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清清如顧】越是簡單的話，就越讓人心動。
沈瑾之住院，公司所有的事情都落在沈軍鋒身上，婚約取消，楊家那邊需要安撫，榮蘭每天也忙得很。
於是，照顧沈瑾之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沈鳶身上，每天基本都是她早晚來回往返醫院和沈家。
沈瑾之傷得是左手，剛縫針，另一隻手也使不了力，連基本的生活小事都有些困難。
雖然沈鳶不怎麽擅長照顧人，但好歹也是個四肢健全的成年人，搭把手跑跑腿都很利索。
“別動別動，醫生說不能拉扯到傷口，”沈鳶連忙小跑到病床邊，把水杯遞給沈瑾之，等他喝完之後，輕聲問，“還要嗎？”
沈瑾之搖頭。
他開始單手解病號服的扣子，說話的聲音還是沙啞的，“幫我換藥。”
“呃……”沈鳶站直身體，幹巴巴的笑了兩聲，“還是叫護士幫你吧，人家是專業的肯定比我細心，我笨手笨腳會弄疼你的。”
她說完就準備去按鈴，然而手剛伸過去就被沈瑾之握住。
“不會，”沈瑾之抬眸看著沈鳶，“你來。”
他縫了好幾針，但看不出絲毫的病態，隻是傷口疼晚上睡不了覺，眉宇間有些倦色。
“那那那……”沈鳶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沈瑾之就鬆了握在她手腕的力道，把藥膏遞給她。
沈鳶從小就在沈瑾之身邊長大，當然知道他不喜歡生人靠得近。
“那我盡量輕一點啊，你如果覺得疼一定要提醒我。”
“嗯。”
沈瑾之後背肩上還有右手手臂的擦傷也不少，都是皮外傷，需要每天都擦藥。
他縫著針的左手不能碰，沈鳶連幫他解扣子的動作都格外小心，生怕拉扯到他的傷口。
沈瑾之靠在床頭，目光慢慢落在沈鳶專注的眉眼。
小時候的她靈動活潑，一刻都安靜不了，隻要他在家，連出去跑個步她都要跟著，有說不完的話。
現在，她在大人麵前還手臂那個樣子愛笑，但在他麵前，更多的時候都是安靜的，除非他先問，否則她就不會主動開口。
沈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於沈瑾之身上的傷，絲毫沒有察覺到他任何細微的情緒。
“你坐起來一點，我幫你再拿個枕頭墊著……”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沈鳶的話。
頃刻之間，沈瑾之眸底的深邃也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顧時南推開房門，先是看沈鳶，然後才是病床上的沈瑾之。
目光交錯，一人沉著冷淡，一人輕挑隨性。
“在擦藥啊。”
顧時南邁步走進病房，把愣住的沈鳶拉到身後，然後慢條斯理的解著袖扣。
“沈總這傷確實挺嚴重的，鳶兒毛手毛腳，下手不知道輕重，既然這家醫院的護士全部都下崗了，那就我來幫你吧。”
沈瑾之偏過頭，麵無表情，“不用。”
“那就不勉強沈總了。”
顧時南轉過身，含笑看著沈鳶，“怎麽著，看到我高興的不會說話了？”
沈鳶哪能想到顧時南會在這個時候來南城，還找到了醫院，她傻愣愣看著顧時南拿了張紙巾幫她她擦手，然後像個小媳婦兒一樣被帶著走出了病房。
“去看看還有沒有能走兩步過來的護士，沈總的傷耽誤不得。”
李哲畢恭畢敬的應著，“是。”
“顧時南，”沈鳶被動的往電梯的方向走，她拉著男人的衣擺，聲音略急促，“顧時南你等等啊，我哥還有藥沒吃呢。”
顧時南腳步未停，麵不改色，“他傷的是左手，吃幾顆的力氣還是有的，實在不行醫生護士也會喂他。”
“那我先回去幫他把衣服穿上，天氣這麽冷，萬一他感冒了……”
“病房裏開著暖氣，擦個藥而已，對於動作利索的護士來說也就是幾分鍾的事，影響不大。”
“……”
沈鳶被推進電梯，電梯裏有些擁擠，好幾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顧時南把她拉到角落，和陌生人隔開，按了關門按鈕。
沈鳶穿得是平底鞋，顧時南有身高優勢，能完完全全護住她。
電梯在每一層都會停，有人進有人出，沈鳶沒有受到任何碰撞。
縈繞在她鼻端的，不再隻是消毒水的味道，而是顧時南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檀木香，絲絲縷縷侵占她的呼吸。
夏天聞著清冷的氣息更重，冬天反而又有絲絲溫暖。
從十二樓到一樓，沈鳶已經從被迫安靜待著的狀態變成了主動往男人懷裏依偎的溫軟。
“我哥一會兒還要輸液，家裏人都很忙，我嫂子也有很多事，就隻能是我來照顧他，我不能走太遠。”
“李哲不是留下了？”顧時南側眸瞧了女人一眼，“他比你有眼力見。”
