顏扉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辦公室暖氣太熱,空氣乾的人皮膚都快皸裂了,只感覺到口渴,口渴到喝很多很多水都沒有用,自己像花草一樣,正在慢慢從內開始枯萎到枝葉。


  ……


  一整天,顏扉沒有再去找何雪言,那條簡訊也成了無頭公案,可能何雪言收了,又隨手刪了,也可能根本也沒看見。


  中午食堂吃飯的時候,也沒見著何雪言,倒是意外看見了宋立。


  低著頭,一個人坐在最角角,生怕人看出來是他般喪氣。他過去雖然也不那麼自信,但總歸內心還有那麼一些小驕傲,不是誰隨便歷史能念到博士,這歲月,念歷史真的有特別好的出路嗎?

  留校名額被同學佔了,社科院沒有進去,中學干老師又覺得屈才。勉強來了這兒,活幹得多,錢拿得少,人也不太如意。怪誰?怪自己吧。


  顏扉跟他一樣,心情都差,坐在角角勉強吃了幾口,再吃不下去。


  說她把感情的事兒瞞著何雪言,那何雪言也瞞著她啊,何雪言對她好,她對何雪言也不差啊,何雪言沒欠她的,她其實也沒欠何雪言什麼,不過是陰差陽錯。


  下午熬到差一小時下班,白辰的稿子是半點也改不下去,這要給人怎麼改啊?


  顏扉熱情瞬間退卻,窩在辦公室也坐不住,跟梁文毅打了招呼,說家裡有點事兒走了。


  她下樓開車,停車場又碰見了熟人。


  何雪言和一個男的站在進口切諾基前面聊的歡。


  那男的眼睛瞧見顏扉,喜上眉梢,伸手就打招呼:「顏扉!過來!」


  王旭東個子高高,肩膀寬,他長得雙下巴,濃眉毛,但五官又不粗狂,整個人穿衣打扮也不像其他那些三十多快四十的男人那麼老氣,反而很年青時髦。有好事兒的網站推評選,姓王的打敗了一大波男明星,成為本城女文青最想睡的文藝男青年。


  狹路相逢,顏扉沒轍,嘿笑著溜達過去,說了聲你回來了,好久沒見了。


  王旭東一臉驚訝道:「怎麼什麼文靜啊,怎麼不衝上來就撲我,摟著脖子親臉,喊東東喊的我骨頭麻。」


  顏扉生平頭一次,當何雪言面臉紅了,咽了呸他的唾沫道:「把你美得,我撲的是王旭東嗎?在我眼裡,王旭東是一沓行走的人民幣,撲的是人民幣,親的也是人民幣,東東是人民幣的小名。」


  瞧她能說會道,又漂亮又騷的那個精靈模樣,王旭東伸手扯她耳朵罵了:「小狐狸,欺騙你哥的感情。」


  「疼,疼。」顏扉叫出來,眼睛望著一邊的何雪言,往日這個戲碼,何雪言就要一頭竄出來拍王旭東的手,護小雞似得護著顏扉,顏扉再仗著有人撐腰損王旭東幾句。


  何雪言冷眼旁觀,王旭東也感覺有點不對,鬆開顏扉耳朵,瞧瞧這姐妹倆離的那麼遠,互相不說話,想想道:「你倆這又吵架了嗎?怎麼跟初中生一樣,三天兩頭互相鬥氣,過幾天又好的心肝肉一樣。」頓了頓再去扯顏扉耳朵道:「狐狸精,是不是你又把我們雪言惹了?人家大家閨秀,肯定不會先惹你。」


  顏扉跟他差點打起來,耳朵拽紅了,還大單位門口,別人看見還以為她怎麼勾引人家紅作家呢,她名聲已經夠狼藉的了:「王旭東,你鬆開我!小心誰拍了照片發微博上去了,你的緋聞對象我可當不了,情敵密密麻麻別把我下油鍋了。」


