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父皇!”蘭鈺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 卻被陸翀捉住了手,護在了懷裏。
那些異族人見大勢已去,自己如甕中之鱉,隻能狗急跳牆, 揮舞刀劍見人就砍, 江眠月立刻讓灰衣大哥動手, 一旁的陸翀也將蘭鈺塞給江眠月,自己衝了上去, 護得眾人安全。
文武百官見此架勢, 著實心驚不已,僅僅一夜的功夫, 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皇上便這樣輕易的死在他們的麵前, 仿佛做夢一般。
皇上勤政明理,著實是位好皇帝, 隻是恐怕日常太過忙碌,忽略了對於幾位兒女的管教, 寵的寵,略的略, 好在還剩個蘭鈺,被送進國子監與諸位監生一道苦讀, 如今倒是有些英勇與風骨。
蘭鈺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江眠月摟著她輕輕拍她的肩膀,待陸翀與暗衛還有皇宮僅存的侍衛將那些異族人一網打盡之後,江眠月才扶著蘭鈺上前去。
蘭鈺看著皇上那張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的臉, 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嚎啕大哭變成了低聲啜泣, 最後緩緩安靜了下來。
江眠月有些擔心她,輕聲問,“玉兒?還好嗎,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沒事。”蘭鈺似乎很清楚自己如今該幹什麽,她情緒仍舊低落,可目光卻緩緩變了。
江眠月看著她艱難站起身,看向還等在麵前的文武百官,嘴唇微微顫抖……緊張、畏懼、責任與重擔盡數落在她的身上。
江眠月輕輕地捉住她的手,在她手掌心捏了捏,眼神溫柔。
蘭鈺看著她的目光,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還有眠眠在,身後還有陸翀護著她,她沒有什麽好畏懼的。
“今日,大家深夜前來,我梁靜安,感激不盡。”蘭鈺朝著文武百官行了個大禮,手指尖微微顫抖,麵上卻極為莊重。
江眠月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平日裏那個喜歡開小差,喜歡看雜書,天真可愛的蘭鈺,仿佛在方才的一瞬間成長了。
夜空之下,烏雲濃密,仿佛即將要下大雨。
苦難是成長最見效的藥,蘭鈺就這樣被迫的,從被人保護的安全之地,走到了台前,正麵迎接所有的風雨。
從此之後,她便要扛起一整個東梁王朝,扛起一整個未來。
“梁清澤與外敵互通,燒殺百姓,襲擊國子監,殺害當今聖上,罪不容誅……今夜,大家也都累了,先行回去休息,辛苦各位!”蘭鈺再次行禮。
蘭鈺說話時,江眠月與陸翀都走到台下,等她話語落,便應聲行臣子大禮。
蘭鈺看著麵前朝自己跪拜的眾人,渾身抖若篩糠,隨後便猛然暈了過去。
陸翀直接衝了上去,將她護在了懷裏,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心中泛著酸澀的疼。
他輕聲道,“靜安,日後,我用命來護你。”
京城出了這樣的事,國子監正常的學業自然也停滯了。
京城死者不多,傷者無數,都需要醫治,宮中的護衛也死了大半。
興許是梁清澤想要為日後登基留些人手,蘭鈺隻慶幸他沒有傷到朝中官員,如今這情形,最缺的就是幹活的人。
國子監監生們被迫頂上空缺,從廣業堂便開始抓壯丁,所有六堂一個都沒有放過,江眠月這樣的,到了時間,經過考試之後更是直接升入率性堂,還未上一天學,便被叫到宮中去幫忙。
她幫的不是別人,正是靜安公主。
皇上已經經過最高的規製葬入皇陵,靜安公主要守孝二十七天後才能進行登基大典。
在這二十七天裏,靜安公主忙成了狗。
“眠眠,我好想睡覺。”靜安公主困得頂著黑眼圈,“祁雲崢什麽時候回來啊,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父皇生前最喜歡他了,他在能省多少功夫啊!能多睡多少覺啊!”
“您也不能什麽都丟給他,他也是要休息的。”江眠月輕聲提醒道。
“……”靜安公主不滿的看了她一眼,“這就開始護著他了?那本公主日後的工作還怎麽開展?”
江眠月也瞪了回去,“不是還有我幫你嗎?”