“那那……那我總得……”
顧時南直接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把沈鳶塞了進去。
他隻是把車開出了醫院，停在人少不起眼的路口之後，就解了安全帶傾身到副駕駛，大手扣住女人的後頸壓向自己。
這是第十天。
已經是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
“我前陣子出車禍，你可連一杯水都沒有給我倒過。”
沈鳶，“……”
“你討厭死了，”沈鳶推開男人往後縮，唇瓣有一記明顯的咬痕，“又跟我翻舊賬！”
顧時南冷嗤，皮笑肉不笑，“我說錯了？”
“情況不一樣，顧時南你不講道理了啊。”
“我的錢夠多，不需要講道理。”
沈鳶，“……”
“躲什麽躲，”顧時南扯鬆領帶，左手撐著車門，右手捏著女人的下顎抬高，“再扭來扭去不讓親今天就別想著回家了。”
自從沈鳶回到沈家之後，沈軍鋒就把她看得死緊，就算不在家也要打電話到家裏的坐機查崗，除非沈鳶能找到無懈可擊的理由，否則第一個教訓她的人就是沈軍鋒。
沈鳶不回家是萬萬不可以的，而顧公子向來都是說到做到，所以她就隻能乖乖順從的接受他親密的吻。
顧時南也算不是生氣，就隻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悅，畢竟他進病房看到的是沈鳶小心翼翼幫沈瑾之擦藥的那一幕，再好的脾氣也不會毫無反應。
更何況，顧公子的脾氣本來就不怎麽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舌尖都酸麻，顧時南才算是吻滿意了，沈鳶暈乎乎的，渾身虛軟，差點滑到座位底下去。
顧時南稍稍撤開些距離，溫熱指腹捏在女人下顎緩慢碾磨，“現在知道我是誰了麽？”
沈鳶有氣無力的瞪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顧時南也不生氣，重新低頭重重的吻了她一下之後回到駕駛位，啟動了車子。
“……去哪兒啊？”
“去拜訪你伯父伯母。”
“……”
沈家現在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沈鳶哪兒敢在這個時候帶回去一個男人。
“不行，我還沒跟他們說，你這麽去會被我伯父打死的。”
沈鳶急得差點就想撲過去踩刹車，考慮到還是命重要忍住了。
“他特別凶，真的，我二哥小時候被他打的幾天都躺在床上動不了。”
“還有還有，我爺爺脾氣也不好，經常摔杯子的那種，他年輕的時候是混賭場的，你應該也聽過。”
“……”
“你看，我本來就是戴罪之身，有離家出走的前科，如果再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帶個男朋友回去，他們得剝了我的皮。”
“……”
“我發誓，我保證，等他們忙完這一陣子就跟他們說，到時候再帶你回家吃飯，好不好？”
“……”
好說歹說都沒用，嘴皮子都要磨破皮，對方愣是沒給一點回應。
沈鳶累了。
“顧時南，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顧公子車開得賊溜，就是不理她，顯然是根本就沒當回事。
放棄時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沈鳶喝了幾口水，決定先冷靜冷靜。
恐嚇不行，那就撒撒嬌吧，畢竟顧公子很吃這一套。
“顧……”
車停下來，顧時南解了安全帶下車，沈鳶也不顧上撒嬌的迂回政策了，連忙也跟著下去。
誒？
對麵怎麽是家餐廳……
綠燈，顧時南牽著沈鳶過馬路，走到餐廳門口沈鳶才反應過來，顧時南說要去沈家隻是嚇唬她的。
沈鳶挽住男人的臂彎，仰頭笑著問他，“你是不是沒有生氣？”
“不被氣死也快被你吵死了。”
“你不是就喜歡我話多嘛……”
顧時南矜貴依舊，單手調整領帶的鬆緊，順便糾正女人不正確的措辭，“我是喜歡你活潑，不是喜歡你嘰嘰喳喳個不停隻是為了阻止我見你家長。”
“那我不說了，走，陪你吃飯去。”
沈鳶還是很上道的，再也沒有亂說話，點菜的時候也記得照顧顧時南的口味。
南城的飲食習慣跟江城還是有區別的，特色菜都有些重口。
沈鳶點了些這家的餐廳的招牌菜，然後把菜單遞給服務生，“所有的菜都不要辣，少鹽，謝謝。”
服務生還沒有來得及應聲，就又聽到顧時南這麽說，“不用改，按照原本的做法就可以了。”
“……好的。”
沈鳶和顧時南的口味其實很不一樣，她是無辣不歡，不能太清淡但又吃不了特別辣的，屬於有辣心沒辣膽，而顧時南是更偏向南方人的飲食習慣，每次一起吃飯，都是顧時南遷就沈鳶，慢慢也就習慣了。
