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心思
第126章 心思
蕭瑞和沈湛到昭陽殿時，沈如霜還午憩未醒，但出了這麽大的事，蕭瑞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她立即讓宮女去喚沈如霜起起身，然後和沈湛進正殿候著。
半個時辰後，從內殿緩緩走出一個體態窈窕的貴婦人，她身著落霞色金繡芍藥迤地錦袍，如烏雲般的高髻上珠翠環繞，正中的七尾赤寶石鳳釵光華璀璨，膚色如雪，麵容嬌好，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滿是嫵媚與淩厲，雖年近四十，但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的姿態。
蕭瑞焦躁不安，一直在殿內走來走去，見人出來，他立即走上前，慌亂道:“母妃，你怎麽才出來？出大事了……”
“慌慌張張做什麽？天塌下來了不成？”沈如嫣眉心輕擰，不耐煩地橫了蕭瑞一眼，由掌事嬤嬤玉瑚扶到軟榻坐下閉目養神，她午睡正香，卻硬生生被叫醒，真是火大。
蕭瑞歎了一口氣，沒好氣道:“天是沒塌下來，但也差不多了！”
隨後，蕭瑞把今日宣政殿上發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沈如霜。
沈如霜聽罷，立即睜開雙眼，猛地站起身，氣憤道:“陛下還真是風流多情啊……”難怪當年陛下從姑蘇回來以後，就再也沒有臨幸過她，雖然時常夜宿昭陽殿，但每次陛下一來，就讓她打地鋪，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招惹陛下厭惡，原來症結是在這裏。
蕭瑞對著沈如霜翻了一個白眼，無奈道:“母妃，你就先別管父皇多不多情了，哪個男子沒有風流債啊？現在最要緊的是蘇婉寧，我那個便宜皇妹，父皇對她是如獲至寶珍愛異常，父皇為了她，連趙憲包庇逆犯的大罪都不追究了，若她真的嫁給了趙憲，那太子的地位不就更加穩固了嗎，還能有我什麽事？”
想到今日宣政殿上父皇對他的斥罵，蕭瑞就怒上心頭，本來還以為這次定能將趙憲置於死地，讓太子傷筋動骨，誰曾想竟然冒出了一個蘇婉寧，把他的謀劃全都打亂了。
沈如霜沉思了會兒，隨即嫣紅的唇角漾著一抹陰狠的笑容，慢悠悠道:“急什麽？她和趙憲這不還沒成親嘛。”
蕭瑞不以為然:“這不是遲早的事嗎？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趙憲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父皇為了顏麵，一定會給他們兩個賜婚的……”
沈如霜側身靠近紫檀茶幾上的瑞獸雲紋香爐，伸出玉手將繚繞的煙霧往自己鼻尖輕輕一揮，隨即閉目一吸，胸有成竹道:“那可不一定，隻要他們一日不成親，我們就還有機會……”
蕭瑞眼眸一亮，立即湊身上前問道:“母妃可是有了好主意？”
“是有個好法子，不過得委屈一下你舅父……”沈如霜說罷，轉頭去看坐在右下方扶手椅上的沈湛。
見沈湛垂眸出神不知在想什麽，沈如霜輕喚了好幾聲七弟，可沈湛依舊沒有反應，沈如霜無奈，給蕭瑞使了個眼神。
蕭瑞會意走到沈湛跟前輕輕推了推他胳膊，高聲道:“小舅，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哦，沒什麽……”沈湛回過神來，狹長的鳳眸快速閃過一絲慌亂，麥色的俊臉也微微泛紅。
蕭如霜盯著沈湛，狐疑道:“你這是怎麽了？跟丟了魂似的。”這麽多年，她可從未見過沈湛這副模樣。
沈湛輕搖了下頭，敷衍道:“沒事，可能有些累了，長姐方才說什麽？”
沈如霜半信半疑，幽幽說道:“我打算讓你娶蘇婉寧……”
聞言，沈湛深邃的眼眸頓時璀璨如星，雀躍道:“長姐你說什麽？我沒聽錯吧？”
沈如霜以為沈湛不情願，連忙安撫道:“長姐知道這般安排很委屈你，那死丫頭都嫁過兩次了，現下又和趙憲未婚苟且，可如今陛下如此寵愛她，咱們隻有把她抓在手裏，才能扭轉局麵。不過你放心，待瑞兒登上皇位，長姐立即弄死她，然後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七弟，你可願意？”
沈湛連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沈如霜，急切道:“長姐，我願意，不知長姐有什麽好法子能讓公主下嫁？”他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別說蘇婉寧隻嫁過兩次，就算嫁過十次，他也真心想娶她。
沈如霜鳳眸微眯，審視著沈湛，心中悄悄萌生一個猜測，然後淡淡說道:“我會尋一個好時機給那丫頭下催情散，屆時待你與她將生米煮成熟飯，我就引陛下來撞破此事……”
沈湛不加思索，一口回絕:“長姐，我不同意！”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蘇婉寧必定對他恨之入骨，若是這樣，即使他把人娶到了又有什麽意義？
“為什麽？”沈如霜不解。
“君子取之有道！”沙場和朝堂上無論使何種手段他都不介意，但對女子下藥這種下三濫的事，他沈湛是不會做的。
