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認命
第90章 認命
辰時三刻，韓肅轉醒，蘇婉寧還在沉睡，他輕手輕腳起身穿衣洗漱，隨即去找趙憲。
趙憲一夜未眠，他端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他幽幽開口：“我一直在等你。”
韓肅冷冷盯著趙憲，譏諷道：“等我做什麽？向你問罪？”
趙憲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眸子黯淡無光，紅得駭人，他羞愧地看著韓肅，靜默不語。
韓肅咽了咽喉嚨，艱澀問道：“你究竟是什麽時候對嬌嬌起心思的？”
趙憲直截了當：“第一眼。”
韓肅眉頭一皺，疑惑不解：“可那時候你不是很討厭嬌嬌嗎？”
趙憲坦言道：“那時候我還不了解她，所以一直自欺欺人。”他時常後悔，若不是自己的武斷和自以為是，兩人的初遇也不會那般難堪。
韓肅勾唇一笑，自嘲道：“子端，你裝得真好，虧我還心疼你為你的終身大事擔憂，我真是愚不可及！”
趙憲起身走到韓肅跟前，一隻手覆上韓肅的肩膀，自責道：“元達，對不起！”這句話，他是發自肺腑的，一邊是對蘇婉寧的癡戀，另一邊是對韓肅的愧疚，兩種感覺，猶如冰火，他夾在中間，煎熬不已。
韓肅一把揮開趙憲的手，劍眉倒豎，激憤道：“別跟我說對不起！你明知道我有多在乎嬌嬌，她是我的命！你這麽做可有半點顧及我們的兄弟之情？”
趙憲定定地看著韓肅，沉聲道：“元達，我情不自禁……”
韓肅眸底劃過一絲悲涼，苦澀道：“子端，若是旁人我隻會生氣不會這麽傷心，我千防萬防，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防你，你我雖是異姓兄弟，可在我心裏，你和昭弟沒有半分區別，世間那麽多女子，為什麽是嬌嬌？”他從未想過，陸家兄弟的戲碼，會在他和趙憲身上重演。
趙憲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元達，我隻能和你說，這是天意！”他何嚐沒有掙紮過？
韓肅眼眶漸漸泛紅，哀求道：“子端，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不要和我搶嬌嬌好嗎？”趙憲身份貴重權勢滔天，若趙憲狠下心要和他爭，他根本毫無勝算！
趙憲堅定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把嬌嬌從你身邊搶走，我隻要經常看到她和她說說話我就知足了，她是我此生摯愛，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會傷害你們！”他很想要蘇婉寧，想得都快入魔了，但他絕對不會把蘇婉寧從韓肅身邊奪走。他是個武將，說不定哪日就會戰死沙場，若蘇婉寧跟著他也隻會擔驚受怕，隻有韓肅才是最適合蘇婉寧的人，所以他不會和韓肅爭。
“那你以後怎麽辦？難道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怒氣漸漸平息，韓肅開始有些於心不忍。
趙憲踱步到門口，負手而立，看著院子裏被暴雪壓彎的竹條，悵然道：“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我心裏隻有嬌嬌，再也接受不了別的女子。”雖然他不能和蘇婉寧做夫妻，但能遠遠地守著她過一輩子，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反正這些年，他也獨身慣了。
韓肅移步到趙憲身旁，勸道：“子端，你這樣，伯父伯母會難過的……”
趙憲不以為意，輕笑道：“我上頭三個兄長、兩個姐姐，他們個個都已經成婚生子兒女成群，趙家自然不用我來開枝散葉，至於父親母親，他們早就不對我的婚事抱希望了。”他是家中幼子，父母溺愛，不必承擔家中重擔，這些年也算逍遙自在。
趙憲停頓了片刻，見韓肅還是滿臉憂色，鄭重道：“元達，我今日和你坦白，我不奢求你原諒，我隻是不想因此而與你生分，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最要好的兄弟。”
“我知道這也不能怪你，嬌嬌那麽好，哪個男子見了都會動心，當初我也是見了她第一麵就無法自拔。”以己度人，韓肅也沒那麽生氣了，他反而覺得趙憲有些可憐，就像當初的自己。
趙憲眼眸濕潤，粗厚的嗓音微哽：“元達，謝謝你。”他之前設想過無數種結果，他以為韓肅知道他的心思後，會揍他、會恨他、會和他絕交，可他從不敢想韓肅會理解他。
韓肅立即警惕地看著趙憲，嚴肅道：“你別著急謝我，雖然我不怪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得寸進尺，嬌嬌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能碰她。”
趙憲沒有立即答應韓肅，他伸手快速將門合上，然後猶豫了會兒，話鋒一轉：“元達，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韓肅瞪著趙憲，粗聲粗氣：“什麽事？”
