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師姑
第79章 小師姑
柳登登指著死者的頭部平靜的問:“那高仵作能解釋一下死者的頭為何是向後仰的嗎?”
高濟看了看躺在門板上的屍體。
屍體的脖子確實是向後仰,下巴都快戳到天上去。
一般情況自縊身亡的屍體頭部是埋向前胸,沒有往後倒的。
“這也沒什麽不對吧?人上吊的時候身體重量都集中在頸部那根繩索上,頸椎骨承受不住,因此斷裂,死者的頭沒有頸椎支撐,往前倒或者往後倒都正常。”
柳登登微微搖頭,問:“高仵作知道屍僵吧?”
高濟哼了哼,根本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了!
作為一名仵作,誰還不知道屍僵?
柳登登:“屍僵從死者死亡那一刻開始在死者身上呈現,要經過十二個時辰至二十四個時辰甚至更長時間才能緩解。”
“根據屍僵的發展就能估計死亡時間,推測臨死時的姿勢及死亡原因。”
高濟很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麽?”
柳登登不急不緩:“我要說的是,死者死因確實是窒息,但絕不是上吊自縊。”
“他頸部後仰,嘴裏有濃重的酒味,是被人灌醉以後,用枕頭墊在他頸後,使他的頭部後仰,再把舌根往後推,蓋住氣管,使他窒息而亡的!”
“他死亡之後才被人吊在小值班室偽造成自縊假象!”
柳登登眼底有些冷:“他的屍斑都沉積在背部,證明他遇害的時候是仰臥的體位,而不是懸吊。”
“高仵作,您真的認真勘驗了?!”
她還沒說完,高濟已經大汗淋漓。
柳登登又道:“自縊而亡的人頭部往前埋,並且由於牽拉的作用舌頭通常是往外吐,而不是往回縮,這麽多明顯的疑點,高仵作怎麽能忽略呢?……”
高仵作入行這麽久,還沒有出現過今天這麽大的紕漏,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呼吸都急促起來。
這才注意到柳登登手上的手套和腳套以及鼻子裏插著的滑稽的大蒜。
在他的印象中,隻有一個讓人推崇備至的前輩有這習慣……
“你你你……你是蔣老門下?”
柳登登嗯了一聲,開始摘下全副武裝,然後對著屍體鞠了一躬,對自己冒犯屍體的行為表達歉意。
高濟更激動了:“對對對,這就是蔣老的習慣!”
四五十歲的成年人了,居然激動得手舞足蹈。
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高濟覺得丟臉至極,但如果這人是蔣老的弟子,那又另當別論。
如果是蔣老的弟子,那輸給她不但不是恥辱,反而是天大的榮幸!
激動了半天,高濟突然對著柳登登兜頭就拜,嘴裏叫著:“小師姑!”
“是是!是我勘驗不仔細,小師姑我向你保證,以後一定認真對待每一次現場,絕對不會再出這種錯。”
高濟徒弟也慌忙跟著拜:“小師婆!”
柳登登:“……!”
她給嚇了一跳:“我可不是你師姑!”
高濟道:“沒錯的小師姑!家父年幼時跟在蔣老身邊學習過三年,算是蔣老徒弟,您是蔣老弟子,那就是我的小師姑!”
想想自己剛才那傲慢的態度,高濟恨不得拿塊豆腐砸死自己。
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幸好還有小師姑在,才能及時把錯誤糾正回來,不然按照他的判定,將這一樁謀殺案定性成了自殺,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那才是罪不可赦。
柳登登急忙道:“我才跟著蔣老學習沒多久,還沒出師呢,當不起你師姑!”
“我要的知識太多了,以後還得請您多教我呢。”
高濟看她這麽謙虛有禮,心裏越發喜愛。
聽柳登登說要請自己教導,趕緊說道:“教導不敢當,咱們互通有無。以後要出現場,我就派人來請師姑一起!”
柳登登眼睛發亮:“好啊好啊。”
她巴不得呢。
李薄知眼睛漸漸瞪大,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的感覺。
有種他家的小姑娘要跟別人跑了這感覺是怎麽回事兒?
於是重重的咳嗽兩聲,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的談話。
不動聲色的移過去,夾在了柳登登和高濟的中間。
擋住高濟視線,問:“登登,這個案子你怎麽看?”
柳登登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走了,摸了摸下巴:“走,咱們去於管家住處看看。”
現在看來隻有去於管事那兒找線索了。
於管事住處離譽王府不遠,就在王府後巷裏。
柳登登還以為於管事作為王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走出去也威風八麵的,住處肯定不會差了,可眼前看到的房子還是讓她吃了一驚——這也太簡陋了吧?
房子位於巷子深處最荒涼最偏僻的角落,逼仄狹小,牆上的泥胚都已經剝落,牆麵坑坑窪窪的,顯然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柳登登他們到的時候,李薄知的人已經將這三間破房子翻了個底朝天,見到主子們,趕緊過來稟報。
說在於家隻發現了一百一十兩銀子,外加幾個散碎銀子和一套赤金十二生肖澡豆盒。
唐管家瞥了一眼,立刻就認出這套澡豆盒正是袁璐嫁妝裏的東西。
“沒錯!就是這個!這麽說就是於老六這貨偷了庫房裏的東西!”
“其他的東西恐怕都轉手賣了,隻有澡豆盒不太好出手,所以才得以留下來!”
唐管家十分懊悔,拍著大腿對著李薄知請罪:“王爺,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沒有及時發現於老六的問題,才讓這畜生鑽了空子,偷了我們王府的錢財啊!老奴該死!老奴真該死!”
李薄知出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管家不用過於自責。”
柳登登進了於家,前前後後看了一通。
於管事這個家很簡陋,很髒很亂,還臭,那種不知道是汗臭還是腳臭還是屎尿的騷臭味夾雜在一起,熏得人眼睛疼,柳登登卻仿佛沒感覺,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屋裏其他地方腳都下不去,唯有兩個地方稍微整潔點,一是床,二是桌子。
桌子上倒是擺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另有一個酒杯一副碗筷。
柳登登朝著宮俊等人招手,“你們誰認得出來這菜是哪家酒樓所做?”
宮俊奇道:“你怎麽知道是外麵酒樓做出來的?就不能是他自己做的?”
柳登登:“就他那廚房一看就是湊合過日子的,怎麽可做這麽豐盛的菜肴?”
“再說,廚房裏洗碗的絲瓜瓤都是幹的,那就證明他昨天晚上根本沒有開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