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清清如顧】我懷了顧家的孩子。
沈鳶上樓,吳川剛好從病房裏出來。
“小姐。”
“我哥他吃飯了嗎?”
吳川搖頭,回答道,“沈總還在輸液,吃不了飯。”
“我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一天,先去吃晚飯吧。”
等吳川下樓之後,沈鳶走到病房外輕敲房門,推開門進去之後,病床上的沈瑾之抬眸看了她一眼,風清雲淡,並沒有任何可以深究的情緒。
沈鳶是被顧時南帶走的,她離開之前都沒有來得及跟沈瑾之說一聲。
李哲是顧時南的秘書,沈瑾之就算是有需要也不會讓李哲幫忙。
他左手纏著紗布,右手紮著針,連喝口水都不太方便,沈鳶多多少少都有些內疚。
“哥,”沈鳶抿了抿唇,低聲開口,“對不起,我剛才……”
“去吃飯了?”沈瑾之淡聲打斷沈鳶的解釋。
“嗯,”沈鳶也不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他趕著時間過來看我,午飯都沒吃。”
就像顧時南說的,他又不是見不得人,沒有必要小心翼翼的藏著掖著。
而且,在江城重遇沈瑾之的那一晚,他就知道了,更沒有撒謊的必要。
“怎麽在一起的?”
住院五天的時間,沈瑾之就明顯的瘦了一圈,五官更加立體,一雙黑眸深邃的讓人望而生畏。
沈鳶自然的移開視線,她笑了笑,“也沒什麽,我們互相喜歡,慢慢就在一起了。”
互相喜歡。
某一瞬間,沈瑾之那些藏在無人知曉的隱蔽衝破了牢籠,隔著遙遠時光,從最深的角落開始往外擴散,像是墜入了萬丈深淵,回音一陣一陣,錐心的疼。
【沈瑾之,我隻喜歡你。】
【我很快就長大了,你不要喜歡別人,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隻喜歡你,我隻喜歡你……】
沈鳶拉上窗簾之後,走到病床邊小心抬起沈瑾之的手,調整好被他壓住的輸液管。
“哥,你這是最後一瓶藥了吧,沒剩多少了,我去把晚飯給你加熱一下,等護士給你拔完針你就可以吃。”
沈鳶說話的同時就去拿桌上的飯盒,沈瑾之頭疼得厲害,甚至連她說了什麽都沒有聽清。
病房裏不可能會有微波爐這種東西,沈鳶得去找護士幫忙,同一層樓,也不怎麽麻煩。
楊雪從電梯出來,跟沈鳶麵對麵碰上。
她卸了妝,換上日常的衣服,臉上應付媒體記者的疲倦很明顯,有些憔悴。
“瑾之還沒吃飯嗎?”楊雪的目光落在沈鳶手裏的飯盒上,往前走了兩步。
“白天都是你在照顧他,應該挺累的,晚上得好好休息,你早點回去,我陪他吃飯。”
“哦,好,”沈鳶連忙把飯盒遞過去,“辛苦嫂子。”
她也沒有再進病房,瑣碎的東西落在裏麵也沒有關係,反正明天還是要來的。
楊雪忽然叫住沈鳶,“沈鳶。”
沈鳶已經走遠了,隱約聽到聲音,便回過頭。
是吃飯休息的時間,醫生護士也在換班,走廊裏人來人往。
沈鳶以為楊雪還有事情要跟她說,就準備回去,然而楊雪卻又輕牽唇角,衝她擺了擺手。
“沒什麽,你慢點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說,沈鳶就當作不知道。
顧時南還在樓下等著,電梯到了,沈鳶就下樓。
李哲不會那麽沒有眼力見跟上車當電燈泡,幫沈鳶打開車門之後就自覺退後。
一上車,沈鳶就往顧時南身邊湊。
“怎麽了?”
“我要檢查你有沒有抽煙,頭低下來讓我聞聞。”
顧時南笑著把人摁在懷裏,紮紮實實給她一記紮實的法式深吻,呼吸親密的纏繞的在一起。
旖旎綿長的吻結束,車裏的空氣都熱了幾分。
顧時南未瞌的黑眸打開,裏麵浸著溫和寵溺的笑意。
“檢查達標了麽,沈小姐?”
“滿分,”沈鳶仰頭湊到男人唇角親了一下,“這是獎勵。”
在男人的吻壓下來之前,她反應迅速的坐回到副駕駛。
“好了,你開車吧,去機場。”
顧時南也生氣,俯身過去幫沈鳶係安全帶,順勢親吻她。這次是蜻蜓點水。
“送你回家了我再走。”
沈鳶拒絕,“不,你走了我再回家,我開車不比你差,完全沒問題。”
“你在機場看著我,我今天可能就走不了了。”
車窗外街景倒退,路燈忽明忽暗。
沈鳶看著顧時南棱角分明的側臉,忽然想起,那天顧時南送她去機場的場景。
她進去安檢之前,回頭看了他一眼,人潮湧動,唯獨他一個人站在原地,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沈鳶靠著車窗,無奈的撇了撇嘴,妥協,“……那好吧。”
十一點的飛機,時間夠,顧時南不用太著急。
開著的間隙,他問沈鳶,“你哥的婚禮取消了,準備什麽時候再重新辦?”
