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天平的傾斜
副……又在屋子裡待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明年的這一天,她會讓緣緣來這裡看看,看看她媽媽曾經生活過的,懷上她的地方。
周芸偷偷觀察了下副……的臉色,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領導,我怎麼感覺許修森聽到緣緣還活著,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
他不光反應平淡,甚至當副……主動提出,讓緣緣來b市和他相認團聚,也只是淡淡的說了聲謝謝。
二十多年前,許修森得到慧文和孩子出事的消息,連夜趕回b市時,她是親眼看到他在醫院裡時的崩潰樣。
他深愛著慧文,也深愛著尚未謀面的孩子。
那時是那樣的傷心,幾乎快要活不下去,怎麼現在會這麼平靜。
副……嘆息道:「要是現在有人站在我面前告訴我慧文,還活著,我一直也會反應不過來,不要緊,給他點時間緩一緩。」
副……並不知道,她口中說的沒緩過神的許修森,已經在慧文的墓地,手一點點輕輕撫過墓地。
他的手撫摸的不像是冰涼無溫的墓碑,而是慧文帶著溫度的身體。
「慧文……」他用額頭抵住冰涼的墓碑,深情地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妻子的名字。
「慧文,這麼多年,我一直沒來看你,你怪我嗎?」許修森顫抖著唇印到冰涼墓碑的那個名字上,「慧文,雖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我始終不相信你已經離開了我。」
他多麼希望,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會回應他,告訴他,他的直覺是準的,她的確從來沒離開。
可喜,這一切,只是他的美好幻想而已,回應他的只有一陣夜風的呼呼聲。
「慧文。」許修森感覺眼角發癢,臉上冰涼,他知道自己已經哭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們的女兒並沒有死,這些年,她被媽帶去x市,照顧的很好,我聽說她剛回國,等她回來b市,我馬上帶她來你,慧文,我們的女兒……她還活著,你高興嗎?」
反正他沒有想象中的高興,甚至於他都不希望從副……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因為她的消息,徹底擊碎了許默然很有可能是他女兒的最後一點希望。
被埋在墓地里,長眠地下的人自然不會回答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慧文,我還認識了一個女孩,好巧,她也姓許,她文靜而乖巧,非常像你,差一點點,我以為她才是我們的女兒,不過,是不是親生也無所謂啦,我已經認她做我們的乾女兒了,下次我帶她來看看你。」
回應他的依然只有陣陣夜風聲,許修森很傷心,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沒看,直接放到耳邊,「哪裡?」
對方聽出他口氣里的不耐煩,小心翼翼道:「許局長,我是小馬,就是告訴您一聲,我們有一台分析數據的機器臨時出了故障,可能要等到後天才能出結果。」
許修森迎著夜風,深深吸了口氣,「我送去那塊手帕,已經不需要做親子鑒定。」
小馬一愣,「為什麼?」
反問一出口,立刻反應過來,「許局長,您放心,最晚後天一定會出結果。」
他以為許修森說不用,是因為他不滿意他們辦事效率生氣了,連忙解釋。
許修森口氣溫和,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結果已經有了,不需要再重複勞動去鑒定。」
小馬「啊」了一聲,顯然對許修森的這句話感到很驚訝,不過,許修森的級別在那裡,他雖覺得驚訝,也沒敢多問什麼。
許修森掛完電話后,再次以額頭輕輕抵在墓碑上,「慧文,我先走了,以後我會常常來看你,還有我認的乾女兒,有時間,我也帶她來看看你,我相信,和我一樣,你也會喜歡上她的,她的,長得和你真的很像。」
很奇怪,明明已經知道親生女兒在x市,他在慧文墓前卻不怎麼想提她,他更多的是想說說許默然。
離家慧文的墓地時,他心想,再怎麼親生,二十多年沒見了,感情也不見得會深到哪裡去,反而是眼緣這東西更重要。
那個在x市的親生女兒緣緣和在b市長大的許默然,在許修森心裡的那桿天平上已經嚴重傾斜。
而對許默然來說,她並不知道一晚上發生了這麼多,等許修森提前離開后,她還問許夜,「他是想到什麼事了嗎?怎麼臉色忽然間變那麼難看?」
許夜笑了笑,把自己碟子里已經分切成小塊牛排發放到許默然面前,柔聲道:「然然,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想那麼多了,多吃點,等會兒,我還有禮物送給你呢。」