  「看在雪言的面上,不跟你計較,下回你再把她氣了,我把你j□j往微博上傳。」王旭東笑起來還有點壞。


  顏扉急了:「胡說八道,你哪兒來的我j□j。」


  王旭東嘻嘻哈哈跟顏扉親哥一樣的德性,翻開手機,一個3歲小孩洗澡的照片,光頭,眉眼是顏扉,洗澡嘴裡還叼一蘋果。憨憨傻傻的。


  「何雪言!你幹嘛把我小時候照片發給他啊!」顏扉悔腸子青,那是去年愚人節啊,她騙何雪言沒騙成,打賭輸給人的。


  何雪言冷言冷語不耐煩,把王旭東手機奪過來,趕緊把照片刪除,嘀嘀咕咕:「不是叫你看完刪了嗎?」


  顏扉皺著眉頭,怪怨的看著何雪言,有種被人出賣了的感覺。


  王旭東拉顏扉胳膊哄她:「老婆別生氣,今天不讓你請吃飯,我請,你狠狠宰我一頓吧。」頓了頓:「你要是還生氣,那我只有把自己j□j發給你了,咱們公平。」


  「速滾遠!誰要你j□j啊,你以為你吳彥祖啊。」顏扉心道,你要是發何雪言我就收。


  「吃飯,東東請顏顏吃飯,咱不生氣了。」王旭東對顏扉寵進心坎了。


  顏扉也怕了:「真不行,算我不仗義一次,你倆去吧,我回去有事兒。」


  「你有什麼事兒啊?獨活蟲一個,是交新男友了?」王旭東道不滿意了。


  「咱倆去吃吧,人家真有事。」何雪言沒憋住開口了。


  說的顏扉酸死了,王旭東笑道:「有男友捂得嚴實啊,你哥一點也不知道,還準備追你呢,這小子什麼來頭,我要跟普希金那樣下戰書,跟他在朝陽公園干架去。」


  「呸。」顏扉再不能跟他一道傻樂呵,逃難似的:「你們玩吧,不用管我。」


  「別跑啊!」王旭東後面嚷嚷,想想看著何雪言道:「她這是躲你呢,還是躲我呢?我去西班牙之前她不這樣啊,天塌了我喊她喝酒她嗖就來了。」


  「喝什麼喝,她那是為騙你的稿巴結你,誰愛跟你喝,你們這些男的仗自己有點能力,欺負姑娘就有臉。上次都讓你把她喝吐了,打了一天葡萄糖。掙你點錢容易嗎?」何雪言教訓他,一聽就喝酒就來氣。


  「人走了你才幫她說話,你這德行也差。」王旭東給她開車門,親親熱熱又道:「這要是擱在古代,我呢把你們倆一起娶了,給爺當皇帝爺都不去了,在家陪你們玩,寫了詩詞你還能給改,吹個曲子小狐狸跳舞,文壇佳話啊。」


  「我的天,你猥瑣噁心的我這頓飯都吃不下去了。別做夢了,你那水平,微信跟木子美約開房我還信。」何雪言從來不賣他的帳。


  「千古文人淫賊夢。」王旭東嬉笑,跟何雪言道:「雪言,男人就是賤骨頭,所以你跟小狐狸倆,我要娶一對兒,要麼乾脆誰都不娶,為你倆孤獨終老。」


  「人滾遠,書稿留下,我倆拿點獎金就行了。」何雪言譏諷。


  王旭東開著車,笑道:「其實要不然,你倆在一起也挺合適的,免得便宜別的男人。」


  突然一下,晴天霹靂,何雪言都焦了。


  「王旭東,你想什麼呢!」何雪言叫出來了。


  王旭東好樂好玩:「我是看顏扉她都被你掰彎了。」


  「你哪兒看出來的?」何雪言給他嚇死了,臉都白了。


  王旭東說的挺嚴肅:「前幾個月我倆喝醉了,我拉著她沒地兒去,她醉的稀里糊塗,我提著她倆狐狸腳把她死豬一樣拖上酒店的床,咱是正人君子當然不會趁人之危,但她自己往我身上撲啊,我一大男人不給點反應,性取向都被人質疑,於是我就抱著她脫她衣服下手。」


  「王旭東,你害她你!」何雪言急的去拍他方向盤,這怎麼還有這一出啊!


  「何雪言,別激動,撞了啊。」王旭東扭著方向盤笑的哈哈哈的,一手按住她在副駕駛道:「開玩笑呢。她那天心情不好,喝醉哭呢,哭的死爹死娘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什麼你要來來要走走,要結婚結婚,要離婚離婚,我是靠你把大學念完了沒錯,可你有錢了不起嗎?」


  「那她也不一定喜歡我啊。」何雪言大概聽出來是哭喪呢,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聽我往下說啊。」王旭東笑著道:「你不知道那狐狸精痛哭流涕,把我心疼死了,趕緊抱在懷裡哄啊,我說哪個王八蛋欺負你,你哥把人往死里打。」


  「得了,朝陽公園吳法天那瘦狗都能揍死你。」何雪言知道。


  王旭東開著車道:「顏顏不給勁兒,後來……抱著我不知道怎麼喊你名字,眼淚嘩嘩的,叫的那個叫可憐,說她多喜歡你可不敢跟你說。」


  何雪言後背冷汗都出來了,綳著臉道:「後來呢?」


  「後來我就抱著她睡著了。」王旭東還回味:「顏顏枕著我胳膊,她那腿又長,往我腰上一纏,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道德水平高,等她睡了我丟下她就跑了,不然明天她得指著我對警察叔叔說,就是這個人!」


  何雪言吸口氣,聽得上火牙疼,冷著臉吐字:「王旭東,以後喝酒的事兒,不準再給顏扉打電話了。」


  「你坦白吧,你跟她怎麼了?」王旭東笑道。


  「她親了我一下,我不喜歡她,跟她絕交了。」何雪言說的簡單明了。


  王旭東眼珠子轉一轉,可惜道:「顏顏好可憐啊,本來有我這樣的好男人疼她愛她,偏偏取向有問題,取向有問題也不是問題,偏偏看上你了。」


  「我怎麼了?不喜歡女人不成啊。」何雪言凶他,他知道什麼呀,滿嘴胡說八道。


  「你悶著頭往死悶。人家親一下,又不少一塊肉?就算顏顏把你睡了,你倆女的誰也吃不了虧,你還賺了知道嗎?顏顏身材那叫一個好啊,抱著她叫一個舒服啊,比我睡過的那些模特加起來都好,哪個王八蛋都睡上顏顏了還捨得結婚不要她,不就給了上十萬嗎?那點錢還好意思說,顏顏要是願意讓我包養,我只給自己留一褲衩錢,其餘她愛怎麼花怎麼花!」王旭東的節操觀念等於喂狗,除了在書里傳遞點國讎家恨,社會公益,剩下的只有三觀不正了。


  「閉上你的狗嘴。」何雪言恨不得拿針把他的嘴給他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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