靜安縮了縮腦袋,“哦,謝謝眠眠。”
話雖如此,可靜安的成長,江眠月看在眼中。
她顯然是極有天分的,隻是容易犯懶,容易喊累,可終究是與以前不同了。
在國子監時,她作業不寫便是真的不寫了,放在那兒,等到快到時間了,臨時糊弄一下便好。
如今,她口中喊累,手上卻從未停過,奏折一份又一份的過,速度越來越快。
“眠眠,祁大人發來的奏報,邊關之戰大捷。”靜安公主忽然開口,江眠月一愣,心中湧起一陣喜悅。
“不過還要數月才能回,說是邊關鎮守問題太多,要一個個解決。”
“嗯。”江眠月輕輕點了點頭,心中放下心來。
邊關,黃沙飛揚。
祁雲崢一身戾氣回到營帳,隨意用衣角擦了擦手上沾的血,坐下處理軍報。
方才他親手殺了三個通敵的將士,以儆效尤。
邊關一直未能平定,便是因為這些蛀蟲,通敵叛軍,才會害的那麽多英勇的將士喪命,他們卻好拿到敵方的金銀,這些也與梁清澤那邊的利益勾當息息相關。
來之前,他考慮過這些漏洞,可真來時,祁雲崢才發覺,這兒已被腐蝕多年,早已千瘡百孔,短時間根本處理不幹淨。
他心中極為煩躁,臉色極差。
正在此時,忽然有人閃身進了營帳。
祁雲崢抬眸,卻見是他留在京城的暗衛。
他猛地站起身,戾氣漸散了些,捉過暗衛遞來的奏報,立刻飛速翻看起來。
得知京城進展,他緩緩的鬆了口氣。
總算是在他能控製的範圍內,梁靜安此人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可上輩子她獨自一人也將女皇之位坐的不錯,更何況這一世他還給她留下了眠眠。
眠眠……
“她受傷了嗎?”祁雲崢問。
暗衛不用腦子想便知道祁大人用這麽溫和的聲音問的人是誰,他應聲道,“江姑娘沒有受傷,一切安好。”
“有她的信嗎?”祁雲崢問。
暗衛一臉為難,祁雲崢眸色微微暗淡,卻聽暗衛道,“不過在屬下啟程之前,經過江姑娘聯係,說是另一個人有一封信給您,讓您親啟,是江姑娘親手給屬下的。”
祁雲崢微微蹙眉,接過那封信。
那封信是封住的,他拆開一看,裏頭有數張紙,有一張,是陸遷的流放書,另一張,是那年例監生的名單。
祁雲崢瞳孔一顫,手指一顫,打開那封信。
“祁大人親啟:
屬下崔應觀,有事項與您稟告。
第一項,屬下在整理往年監生檔案時發現,陸遷入學乃違規之例,沒有收繳銀兩的賬簿,真正的名冊上也並沒有這個人,屬下不解,不知祁大人可否解釋?
第二項,今日國子監男女監生大防漸弱,靜安公主當眾與人親吻,江眠月監生與裴晏卿於危難中互相救助,親密之舉橫生,惹人羨慕。
第三項,江眠月與屬下相熟如,多年知交好友,如今,屬下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跌入火坑,望祁大人珍重。”
暗衛便眼睜睜見著祁大人逐漸變得有些可怖,難得踉蹌幾步退後,眼眸中充滿了畏懼。
這樣的祁大人,自從進了國子監當了祭酒,他便再也沒見過了。
祁雲崢緩緩地將那手中的東西用火燒了,看似平靜,卻仿佛即將爆發的熔岩,眼中盛滿了殺氣。
“那晚,江眠月是否與裴晏卿有接觸?”祁雲崢的聲音幾乎聽不出任何一分屬於人的情緒。
“……”暗衛背後起了冷汗,他就不該親自來送信,若是別人來,到可以說聲不知情,如今他親自來——當晚他一直守著江眠月,對她的行動了如指掌,他根本騙不了祁大人。
“有什麽不能說的?”祁雲崢微微挑眉。
“稟、稟告大人,確有接觸。”灰衣暗衛膽戰心驚,“那男子似是專程來找她,並替她用帕子擦拭麵容,舉止……是有些親密。”
祁雲崢淡淡一笑,手指尖緊緊捉著他手腕上的那條綢帶。
灰衣暗衛卻害怕的不敢說話。