許默然笑道:「不用了吧,其實,今天到底是不是我的生日,我也不知道,今天只是我進孤兒院的日子。」
許夜一陣心疼,面上仍浮著淺淺的微笑,「然然,以後你的每一個生日,我都會陪你一起過。」
許修森的確懂享受,早早的就讓服務員開了瓶上好的紅酒,拿去醒了,是他提前走了,沒能夠喝上。
許默然不會喝酒,按她本來的意思,過生日意思一下就行,哪怕只要一碗陽春應應景就足夠了,紅酒什麼的,沒必要去喝。
許夜已經足夠了解她,沒有勸她喝酒,而是直接報出這瓶紅酒的價格。
許默然聽到那個數字,一度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盯著醒酒器里的紅酒,反問許夜,「這紅酒真的這麼貴?」
許夜點點頭,把臉朝她面前湊了湊,小聲說:「然然,我沒騙你,真的有這麼貴。」頓了頓,又看著許默然的眼睛說,「所以啊,然然,這麼貴的紅酒,我們一定不能浪費。」
「可是……」許默然猶豫道,「我真不會喝酒啊。」
許夜笑著引誘道:「然然,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自己不會喝呢。」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呢。
許默然沒再猶豫,端起高腳杯喝了口,咦,這也太難喝了,五位數價格的紅酒還不如幾塊錢的飲料。
這是許默然在喝了第一口后,得出的結論。
許夜看許默然眉心緊蹙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高腳杯,不過,他的拿和許默然的拿杯子,還是不一樣,他是用三根手指捏著高腳杯的杯頸部分,把酒杯傾斜四十五度,朝著一個方向輕輕搖晃數圈。
接下來他清楚而仔細向許默然展示了,正確喝紅酒的方式,包括舌尖應該捲成什麼樣,才能最好品出紅酒真滋味,他這個師傅當得細心有耐心。
許默然按他教的方法,再喝了一口,驚訝的發現的確不像剛才那麼難喝了,又喝了一口,她覺得非常好喝。
就這樣,抱著不能浪費的念頭,一瓶紅酒許默然喝了一大半,也真的是難為她了,明顯醉意已經上來了,還在想著讓服務員來買單。
她兩隻不怎麼受她控制的手,剛剛摸到錢包,卻被匆匆跑到餐桌邊的服務員告知,單已經有人買了。
她理所當然的以為是許修森,畢竟這頓飯,是許修森打電話說請客的,後來她才知道錢是許夜付的。
這是許夜替她過的第一個生日,後來的日子裡,每每回想起來,給她印象深刻的,不是那天的牛排味道都多好,餐廳的格調有多高,而是那瓶紅酒到底有多貴,貴到讓她捨不得浪費一滴。
許默認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好幾下,眼看要摔下去,一雙寬厚有力的大手及時接住了她。
許默然睜著朦朧的眼睛,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看清接住她的人是誰,吃吃笑道:「許夜,你怎麼能長這麼好看呢?」
許夜剛想接話,長得再好看,也是你的,結果,沒等他開口,許默然已經接著朝下說道:「噓,你別說話,我聽人說,這年頭長得好看的男人要麼已經是別人的老公,要麼就是同—性—戀,哈哈哈,許夜,讓我猜猜,你會是哪一種呢?」
許夜恨得牙根直癢,到底是誰在許默然耳邊瞎說八道,不過,聰明如他,很快湊到許默然耳邊說:「然然,很榮幸我是第一種,而且還會是你的老公。」
常說酒醉心明,許夜以為許默然會把他這句話聽進心裡,哪想到,等他說完話,低頭去看許默然,她已經睡著了。
許也把許默然用公主抱的姿勢抱在懷中,大步朝著餐廳外走去。
他剛走出西餐廳大門,就有人迎了上來,其中一個長發披肩,臉上也是濃妝艷抹,很標準的女人打扮,可是一開口,卻是男人的聲音,「大哥,你總算出來了。」
蕭安何面無表情,「有事到車裡去說。」
他生怕吵醒許默然,說話的聲音很小,那個男扮女裝的男人有點神經大條的,還想和蕭安何說話,被站在他身邊的男人及時阻止了,「你沒聽到嗎?大哥說到車裡后再說。」
男扮女裝的男人不解道:「我怎麼覺得大哥變了好多。」
阻止他的男人提醒他,「大哥變不變,豈是你我這樣的手下去關心,我們啊,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就像不久前,既然大哥要我們假裝成情侶吵架,那麼我們就假裝。」
什麼被喜當爹?什麼抽血做親子鑒定?都是蕭安何提前安排好,用來提醒許修森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孫行朝會派毫無任何偵查經驗的許默然去x市暗查方家的事,只知道,他一定要保護好許默然,他和方家的那些瓜葛,他自會解決,不想許默然牽扯進去,就只有提前讓許修森知道許默然是他的親生女兒。
從而讓許修森牽絆住許默然,阻止她捲入到蕭家、方家那些理不清的恩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