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清清如顧】婚禮取消。
沈鳶往安檢入口的方向走,顧時南也轉身離開了機場大廳。
吳川把證件遞給沈鳶,“小姐,這是您的登機牌。”
“謝謝,”沈鳶接過,抬頭看著麵前的沈瑾之笑了笑,“我們走吧。”
沈瑾之神色淡然,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沈鳶睡好了覺,看著精神沒那麽糟了,和平時一眼,跟誰都是笑眼相對,沈瑾之先走,她跟在後麵。
安檢很順利,登機之後,沈鳶和沈瑾之的座位並排,周圍所有人都很安靜,他們之間也沒有人說話。
從機場到沈家的路上,依然如此。
南城比江城的氣溫低,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潮濕陰冷。
和過去那些年一樣,吳川負責開車,沈瑾之和沈鳶坐在後座,但又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沈鳶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唧唧喳喳鬧得很,就算沈瑾之有事情要忙,她也會找機會湊過去。
而現在……
車在院子外停下,吳川回頭畢恭畢敬的提醒,“沈總,小姐,到了。”
沈瑾之沒有動。
“那我先進去,”沈鳶自己開車門下車,“路上小心。”
眼前的一切還是老樣子,和沈鳶走之前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淩晨深夜,周圍寂靜,沈家別墅還亮著燈。
榮蘭看到沈鳶,手裏隻削了一半的蘋果掉落,似是難以置信,連沈軍鋒都是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鳶兒……”
沈瑾之沒有提前通知家裏,誰都不知道他已經找到了沈家離家出走了三年多都沒有回家的小女兒。
“伯父,伯母,”沈鳶笑著叫人,“我回來了。”
青蔥懵懂的少女如今已經亭亭玉立,五官胚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榮蘭高興得幾乎要落淚。
“還真是我們鳶兒,快過來。”
榮蘭在沈鳶走近前就已經站起身,握住沈鳶的手,眼角潮濕,“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穿太少了?吃飯了嗎?餓不餓?”
仿佛沈鳶隻是貪玩晚回家,明明擔心得不得了,但一開口就是噓寒問暖,怕她餓,怕她冷。
“我吃過飯回來的,”沈鳶忍住酸澀,她牽唇笑了笑,扶著榮蘭在沙發上坐下,“這麽晚了伯母怎麽還沒休息?”
“瑾之說他這個時間回來,讓我們等等他,我以為他是有事要跟我們說,沒想到是你……”
榮蘭是笑著說話的,然而眼淚直往下掉,沈鳶是她帶大的,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情緒失控是正常。
“伯母,”沈鳶勉強忍住沒有哭,隻是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
沈軍鋒一直都沒有說話。
“伯父……”
“你還知道回來!”沈軍鋒重重的拍著桌子,嚴肅厲色,“這幾年都跑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沈鳶怎麽可能不知道。
從她進這個家的第一天,伯父伯母沒有讓她受過委任何屈,很多時候對她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都要更細心。
她一聲招呼不打就消失了三年多,沒有給家裏任何消息,伯父伯母怎麽可能不擔心。
“老沈你別發脾氣,鳶兒都已經回來了。”
榮蘭護著沈鳶。
“走,跟伯母上樓,你的房間張嫂每天都打掃,和以前一樣,幹幹淨淨,先好好睡一覺,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
雖然沈軍鋒發脾氣了,但最後還是跟著一起上樓,他擔心沈鳶睡得不不暖和,還讓傭人多加了被褥。
沈鳶洗了澡,換了幹淨的睡衣,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桌上放著榮蘭切好的水果,都是她喜歡的。
這麽好的家,她怎麽舍得破壞……
沈瑾之的車還停在院子門口,她拉開窗簾就可以看到,但她沒有。
———
兩位老人知道沈鳶回來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趕過來,但聽說沈鳶淩晨三四點才睡,又舍不得這麽早叫醒她,一直在樓下等著。
沈鳶也沒有睡太久,正常時間起床,一下樓就被問了個遍。
這幾年去哪兒了,都做了什麽,為什麽不跟家裏人聯係……
沈鳶又重新說了一遍,和昨晚榮蘭問的時候一樣。
沈久閻最疼沈鳶,就算生氣也舍不得說重話,“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孫女回家,其它什麽也不重要了。
婚約作廢就作廢,顧家那小子前幾年的風流韻事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現在想想,婚約取消了也是好事。
“我哥呢?”沈鳶自然而然問出口。
連沈煥成都回來了,就隻有沈瑾之不在。
“呦,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沈煥成笑著打趣,“你不是一直都是沒大沒小的直接叫‘沈瑾之’?”