那笑容便如地獄裏的惡鬼,著實恐怖。
自那之後,邊關軍中仿佛經曆了一場暴風雨,梁靜安看到邊關奏報,都嚇的將那奏報扔在一旁,讓陸翀幫她看。
“祁雲崢瘋了吧,殺這麽多人,雖說叛徒多,可之前他不還以說服教育為主嗎?怎麽就一夜之間全給弄死了。”梁靜安膽戰心驚,“這玩意兒還是別給眠眠看了。”
陸翀也看著直皺眉,滿滿當當的三頁紙,上邊全是人名。
守孝二十七天轉眼便過,正是吉日,梁靜安登基為東梁女帝。
梁和樂養好了傷,得了塊封地,靠近建陽縣,是她自己與靜安要求的。
據說,那兒有一座寺廟,供奉著一尊活佛,在那兒清修幾年,可以贖清罪孽,整個人宛若重生。
她如今心如死灰,隻想去那兒待著。
梁靜安見證了不可一世的姐姐從驕傲一世到落得如此狼狽之地,並沒有為難她,如她所願隨她去了。
江眠月、尹楚楚和吳為等監生試職之後,都被迅速要求正式入職,從此便與裴晏卿相同,直接走上了官場,成了朝中人。
正式離開國子監的那一日,幾人都有些不舍,江眠月收拾完東西,特意去了一趟敬一亭,看著空蕩蕩的東廂房,眼眶微紅。
總是聽到邊關捷報頻傳,她卻飽受思念之苦,擔憂影響到他帶兵打仗,她甚至不敢給他寫信,隻時常替崔應觀傳些稟報國子監事宜的信,並借由他的信與他報個平安。
如今離開國子監,本該是他親自送她去朝堂的。
祁雲崢,你究竟什麽時候回來?
入職後,江眠月被搶到了吏部,吳為早已與吳大人說了無數江眠月的事跡,這位吏部侍郎吳大人在梁靜安麵前吵吵鬧鬧,終於爭得江眠月入職,歡欣鼓舞的將入職的兒子送到別的地方謔謔其他各部。
吳為頗有些意見,作為江眠月的平替,他被工部“勉為其難”接受了下來,開始幹雜活兒。
尹楚楚則去了禮部,一上任便擔當重要職務,而李隨去了工部,卻比吳為官高一級,令吳為更加心中不平,差點在家摔碗。
可吳大人一句話,卻將他安撫下來。
“新皇登基二十七天後守孝結束,可婚喪嫁娶,聘禮已經在籌備了……大丈夫,身在官場,並非靠的是家中關係,你該讓楚楚看看你的本事。”
自此之後,吳為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日日勤奮努力,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成了工部最忙碌的一個。
江眠月也極為忙碌。
一開始在吏部,她很有些不適應,好在有裴晏卿在,他已入職近一年時間,很多地方可以指點她,江眠月也並不與他客氣,求知若渴,與其他同僚也是一樣,時常四處請教。
隻是她發現自己離開的時間總是與裴晏卿極為相似,一來二去,便時常一道忙得很晚,時間晚了,便往往同路而歸。
隻她堅持不坐裴晏卿的馬車,次次自己單獨回去,可她下意識的保持距離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等她回過神來時,周遭已經開始傳言二人成雙成對的消息,而江玉海已經喊裴晏卿到家中赴家宴好幾次,美其名曰感謝裴晏卿在官場指教江眠月。
“爹爹,您這樣做,真的很不好。”一日,江眠月好不容易輪到休沐,終於有機會找到江玉海,細細的與他談起了此事。
她語氣極為認真,“我與裴晏卿是同僚,也算是互相幫忙,他時常遇事,我也會盡全力幫他,但是請他來家中赴宴,著實是有些越界了,如今四處都在傳我與他要成婚的消息,爹爹,這對我的名譽也有損,您怎麽這麽糊塗!”
“眠眠。”江玉海緩緩道,“人家對你這樣好,你半點也沒有心思嗎?若是沒有心思,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他?”