“不知道,可能要等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之後兩家再商量吧。”
“領證了麽?”
“沒有,本來他們是打算30號去領的,結果我哥出了意外,就耽誤了。”
顧時南問什麽沈鳶說什麽,毫無隱瞞,顧時南對沈鳶是信任的。
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她坦坦蕩蕩,有些人可不見得。
沈瑾之在婚禮前出事,連結婚婚證都沒有領,到底是什麽心思,大概也就隻有沈鳶看不懂。
不懂最好,她如果懂了就有問題了。
……
車停在沈家別墅院子外。
十分鍾,再十分鍾……
顧時南看了看時間,把沈鳶從懷裏拉出來,“手都這麽涼了,進去吧。”
“我都不跟你去機場了,你還不讓我……”
沈鳶本來是要生氣的,可說到最後音調慢慢就低了很多,氣憤也完全變了樣。
再不讓他走,他大概就趕不上飛機了。
“……我會想你的。”
顧時南捧起女人的小臉,吻她,然後放開。
看似幹淨利落,心底那股從來沒有過的情緒隻有他自己知道。
沈鳶往院子裏走,顧時南上車。
汽車的引擎聲遠去,沈鳶還站在台階上望著路口,明明早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沈軍鋒從家裏出來,出門就看到了發呆的沈鳶,他皺了下眉。
“這麽冷的天氣,怎麽在外麵站著?”
沈鳶被嚇到,立刻回神,“我剛回來,正要進屋呢。”
“瑾之怎麽樣?”
“我哥狀態挺好的,嫂子在醫院照顧他。”
沈軍鋒點了點頭。
院子裏沒有車,也沒有司機,沈軍鋒就多問了一句,“鳶兒,誰送你回來的?”
“呃……是紀以城啊,他在醫院附近吃飯,剛好順路。”
沈鳶站到一邊把路讓開,自然的轉移話題,“伯父您要出門嗎?”
“嗯,工程出了點問題,我過去看看,你趕緊進屋,別感冒了。”
沈軍鋒有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也沒有跟沈鳶多說,司機把車從車庫開出來之後,他就上車。
他很忙,這幾天沈鳶都是晚上才能在家看到他。
說曹操曹操到,沈鳶剛剛才把紀以城拉出來做擋箭牌,現在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幹嘛?”
“當然是有事,不然你以為我閑得沒事?”
“那你說吧。”
紀以城既然打了這通電話,就是已經深思熟慮想過了。
“沈鳶,咱倆這麽多兄弟情,我也不跟你打太極,月彎已經在牢裏待了五個月,我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隻能來求你。”
這不是他第一次開口。
沈鳶換好鞋,踩著樓梯往二樓走。
“我記著的,沒有忘。”
“明天,或者後天,我跟沈瑾之說。”
紀以城鬆了口氣,“謝了。”
沈鳶笑著調侃,“月彎也是我的朋友,我幫她,你說什麽謝謝?”
被戳到暗傷的紀以城臉色不太自然,那些年他是怎麽無視涼月彎的,沈鳶看的清清楚楚。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誰他媽能想到他會對一個傻子有感情?
這叫什麽?
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有事,就這樣。”
也不等沈鳶說話,紀以城掛斷了電話,沈鳶也懶得跟他計較。
沈鳶和涼月彎高中大學都在一起玩,就算紀以城不來求她,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人人都說涼月彎是個傻子,涼家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紀以城毫無辦法,根本查不到,
沒了沈家,沈鳶什麽都不是,她隻能跟沈瑾之開口,以妹妹的身份。
榮蘭在臥室外麵敲門,“鳶兒你睡了嗎?”
“還沒有呢,”沈鳶本能反應,連忙把手機倒扣在桌上,“伯母您進來吧。”
榮蘭端著一盤水果進來,她看沈鳶頭發還是濕的,眉頭蹙起。
“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晚上洗頭發,就算洗也要快點吹幹。”
沈鳶走過去把果盤接到手上,笑著說,“我玩兒遊戲忘記了,一會兒就吹。”
榮蘭無奈,把沈鳶按到沙發上坐著,去浴室拿了吹風機出來。
“你現在還小,覺得我囉嗦,以後年紀大了就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在家人眼裏,沈鳶還是個孩子。
過去的那些年都是這樣,榮蘭在後麵給沈鳶吹頭發,她拿著一袋零食或者一盤切好的水果,盤腿坐在沙發上。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她們就是一對母女。
暖色調的燈光柔和溫暖,吹風機‘呼呼’的風聲響在耳邊,沈鳶看著落在地毯上的影子,眼眶酸澀潮濕。
她其實很幸運。
父母去世,她沒有被送去孤兒院,而是被接到了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庭。
“鳶兒。”
“……嗯?”