趙憲正色道：“元達，我想同你一起守護嬌嬌，我們共同擁有她。”這些日子，這個驚世駭俗的想法一直在他腦海裏徘徊，韓肅對蘇婉寧用情太深，是絕對不肯與蘇婉寧和離的，他和韓肅又是至交，不能強取豪奪，就隻有這個辦法了。
韓肅目眥欲裂，厲聲否決：“你想都別想，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你還要不要臉了？”
韓肅實在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趙憲嘴裏說出來的，趙憲出自名門，自小熟讀四書五經，最重綱常倫理，他還時常笑話趙憲迂腐。何況，蘇婉寧那麽嬌那麽柔，平時應付他就已經夠吃力了，趙憲塊頭比他還大，蘇婉寧哪裏受得住？
趙憲早就預料到韓肅會是這個反應，所以他沒有著急，而是心平氣和道：“元達，你覺得單憑你一個人就可以護得住嬌嬌嗎？現在嬌嬌是群狼環伺，杜遠川和陸明修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麽人出現，你一個人能應付得過來嗎？”
“即便如此，你可以保護嬌嬌，也不必非得占有她吧，而且剛剛你才答應過我，不會和我搶嬌嬌的。”韓肅還是難以接受，他什麽都可以和趙憲分享，唯獨蘇婉寧。
趙憲自嘲地笑了笑：“元達，我不是聖人，我沒有那麽偉大，你也是男人，我的苦衷你不懂嗎？我不會和你搶嬌嬌的，明麵上，嬌嬌的丈夫依然是你。”隻要能和蘇婉寧在一起，他不介意做小，反正他已經下定決心一輩子都不娶了。
韓肅怔怔地坐到椅子上，閉目深思了許久，再睜眼時，眸底一片清明，忍痛認命：“好，我答應你……”蘇婉寧太美太勾人，若隻憑他一人之力，根本就護不住。而且，趙憲這話也帶著威脅，若他不同意，趙憲便會撒手不管或者直接將蘇婉寧奪走，無論哪種後果，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與其如此，還不如答應趙憲，比起失去蘇婉寧的痛，接受趙憲也不是很難，誰讓他沒有趙憲有本事呢？
趙憲由衷道：“元達，謝謝你，我絕對不會辜負嬌嬌的，我會疼她愛她事事以她為重。”
韓肅冷聲囑咐趙憲：“你必須答應我，若是嬌嬌不情願，你絕對不可以強迫她。”蘇婉寧那性子，若是趙憲忍不住霸王硬上弓，她肯定會活不下去的。
趙憲臉帶笑意，連連答應：“那是自然，我視她為珍寶，怎麽忍心傷害她？”他還沒禽獸到那種地步，雖然他很想和蘇婉寧親近，但前提是蘇婉寧心甘情願。
韓肅看趙憲笑得那麽歡，覺得有些刺眼，忍不住潑他冷水：“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們倆在這說得如火如荼，嬌嬌可不一定答應。”
趙憲不以為意，自信滿滿：“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隻要你不阻攔我，嬌嬌心裏遲早會有我的。”隻要他拚命對蘇婉寧好，投其所好，他相信蘇婉寧終有一天會感動的。
韓肅幸災樂禍道：“那可未必，嬌嬌都討厭死你了。”
趙憲不解，著急問道：“為什麽？難道她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他都道過兩次歉了，蘇婉寧的氣性有那麽大嗎？
韓肅心中突然產生強烈的報複欲望，胡謅道：“嬌嬌說你不僅人長得醜，而且又粗俗又無禮，沒有一點大家風範！而且她還說一點都不想看見你。”誰讓趙憲之前把他騙得團團轉，現在就當是給他的一點回禮。
趙憲難以置信，高聲道：“我長得醜？嬌嬌患眼疾了？我分明長得比你好看多了？難不成嬌嬌喜歡宋允深那樣的？”就宋允深那小白臉，蘇婉寧什麽眼光啊？像他這種威武霸氣的才叫真男人！
韓肅猛地起身狠狠地捶了趙憲胸口一拳，辯駁道：“什麽叫你長得比我好看多了？我看你才有眼疾，你還有臉提宋允深？之前你一直敵對宋允深，我還以為你是替我著想，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那麽齷齪！”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趙憲連連認錯，誰讓他欠韓肅的。
一轉眼都過晌午了，韓肅回去時，蘇婉寧披著大紅彩蝶穿花鬥篷在院子裏玩雪，手裏捧著一個雪球，笑靨如花，猶如孩童般天真爛漫。
韓肅沒有出聲打擾，隻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心裏又酸又堵，以後蘇婉寧就不獨獨屬於他一人了。
“元郎，你回來了，你去哪裏了？”蘇婉寧轉身準備將手中的雪球扔到遠處，卻瞥見韓肅站在院門口出神，她立即扔掉雪球，奔向韓肅。
韓肅伸出手輕刮了下蘇婉寧通紅的鼻尖，寵溺道：“我方才去和子端談點事，你起來多久了？身子可還酸痛？”昨夜在浴池，他為了氣趙憲，用了十足的勁，現在想來，真是又慚愧又心疼。
蘇婉寧羞紅著臉低聲道：“好多了……”昨夜韓肅雖然折騰得厲害，可完事以後，不僅給她抹了藥，還體貼地給她按摩，所以醒來之後，除了有些累，並不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好了，我們先進去吧，外麵太冷了，小心別凍著。”韓肅將蘇婉寧攔腰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屋裏，沉穩的步伐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