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家
沂靈看著她激動的神色，淺淺的笑開來，皇宮那個地方，沒有進去過的人總認為那裏是天宮，隻有進了那裏的，從那裏出來的人才明白。皇宮的可怕之處，顧青悠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但是不得不說，皇宮之中，血雨腥風之中曆練出來的人才是真真的人物。
這是你用來對付我的，我要一樣一樣的還給你，那些我受過的苦難，一點一點，一分不差的全部還給你。
她輕垂下頭，微微為難神色，低聲說著，“姐姐，我要去看哥哥了，你好好休息，說不定明日裏，就會有好消息傳來了。”
顧青悠正陷在自我幻想中，哪裏還聽得見她說的什麽，隨意的揮揮手，道，“你去吧，去吧。”
沂靈跟她告了別，轉身就去了顧青琉那裏，這些日子以來的壓力終於得到了釋放，他樂的自在，從文華宴回來就躲在院子裏曬太陽。見她到了，揚起明媚的笑容，“來啦，就想著你要到我這裏來，見到玉家的人了？”
沂靈走出去拿下放在他身上的書本，微笑的看著他，“哥，我回了玉家，你在這邊自己小心，不過你放心，顧青亭不是問題。顧青悠……她在顧家畢竟呆不久的。”
顧青琉輕輕的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假裝生氣的輕斥道，“你大哥我就那麽沒用啊？”
沂靈皺了皺鼻子，嬌聲道，“怎麽可能，我大哥是誰，那可是大華的探花，棟梁之才。”
“調皮！說吧，今兒三妹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她跳不好舞又不是我的錯，你怎麽可以怪我啊。”
顧青琉也不追根問到底，隻是點點頭，“玉家畢竟是大家族，你以後可萬萬不能夠這麽的隨意了，一步行差踏錯，別人不知道怎麽在背後議論你呢。還有，你說三妹在顧家呆不久了是怎麽回事？”
沂靈看著頭頂上落下來的細小花粒，神情有那麽一瞬間的空茫，不過隨即就回過神來，“也沒什麽大事，隻不過是當今聖上也該選秀了。”
顧青琉瞬間就緊張了起來，一雙跟沂靈極像的丹鳳眼閃動著擔憂的光芒，盯著沂靈，“你怎麽知道這些的？從哪裏知道的，你豈不是也要參見選秀？”
沂靈搖搖頭，“我不會參加選秀，哥哥不要擔心。”
顧青琉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詢問什麽，終究是沒有問出來，隻是伸手親昵的摸摸她的黑色長發，修長的手指纏繞著她柔順的發絲。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尊重沂靈的意見，“靈兒，你要記著，我是嫡親的大哥，一樣的血脈，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大哥永遠在你的身後，看著你。”
沂靈瞬間的紅了眼眶，鼻子間一股酸澀直衝上眼睛，差點掉下淚來，趕緊低頭，用力的點頭，“好，大哥。”
顧青琉伸出手臂，輕柔將自家小妹摟進自己懷裏，這小丫頭，終於也長得那麽大了。娘親離開的時候，她還是一團會輕微動彈的小球，一轉眼間，居然都長成這般天下雙的女子了。
娘親，你看，我們活的很好，就像你要求我的一樣，我會好好的照顧她，保護她，讓她一生平安喜樂。
“大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沂靈躲在他懷裏，他身上那種親人的感覺溫暖到不忍心放開，抬起頭來說道。
“什麽事？”顧青琉低頭看著她，清麗無雙的容顏，明麗的大眼睛閃動著微微的請求，這樣的小妹，讓人整個心都軟的要化開了。
“你……”沂靈猶豫了一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才接著道，“幫我送長生離開吧，他不合適待在京華。”
京華實在是太過複雜，繁華背後永遠是無盡的危險，來自玉家，來自皇宮，來自，君無殤，亦或者是顧青悠。她又太多的戰爭要打，她已經讓君無憂掐住了她的命脈，再不許也不能讓長生暴露在別人的目光下。
顧青琉微微疑惑的皺了眉，“靈兒，你……是不是喜歡那個長生？”
沂靈沉默著，她不想瞞著大哥關於長生的事，但是那是一場泛著綿綿不斷的憂傷得故事，也是她永遠也愈合不了的傷疤。一旦揭開，就會流血不止，曾經那個死在她麵前的戚長生是她永遠的夢境，她絕對不能夠再讓他出事。
顧青琉沒有料到她的沉默，隻好默許了她的沉默，“靈兒，大哥不是說不許你喜歡誰，也不會覺得誰跟誰不配的話，但是如果一個連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是不值得依靠的。”
沂靈將臉埋到他懷裏，滿心的苦澀，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那些她曾經經曆過的事情，仿佛就是一場噩夢。卻是無人知曉，隻能夠暗自的往肚子裏咽，不敢露出半分來。