坐在客廳的人都往沈鳶臉上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時候不懂事,我馬上就二十四歲了,再那麽沒禮貌會被人說閑話的。”
“我們鳶兒長大了,”榮蘭笑著拍了拍沈鳶的手背,溫柔道,“瑾之這幾天忙,晚上再回來。”
“哦……”沈鳶笑了笑,“忙點好。”
……
老爺子老太太舍不得走,決定在沈家住一晚,一家人難得整整齊齊,就隻缺沈瑾之。
楊雪比沈瑾之早到半個小時,跟所有人一樣,看到沈鳶回來,她很高興。
她和沈瑾之的婚禮定在十二月的最後一天舉行,隻剩五天的時間,這麽多年,沈家早就把她當成了兒媳婦。
鏡頭前的楊雪優雅知性,是很多人的女神,在沈家,她卻洗手挽袖進廚房,做著最簡單的事。
沈瑾之不知道楊雪會在今晚來沈家,但也沒說什麽。
餐桌上,沈久閻問,“婚禮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瑾之很細心,都安排好了,”楊雪微微笑著,臉上準新娘的幸福。
“就隻是我還有點小問題,伴娘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楊雪內疚的歎了口氣,卻又像是忽然想到什麽。
她看向對麵的沈鳶,“鳶兒可以給我當伴娘嗎?”
被點到名的沈鳶抬起頭,茫然不知所措,“……我?”
“是啊,”楊雪笑得溫婉,隱隱期待,“可以嗎?”
沈鳶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旁邊坐著的沈煥成忽然摟過她,笑看著楊雪,打趣道,“我們家鳶兒這麽漂亮,嫂子就不擔心在婚禮上她把你的風頭都壓下去了?”
“那有什麽關係,”楊雪笑了笑,“鳶兒是瑾之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嫉妒誰也都不會嫉妒她。”
沈煥成挑眉,眼裏些許興味。
“就算嫂子不介意,恐怕我哥也不會答應。”
楊雪看向身側的男人,“瑾之?”
沈瑾之淡淡開口,“你妹妹不合適,鳶兒也一樣。”
“……是我想得不周全,我再問問其她的朋友……”
婚禮細節問題還需要商量,老爺子看沈鳶吃飽了就犯困,眼底的疲倦也有些明顯,就讓沈鳶先上樓了。
沈鳶洗完澡就往床上趴,昨夜幾乎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她是真的困,卻又睡不著。
手機還是關機狀態,她剛開機,微信消息就叮咚叮咚彈了出來。
除了係統消息,除了幾個朋友之外,就是顧時南,但他就隻有兩條消息。
很久之前她誤打誤撞加上了顧時南的微信,當時她試過尬聊,但顧時南沒有理她。
顧時南是一個不喜歡文字聊天的人,他覺得麻煩,如果電話也說不清楚的事情,一般情況下他都會直接親自把人抓到麵前。
對話框裏聊天記錄,也都是沈鳶閑著無聊跟他胡扯,但他都沒有回複,因為他看到消息隻後都是直接回電話。
沈鳶點開那個黑色頭像,看到了那兩條消息。
【你兒子咬爛了我的沙發,還有拖鞋。】
【臥室裏的台燈壞了一盞,等你回來陪我去挑新的。】
沈鳶似乎能想象到,顧時南回到家發現客廳沙發被囤囤咬得麵目全非時的模樣。
又頭疼又無奈,但沒法兒講道理。
沈鳶不自覺笑出聲,看著微信對話框喃喃低語,“他現在在幹什麽呢,在公司?還是在應酬……”
敲門聲響起。
“鳶兒,我可以進來嗎?”
“……等一下,”沈鳶放下手機,披了件外套下床去開門。
楊雪也不進去,她把果盤遞給沈鳶,“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在特別冷的冬天吃草莓,這些草莓是剛摘回來的,很新鮮,我都洗幹淨了。”
沈鳶連忙接過去,“謝謝。”
“客氣什麽,我們是一家人,”楊雪溫柔的笑了笑,“早點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等楊雪下樓的腳步聲遠去,沈鳶才把房門關上。
草莓上還有水珠,沈鳶咬了一口,很甜,和她那次吃的喜糖一樣甜。
一顆,兩顆……不知不覺果盤見了底。
貪嘴的後果一般都不怎麽好,第二天沈鳶的腸胃炎就犯了,脫水嚴重到沒有力氣下床。
婚禮還有四天,沈家人怎麽都得騰出時間去楊家一趟,沈鳶一張小臉煞白,趟在床上都沒力氣動,怎麽都沒辦法陪著一起過去。
房門再一次被推開,沈鳶索性直接把被褥拉起來蓋在腦袋上,有氣無力。
腸胃炎不是什麽大病,就是難熬,疼過了就沒事了。
“我難受,不吃,張嫂您休息吧,我自己躺著就行了。”
沈鳶已經說了好幾遍不吃晚飯,但外麵的人還是進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沈鳶無奈的翻了個身。
“張嫂啊我真的不想……”
她以為是傭人,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沈瑾之。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嫂子家嗎?”