沈如霜狠狠地瞪著沈湛，疾言厲色道:“在這深宮之中，若是做君子，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又何談大業？隻有不擇手段方能達到目的！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再來答複我。”方才她隻是懷疑，現在她十分肯定，她這位向來眼高於頂的七弟，真的看上蘇婉寧那個水性楊花的死丫頭了，真是冤孽！這些年，她給沈湛找了多少好姑娘，可沈湛愣是一個沒瞧上，現在倒好，瞧上殘花敗柳了。
沈湛離開昭陽殿後，沈如霜忍不住問蕭瑞:“瑞兒，蘇婉寧姿色如何？”
蕭瑞微微失神，讚歎道:“傾國傾城，舉世無雙！”他實在鬱悶，那般嬌媚豔麗的女子為什麽是他的親妹妹？上天真是不公，什麽好事都盡著太子和趙家。
沈如霜質疑道:“比麗妃還美？”
蕭瑞目露不屑:“與蘇婉寧相比，麗妃不過蒲柳之姿罷了。”麗妃的容貌頂多讓人驚豔片刻而已，看久了就會覺得索然無味，但蘇婉寧不同，她的美麗是直擊人心的，隻要一眼，就能讓人意亂情迷，永世難忘！那種嫵媚中透著清純嬌憨的姿色，世間沒有哪個男子能抵擋得了。
“果真？”沈如霜還是不相信，覺得是兒子在誇大其詞。
蕭瑞重重地點頭，“千真萬確，如若不然，小舅也不會這般神魂顛倒，母妃日後見到就明白了。”那種美貌，不管用什麽詞匯來形容，都顯得蒼白無力。
沈如霜:……
養心殿。
聽到蕭澤方才那番話，蘇婉寧泣不成聲，心中對蕭澤再無半分怨怪，隻恨造化弄人。
趙憲在一旁看著蘇婉寧流淚，他的心都要疼死了，他想上前把蘇婉寧摟進懷裏安慰，但礙於蕭澤在場，隻好訕訕地收回手。
蕭澤幫蘇婉寧擦了眼淚，轉頭看向劉嬤嬤，問道:“劉嬤嬤，錦兒臨去前，可有留下什麽話？”
劉嬤嬤頓時淚如雨下，嗚咽道:“回陛下，白家姑娘臨去前，撐著最後一口氣，一直在問陛下為什麽欺騙她，為什麽不回來接她……”
雖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但她仍然無法釋懷，那夜，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當時的白錦猶如一朵被風雨摧殘後的梨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但是刹那間，不知白錦哪來的力氣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一雙瞳孔渙散的眼眸頓時散發出熠熠光華，待問完心中的不甘，白錦眼裏的光就慢慢黯淡下去了，抓著她胳膊的那雙削瘦的手也緩緩垂落……
所以盡管現在知道蕭澤是有苦衷的，她心中還是很恨，但恨完了蕭澤，她又很恨自己，白錦的母親生白錦難產而亡，是她一手把白錦帶大的，若不是她當年一時心軟，禁不住白錦的苦苦哀求，放白錦出去與蕭澤私會，也不會有這場悲劇了，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
聽罷，蕭澤頓時心痛難忍，“噗”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父皇……您怎麽了……”蘇婉寧瞪大雙眸，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起身幫蕭澤撫背。
“父皇……”太子走上前關切地看著蕭澤，轉而對近侍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麽？快請太醫！”
“陛下……”趙憲也是一臉擔憂。
“陛下，奴婢該死……”劉嬤嬤立即跪地請罪。
一時間，東偏殿亂成一團。
蕭澤搖搖頭，連忙攔住要去請太醫的小太監，“不用請太醫……朕沒事……朕隻是一時急火攻心……此事不許張揚……”
“父皇，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蘇婉寧一雙清眸蓄滿淚水，擔心極了。
蕭澤回握住蘇婉寧的手，安撫道:“寧寧別擔心，父皇真的沒事，父皇隻是想你母親了，父皇對不起她，咳咳咳……”
他如今隻是聽劉嬤嬤訴說就覺得心如刀絞，白錦那麽嬌弱的一個女子，究竟是怎麽熬過那些心灰意冷的日日夜夜的？他不敢想象白錦臨死前有多絕望，這一生，他欠她太多了……
平複了一會兒心緒，蕭澤擦掉嘴上的血漬，憐惜地看著蘇婉寧，愧疚道:“寧寧放心，朕答應你母親的事，一定不會食言，你母親活著的時候，朕沒有接她進宮給她名分，如今，是時候該兌現承諾了。明日早朝，朕會當眾宣旨追封你母親為皇貴妃，而且朕還會派人即刻動身前往姑蘇將你母親的棺木運回燕京葬進皇陵，待朕百年以後與她合葬。”生不能相守，死後他想永遠守著白錦。
聞言，劉嬤嬤捂唇流下欣慰的眼淚，她家姑娘終於盼到了，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蘇婉寧卻不認同，她直直跪在蕭澤麵前，請求道:“兒臣肯請父皇收回成命。”
蕭澤疑惑道:“為何？”
眾人也不解地看著蘇婉寧。
蘇婉寧先是磕了一個頭，隨即說道:“兒臣明白這是父皇的一片心意，隻是，若父皇真這樣做了，兒臣擔心蘇家會淪為笑柄，蘇家祖母對兒臣百般慈愛，兒臣不忍心……”現在她羞愧難當，她不是蘇熙的女兒，卻白白受了章氏這麽多年的疼惜，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竊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