“等等，”沈鳶叫住服務生，“別聽他的，都不要辣，清淡一點。”
服務生有些尷尬，情侶之間點菜意見這麽不統一的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看向顧時南，“先生……”
沈鳶托著腮，傲嬌的哼了一聲，“我是前幾天腸炎犯了不能吃辣，才不是遷就你。”
無論這話是真是假，顧時南聽完就勾起了唇角。
“聽她的。”
“好的，兩位稍等，”服務生麵帶微笑，他終於可以去後廚下單了。
不是飯點，餐廳裏的客人不多，菜很快就上齊。
沈鳶夾的第一塊魚放進了顧時南的碗裏，連魚刺都挑了出去。
“這是南城的特色，我從小吃到大的，清淡做法也很好吃，你嚐嚐。”
顧公子覺得沈小姐的表現還可以，那死罪就免了吧。
“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就病了？”
“正常，換了城市水土不服而已，我已經吃了藥，現在健康得很。”
沈鳶不餓，喝了幾口湯就沒再動，專心幫顧時南挑著魚刺。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不能來？”顧時南抬眸，麵無表情，“我是見不得人還是怎麽著？”
沈鳶求生欲望強烈，連忙解釋，“我沒這麽說啊，你別冤枉我。”
“那沈小姐是什麽意思？”
“我是想著年底了你應該很忙，雖然從江城到南城不怎麽遠，但來回跑一趟也挺麻煩的，而且你睡覺認床，飲食也不習慣，多累啊。”
顧時南放下茶杯，左手按著太陽穴，似是無奈。
“能怎麽辦，誰讓我想你了呢。”
越是簡單的話，就越容易讓人心動。
沈鳶想了那些她沒有回複的微信消息，都是些生活小事。
比如：囤囤半夜抽風滿屋子跑吵醒了他；他在院子裏那棵樹上綁了個秋千給她；肉丸子隻吃不動長胖了，等等等等……
不多，一天一條。
有些話不自覺就說出了口，“……我也想你的，看到你其實特別開心，如果不是在醫院，我都會跑著到你麵前抱你。”
女人的乖巧讓顧時南心髒軟了又軟，黑眸裏的壓迫感消失得很快，不自覺放緩了語氣，“坐過來。”
“不好……吧？”
“坐在一起吃飯又不是**（自動消音），能有什麽不好？”
一秒鍾破壞氣氛。
沈鳶，“……”
是誰說這個男人很會玩浪漫的？
謊話連篇，打死。
迫於顧公子的壓力，沈鳶最後還是挪了位置，餐廳裏所有的兩人桌除了小朋友坐在大人身邊之外，就隻有她沈鳶跟著巨嬰一樣。
顧時南走到兒都不會在意那些眼光，整頓飯，沈鳶夾什麽顧時南吃什麽，不是他不挑，而是沈鳶知道他的喜好。
冬天白晝短，夜晚長，一頓飯吃完外麵天色就暗了下來。
五六點的時間，來餐廳吃飯的顧客也越來越多了，他們兩個人也沒有待太久。
上車後，顧時南湊到副駕駛給沈鳶係安全帶，順勢親了她一下。
“先送你去趟醫院看看病號，然後再送你回家。”
沈瑾之還在醫院，藥擦沒擦還不一定，顧時南怎麽可能會讓沈鳶心懷愧疚一晚上都想著沈瑾之。
沈鳶沒想太多，隻是問，“那你今天晚上住在哪兒，離沈家遠嗎？”
“公司還有事要處理，我得回去。”
“啊？”沈鳶錯愕。
她顯然是沒有想到顧時南會當天來當天走，隻留一頓飯的時間。
顧時南被逗笑，騰出手伸過去揉了揉女人的頭發，“舍不得的我？”
這又踏馬是一道送命題，沈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搖頭肯定是死路一條，點頭……萬一他又臨時改主意說不走了，結果耽誤重要的事，她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好在顧時南沒有非要她回答不可，否則她得糾結死。
餐廳到醫院不遠，十幾分鍾的車程。
車在住院部樓下停著，顧時南幫沈鳶開車門，把她拉出來的時候，摸到了她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本來是被毛衣袖口蓋得嚴嚴實實。
是他送的那一塊。
顧時南順勢把女人壓在車門，低頭吻她，吻勢難得的溫柔。
“還算是有點良心，我跑這一趟也值了。”
冷風呼呼的吹，沈鳶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什麽，”顧時南往後退了半步，撥開女人女人額前散落的碎發，“上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沈鳶主要是擔心沈瑾之有沒有開始吃飯，她匆匆跑了幾步又回過頭，對顧時南說，“外麵太冷了，你回車上等，不許抽煙，我看看我哥就下來。”
顧時南笑了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