沈瑾之沒有回答沈鳶的問題,把碗放在桌上之後,坐在床邊。
“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啊,”沈鳶笑了笑,悄無聲息的往被褥裏縮,“外麵太冷了我不想起床,故意裝可憐。”
她沒有一點精氣神,整個人病怏怏的,這話著實什麽說服力。
沈瑾之也不說什麽,他向來寡言少語。
“先把粥喝了再吃藥。”
“我自己可以,”沈鳶連忙爬起來。
她趕在沈瑾之前麵把桌上的瓷碗拿起,也不怕燙,咕嚕咕嚕把一碗粥喝得幹幹淨淨,連藥片都是整顆吞的。
“我困了,想睡覺。”
沈鳶把自己悶在被褥裏,也不管沈瑾之走不走,不說話裝睡。
沈瑾之欣長挺拔的身體立在床邊,背對著窗外的明亮,壓低的黑眸表麵平靜無波無瀾,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不露分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離開這間臥室,沈鳶把自己從被褥裏放出來,趴在枕頭上,整個人仿佛都脫了力。
———
距離婚禮還有兩天,楊雪的婚紗尺寸終於改好,沈鳶吃了藥好多了,從床上爬起來,陪著榮蘭一起去幫忙。
楊雪很適合白色,婚紗無疑是最好的裝扮,有她母親在,沈鳶隻需要在旁邊安靜的站著就好了。
“什麽?”榮蘭突然站起身,焦急的問,“怎麽弄的?嚴重嗎?”
“……”
“我馬上過來。”
榮蘭匆匆掛了電話,跟楊母和楊雪說了幾句話之後,帶著沈鳶離開工作室。
她神色焦急,沈鳶莫名緊張,“伯母,發生什麽事了?”
“瑾之受傷了。”
沈鳶僵住,聲音都沙啞,“怎、怎麽會……”
“被磚塊砸到了,煥成說,可能是工地的工人不小心,你嫂子還不知道,你也不要說,先瞞著她。”
“……哦,好。”
沈鳶和榮蘭匆匆趕到醫院,沈軍鋒也到了。
沈瑾之傷得不算太嚴重,但傷的是左手,縫了四針,怎麽都得兩三個月才能恢複,隻能先取消婚禮。
沈軍鋒眉頭皺得緊,“你也是,後天就要結婚了還去什麽工地!”
“好了,讓瑾之休息,我們出去說,”榮蘭拉著丈夫往外走,囑咐沈鳶,“鳶兒你幫瑾之看著輸液瓶。”
“……嗯,”沈鳶低聲應著。
病房裏就隻剩沈鳶和沈瑾之,沈瑾之剛做完手術,麻藥還沒有散,沈鳶片刻都不敢離開。
換了第三瓶藥,楊雪才趕過來。
沈瑾之閉上眼睛,淡聲開口,“鳶兒你先回去。”
沈鳶應了一聲,站起身,禮貌的對楊雪說,“辛苦嫂子照顧我哥,我先走了。”
楊雪牽唇笑了笑,“我照顧他是應該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鳶離開病房,楊雪臉上的牽強的笑意就一點一點堙滅。
她看著病床上冷淡的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新做好的指甲折斷在掌心,很疼,但比不過心裏的疼。
“沈瑾之,你是不是故意的?”
————
女神楊雪定在十二月三十一號的婚禮備受矚目,突然取消,網絡上議論紛紛,各種猜測都有。
外人不知情才會胡亂猜測,有點人脈的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是因為沈瑾之出了點意外,人在醫院,傷口縫了好幾針,不得不取消婚禮。”
紀以誠拿著手機往外走,嗓音散漫。
“沈家現在就隻有沈鳶最閑,雖然她不會照顧人,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會,勉勉強強還是能倒杯水喂個飯的……”
顧時南也沒有繼續往下聽的耐心,直接掛斷了電話。
有些人看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比誰都陰。
顧時南拿起辦公桌上的坐機電話,撥通公司內線,吩咐秘書,“定機票。”
“顧總您是要去哪裏?”
“南城,盡快。”
“……好的,我先查一下航班,定好後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