唯一能夠知道的隻有君無憂，可是那是君無憂，一個君字，就代表了他們的不能，而恰巧她有姓玉，一個玉字，一個不小心就讓他們成為仇敵。
我不欲與你為敵，但是君無憂，我要傾盡我的全力，保護這些我渴望已久的僅剩的親人。
從顧青琉的院子裏出來便碰見顧老太爺身邊的丫環，說是玉家來人，顧老太爺前腳剛下朝回府，後腳人就到了，顧老太爺便命人來尋。
顧家與玉家一個是新晉京華的小世家，一個是在京華經營幾百年的龐然大物，本是不會有什麽淵源的。偏生二十多年前玉月瓊卻看上了剛入京華功名未立的顧家老二顧凡，下嫁顧家，這才有了後麵的事。
那可是名符其實震驚天下的下嫁，玉老夫人一生孕育了兩子一女，對小女兒是極盡疼寵，玉家兩位公子對她也是倍加的嗬護。玉家月瓊養在閨閣之中，公主一樣的人物，得無數的名門公子仰慕，到最後卻嫁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顧凡。
而就在滿京華都在眼紅的時候，也是這個顧凡，在三日後娶了妾，到後來更是疏妻寵妾，連顧家長子也是庶出，鬧得是滿城皆知。玉老夫人氣的生了一場大病，自此玉顧兩家的關係就有些些的僵持了。
沂靈在前去見顧老太爺的路上遇到顧凡，她雖知道他便是顧凡，可按理他們是從沒見過麵的，所以她看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這其實很簡單，他們本就是最陌生不過的人。
顧凡也看到她了，不算太過英俊的臉上似乎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麽，眼睛裏翻滾著她完全看不懂的激烈情緒。顧青琉出聲叫道，“父親。”
沂靈這才行了禮，聲音淡淡的打了招呼，“顧大人。”
她本就是不被顧家人承認的存在，也隻能夠叫他一聲顧大人，那一瞬間顧凡眼中的情緒翻滾的更厲害了些，似要噴湧而出，但最終隻是恩了一聲，對顧青琉道，“帶你妹妹去見你祖父吧。”
便轉身走開了，沂靈看著他的背影，匆忙而急促，明顯的心神不穩，沂靈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但馬上就恢複過來，“哥哥，我們走吧。”
早就已經決定拋棄的感情，又何必再生波瀾，是你們先棄了我的，我能奈何，可即使這樣想，心裏有塊地方還是在森森的疼。
顧青琉有些擔心她，伸手握了他的手，“靈兒，”
沂靈點點頭，“我沒事，”
隻是我原以為我已足夠堅強，可心還是會疼會不甘。我多麽的想，有父母疼，承歡膝下，而不是在別人都在父母懷裏撒嬌的時候，卻隻能獨自一個人看著沂水的牡丹花出神。
有時候也在想，我既然如此悲哀，何必重來一次，上天給我的機會，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靈兒。哥哥在這裏。”
那神情太冷清也太空茫，明明她就站在那裏，顧青琉卻有一種她將隨風逝去的錯覺。
玉家的宅子是在老宅子的基礎上一代代的不斷修建起來的，位置選的極好，宅子外觀看不出什麽特殊出來，隻在門兩側立了漢白玉石雕刻著大氣磅礴的牡丹圖。
大門與旁邊的側門都開著，上方梁上掛著跟沂水玉家一樣的牌匾，玉家二字神彩飛揚，沂靈一行在門口換了轎子，便往裏進去了。
玉家宅院已曆千年，卻沒有半分的陳舊破敗，反而透著一種歲月之中沉澱下來的大氣古樸，樓閣峻軒精巧，流水假山都是分外的合宜。
一路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的院子閣樓，花園湖泊。最後到了一處，那裏的建築更顯得高大些，也更具威勢，便是玉家老太君居住之地了，早早的便有人候著，見他們到了，兩個上來打轎簾，另外的便進去通傳了。
玉家老太君早年的時候上過戰場，後來雖嫁了人，在京華相夫教子，但為人也極是嚴謹的，雷厲風行，手段果絕，治家是出了名的嚴。
等進了房裏，便見中央坐了一個頭發雪白的老人，她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暗紋繡花袍子，坐得端正，後麵兩個小丫頭在給她掐肩。旁邊一個穿了淡薔薇色的衣服的婦人在陪著，見她進來，便揮揮手，“過來我瞧瞧。”
沂靈依言走到她旁邊，玉老太君拉了她仔細的打量，“生的到好。跟你娘有七八分像。”然後便讓丫頭抬了繡墩兒放在她旁邊讓沂靈坐下。
“沂水雖遠離京華，卻也清靜。你一個人在那裏居住雖然孤單了些卻是很安全的，來，跟奶奶說說有沒有恨我們沒有接你回來？”
前世的時候，玉老太君到沒有問過這個問題的，沂靈想，略微的搖搖頭，“我以為我沒有親人了的。”
我以為我沒有了親人的，是你們突然冒了出來，告訴我你還有親人，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可惜，你們要我怎麽把你們當親人。我的家本就在沂水，談何回不回來，於玉家，我不過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