“他從未表示過,我如何拒絕他?”江眠月站起身,蹙眉道,“總歸是同僚,不少事務都要一道處理,總不能永遠躲著他不與他說話。”
江玉海對此不置可否。
“爹爹,你們將這一切弄的太過順其自然了,我心中有別人,您也是知道的,日後不要再這樣與裴家來往,保持些距離行嗎,求您了爹爹。”
“你還想著那祁雲崢?”江玉海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
江眠月眼眶一紅,“爹爹,我像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嗎?我心中的一直隻有他一人。”
“唉,眠眠,你怎麽倔成這樣呢。”江玉海緩緩道,“實話實說,爹爹為你的婚事也考慮了許久,經過精挑細選,才與你娘一道做出的決定——如今門當戶對的男子當中,也便隻有裴晏卿是最好,無論人品、學識、家風、談吐,都是與你最為相配的,你若與他成婚,日後的生活定然不會吃苦。”
“爹爹!”江眠月著實有些生氣了,“您真要如此嗎?與誰成婚,日後與誰一道生活,難道不該是以我自己選擇的為主嗎?”
“眠眠!”江玉海蹙眉,也有些生氣,“你如今怎麽這麽不聽勸!”
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廝開口道,“江大人,裴家來提親了。”
江眠月臉色猛地一變,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玉海。
“爹爹!真要到如此地步嗎?”
“婚姻大事,要聽父母的。”江玉海蹙眉道,他聽聞祁雲崢在邊關大開殺戒,懲戒逃兵與叛徒,行之有效,卻極為殘忍。
“那祁雲崢殺戮太重了!”
“爹爹,你是不是瞎了心了,他去關外打仗是為了誰?需要他時說他文武全才,如今快要打贏回來了,說他殺戮太重,爹爹,您太讓女兒失望了。”
江眠月紅著眼眶說完,轉身推門而出,快步朝著門口跑去。
“眠眠,眠眠!你回來!”江玉海立刻追了上去,卻見江眠月快步去了門口,拉住裴晏卿的衣袖跑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眠眠!”江玉海腳步踉蹌,卻被那些抬來聘禮的小廝攔住,小廝笑問,“大人,大人這些放在哪兒比較合適?”
“放……放這邊吧。”江玉海分了個心,再抬頭看門口,哪兒還有人影。
……
天氣陰沉,風有些大。
江眠月將裴晏卿扯進了路邊的巷子裏,喘著氣,眼眸泛紅的看著他。
裴晏卿有些拘謹,見她如此主動,又有些激動,他雙眸清亮的看著江眠月,臉上帶著笑意,“是不是嚇著你了?兩家人商量的時候避開了你,我還怕你會拒絕……”
“我拒絕。”江眠月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帶著期盼,緩緩說出了殘忍的三個字。
裴晏卿笑容微微一僵,整個人也像是僵住了。
“抱歉,我爹爹並不清楚我的心思,惹得你多想了。”
“你是梁山伯一般的君子,可我卻不是你的祝英台。”江眠月抬眸看著他,“我希望你能明白……”
“江眠月。”裴晏卿聽到梁山伯與祝英台,眼眸一紅,忽然開口,他極少打斷別人說話,平日裏說話都極為溫文,如今打斷她的話,聲音卻有些顫抖,“江眠月,此事主要怪我。”
江眠月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我……早就對你有心思,可我總覺得不是時候,不敢直言,便總是找借口來你家送些東西,一來二去,這才讓你困擾。”裴晏卿說到此,語氣依舊極為誠懇,讓人說不出重話來,“抱歉,江眠月。”
江眠月咬了咬唇,麵對這樣的裴晏卿,她著實有些不忍心說接下來的話。
“可我是真心……喜、喜歡你。”裴晏卿耳根通紅,鼓足了勇氣一般說,“我還是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看著裴晏卿一如既往的誠懇,江眠月實在是有些不知該怎麽說,她細細想了想,開口道,“實際上我,很難懷子。”
裴晏卿怔住了。
“你也知道,我每個月身子都會虛弱兩天,其實是有些先天不足,成婚一事,你還是不要考慮我為妙。”
裴晏卿沉默了一會兒,確乎是認真想了想,然後開口道,“無妨。”
裴晏卿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懷子並非必要,夫妻和睦才是最關鍵的,這話並非虛言,你知道我從不騙人。”
江眠月怔在了當場,許久才回過神來。她居然覺得心中溫熱,有些暖意。
他若隨口說“懷子並非必要”,她並不會如此動容。
可此事不管對於任何人家來說,都是一件大事,與家族香火相傳息息相關,誰能輕易許諾此事?