榮蘭放下吹風機,眉目間有幾分愁緒,“我總覺得瑾之這幾天不太對,他那個性格你也知道,有事從來都不跟我們說,我也問不出什麽。”
沈鳶沒聽懂,茫然的看著榮蘭,手裏還拿著一顆葡萄。
“我是想問,瑾之和楊雪的感情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沒有吧,他們不是挺好的嗎?今天也一樣,嫂子忙完就去了醫院。”
“你這幾年不在家,不知情,”榮蘭歎了口氣,“瑾之原本是不想結婚的,他跟楊雪在一起七八年的時間了都沒有定下來,楊家那邊有意見,找你伯父聊了很多次。”
“人家女孩子的青春就那麽幾年,全耗在你哥身上,我們也不好意思一直拖著。”
“這次婚禮取消了,楊雪心裏肯定是對我們有看法,瑾之他……哎……”
沈鳶笑了笑,剝了一顆葡萄喂給榮蘭。
“伯母您別亂想,我哥身上有傷,情緒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啊,嫂子跟他那麽多年的感情,哪能因為這點事就跟他置氣。”
“可是……”
“伯母,”沈鳶放下果盤,站起身繞到榮蘭背後給她按摩,“您是這幾天忙裏忙外太辛苦了,要早點休息。”
“……是這樣嗎?”
“是啊,人累著的時候,神經就會很過於敏感。”
“我就是擔心……”
———
江城,顧家。
顧斂忠五十六歲生日宴,各地的朋友都來慶賀,到場的賓客算起來有五六十人。
顧家後院有一個宴會廳,兩層樓,容納百人都沒有問題。
上流社會的交際,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這種場合無意是拓寬人脈的好機會,彼此攀談,極其熱鬧。
顧時南晚回來了半個小時,顧斂忠自然沒有給他好臉色看,隻不過是礙著場合不好發作。
顧家的人都在,就隻差顧暮北和林煙。
顧暮北傷了腿之後,就再也沒有參與任何社交,每年也就隻會在顧斂忠和老爺子的生日宴上公開露麵。
路君怡擔心傭人不仔細,就讓顧時南去前院接兄嫂過來。
林煙扶著顧暮北下樓,顧暮北每一步都走得很勉強,傭人們知道他的脾氣,不敢上前,也不敢多看一眼。
顧時南也是一樣,把輪椅推到樓梯口之後,就沒有再做什麽。
下到一樓客廳,顧暮北額頭上就已經是一層冷汗,眉目間病態的虛白略顯沉悶。
“回來了。”
“嗯。”
再沒有任何交流。
林煙推著輪椅,邊走便跟股暮北說著什麽。
顧時南跟在兩人身後,重複一年前的場景,但他現在的心情卻跟那個之後天差地別。
他有沈鳶,其它的也就無所謂了。
想到沈鳶,顧時南清雋的眸色就多了幾分溫和。
三人一起到後廳,賓客們三兩一起分別過來打招呼。
顧暮北曾經也是聖和的總裁,即便現在坐著輪椅,也不會被人低看,尤其是在顧家的主場上,沒有人會不知好歹。
宴會進行到一半,半人高的幾層蛋糕被推到宴會廳中央,顧斂忠上台致辭。
“非常感謝各位……”
宴會廳大門忽然被推開,在安靜的環境下格外的惹人注意。
所有人都本能的回頭。
進來女人衣著單薄,似是剛哭過,眼眶泛紅,臉上還掛著淚珠,清純的長相格外惹人憐愛。
她是個孕婦。
“這誰啊?”
“不認識,在壽星說話的時候打斷人家,而且還穿成這個樣子,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竊竊議論聲接連響起。
跟著後麵跑過來的傭人解釋道,“老爺對不起,這位小姐非要進來,說是有事找您,我們攔不住。”
顧斂忠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這個時候哪有空見一些亂七八糟上人,他叫來管家,壓低聲音吩咐,“先把她出去。”
“是。”
管家還沒有走近,女人就往後退,她很緊張,都在發抖,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擲地有聲。
“你不能動我。”
“我肚子裏懷的,是顧家的孩子。”
什麽!
眾人神情各異,一片嘩然。
這女人說她懷了顧家的孩子,而且找到了顧斂忠的生日宴上。
顧斂忠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就算外麵養著三四五六,也不可能對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下手,孩子肯定不是他的。
顧暮北殘疾多年,雖然娶了老婆,但能不能人道都還不一定。
而顧時南,前兩年可是江城最會玩的公子哥,換過女朋友比衣服還要多。
所以說,這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
“顧時南!”
顧斂忠壓低的怒吼聲差點掀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