而如今,裴晏卿所說不似作偽,正如他所說,他從不騙人,更不會在這種時候,為討自己歡心騙自己。
若是此生未遇到祁雲崢……她在這個時候,也許真的會答應裴晏卿。
江玉海說的話,其實很有些道理,她最好的選擇便是眼前的人,她仿佛能夠透過他的現在,看到未來……夫妻和睦,相濡以沫,平靜、幸福而溫暖。
裴晏卿絕對會是一位體貼的好夫君。
可是……沒有如果。
江眠月落下淚來,哭著輕聲道,“對不起。”
裴晏卿眼眸也微微一紅,看出了她的決絕,他小心翼翼問,“能知道……為什麽嗎?”
“我……”江眠月看著他,有些猶豫這樣說出來會不會傷他更深,可她若是不說,日後他知道,豈不是平添痛苦。
“我心中已有一人。”她輕聲說。
裴晏卿似乎極為不解,他上前一步,問,“之前根本沒有聽說,我能不能知道……究竟是誰?”
江眠月緩了口氣,用極細的聲音開口,“祁雲崢。”
裴晏卿幾乎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江眠月,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
“可他不是……祭酒……”
“嗯。”江眠月點了點頭。
裴晏卿垂下腦袋,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從來不知,他從來不知此事……
“我,我可以等……”裴晏卿用極溫柔的聲音近乎於卑微的開口,“你若是哪一日,反悔了……”
“裴晏卿。”江眠月實在是聽不得了,她心中不忍,猛地上前一步,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道,“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喜歡你關心你愛你的女子,而並非我這樣,心中早已被其他人占據的人,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裴晏卿聽聞這話,終於沒有再開口。
心愛之人早已心有所屬,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痛苦的事了。
他沒有半分失卻風度,到了這個地步,他依舊忍著情緒,眼眶略有些微紅,麵上卻顯出平日裏對她的笑意來。
他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舒適自然,可如今江眠月看著卻有些想哭。
“我被你說服了。”他笑道,聲音卻有些發抖,像是在強忍著什麽,“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沒有比這個更珍貴的,總歸是讓你幸福,若是他比我更好,我便沒什麽可說的,隻希望你與……祁大人,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裴晏卿……”江眠月聞言哽咽。
“可以,抱你嗎?”裴晏卿聲音輕柔,“就一會兒。”
江眠月上前一步,輕輕地,主動的保住了他腰。
“忘了我吧。”她輕聲說。
裴晏卿閉上眼,極為輕柔的環住了她。
忽而風起,遠遠地,一修長人影手指死死捏著腰間的劍柄,看著小巷中緊緊相擁的二人,指間發白,不知忍到什麽程度,他才能沒有動手殺了那姓裴的。
諷刺的是,居然是她主動抱住裴晏卿。
天邊漸漸有些烏雲,仿佛要下雨。
送走裴晏卿之後,江眠月有些悵然,她目送著裴晏卿離開的身影,怔怔發了會兒呆,便準備回家。
下一瞬,身後卻仿佛有人,她嚇的一顫,猛地轉身,卻被一人伸出手掌托住後脖頸,那手掌滾燙,冰涼的唇傾覆而下,略帶溫柔,卻隻有一絲溫柔,餘下的盡數是掠奪與侵占,令她難受的無法呼吸。
她有些驚懼的看著忽然從千裏之外回來的祁雲崢。
來人是誰她知道,明明親眼看著卻又不確定,祁雲崢怎會如此,他不該如此……
江眠月伸手推他,她皺眉掙紮,推據他進一步的動作,發出難受的嗚咽聲。
可他非但沒有放手,捏著她脖頸的手指,卻愈發施力,掐著她脖頸的某處穴位。
江眠月當即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倒在了祁雲崢的懷裏。
風吹著祁雲崢的衣袂,祁雲崢緩緩將她抱起,溫柔在她耳邊輕聲道,“眠眠,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說:
四舍五入算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