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娘親, 您怎麽來了。”江眠月有些意外,見她麵色難得嚴肅,不由得心中一緊,“怎麽了?”
“你怎麽把祁大人帶回來了。”林氏皺眉看著江眠月, “你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麽日子。”
“中秋佳節。”江眠月上前摟住林氏的手臂, 麵上帶著幾分討好, “祁大人如今孤身一人,一個人在國子監太過孤單, 來我們家吃個飯不行麽?”
“眠眠, 你怎麽這麽糊塗。”林氏摸了摸她的腦袋,有些不忍說破, 卻還是沒忍住開口道, “你一個姑娘家, 知道這麽做是什麽意思嗎?”
江眠月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隻不過她實在是不忍心再看到祁雲崢在這樣的節日裏孤單一個人。
見她心虛的模樣, 林氏歎了口氣,“罷了, 與你說這些也無用,今日既然人已經來了, 便好好招待,莫要失了禮數, 隻是你與祁大人之間, 稍稍注意些分寸,他畢竟仍是祭酒大人,別讓人傳了閑話。”
江眠月聞言, 握緊了娘親的手, “娘親說的是。”
“能聽得進話便好。”林氏摸了摸她的臉, “看你瘦的,快些卒業吧,卒業後娘給你多燉些肉補補。”
“嗯。”江眠月笑著點點頭。
祁雲崢進了前廳便未出來過,江玉海也一直在裏頭,二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麽,江眠月等的焦心,她怕爹爹胡亂說話,又怕祁雲崢說出什麽不該說的,整個人都有些心神不寧。
江述懷還未到家,她坐在前廳麵前的回廊上看著院子裏的花花草草發呆。
她承認,近日對祁雲崢,確實是少了些理智。
原先日日見麵,她還稍好些,如今一個月隻見一次,甚至見不著,她日日讀書,心中空無一物,見著他便仿佛心中被盡數填滿,做的事情也都衝動了些。
如今想來,她才在修道堂,即便要提前卒業,也要通過外出曆事、並且在學堂中坐堂滿七百日,才能升入率性堂提前去朝廷“試職”。
試職若成,可直接進入朝廷為官,從國子監卒業。
顧惜之雖然試職結果極好,卻仍舊修滿了率性堂的課業,為的是躲避和樂公主。
如今她還是監生身份,監生與祭酒,二者身份確實惹人非議,爹娘在意也實屬正常。
如今她將祁雲崢提前帶來江府,反而起了反作用。
江眠月靜靜想了許久,到了午時,江玉海和祁雲崢才終於從前廳出來,江眠月立刻起身,卻見爹爹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祁雲崢麵容淡淡,看不清情緒,但很顯然也並不算愉快。
江眠月十分忐忑,靜靜站在原地,看著二人寒暄。
好在江玉海與林氏的想法似乎相同,既然人來了,便好好招待,中午家宴,江玉海便讓廚房準備好了豐盛的菜肴,下午讓回來過節的江述懷陪祁雲崢下棋,江眠月在一旁“觀戰”。
院子裏熱熱鬧鬧的,丫鬟婆子們忙碌不已,林氏親自下廚做飯,家中一片過節的溫暖氣氛。
江眠月坐在江述懷旁邊,看著祁雲崢手指夾著黑子,靜靜落子,他手指修長,下棋時眉眼沉靜,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
他一落子,江眠月一看局勢,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嘖”。
江述懷不滿的看著她,“幹什麽。”
“你輸了呀哥哥。”江眠月笑道。
“我哪輸了!”江述懷一開始在祁雲崢麵前還有些放不開,如今你來我往了兩局,倒是放鬆了些,皺眉看向江眠月。
“就是輸了呀,你繼續落子,三子之內必輸。”江眠月說。
祁雲崢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含笑。
“你這小妮子!”江述懷被她氣得臉都紅了,在祁雲崢麵前半點不給他麵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你試試,說不定能救回來,哥哥。”江眠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住口。”江述懷沒好氣的說。
江眠月掩唇偷笑。
江述懷落到第二子,江眠月卻眼睜睜看祁雲崢沒有落在那關鍵處,而是舍近求遠,繞了個圈子,未將江述懷圍死。
江眠月微愕,看向祁雲崢。
祁雲崢麵容平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祁大人不用刻意讓我。”江述懷忽然笑了,“您方才落了一子,我便看出來了。”
“重開一局太麻煩。”祁雲崢聲音平靜,麵上略帶笑意,“繼續嗎?”
“繼續。”江述懷忽然看向江眠月,“眠眠,你去給祁大人拿些糕點果子來。”
“好。”江眠月起身離開了書房。
待她走後,江述懷緩緩一笑,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簍裏,笑著看向祁雲崢,“祁大人今日,與朝堂之上的您,判若兩人啊。”
“赴家宴,自然不必那般嚴肅。”祁雲崢麵容溫和。
“祁大人對舍妹,平日裏相當照顧,作為她的兄長,需得感謝您。”江述懷道。
“不必言謝,她是最優秀的監生之一,當得如此。”祁雲崢緩緩道。
“可您……”江述懷靜靜地看著他,“對她,真是單純的對待監生嗎?”
“今日不止你這麽問。”祁雲崢大方承認,“我對她的心思確實不單純。”
江述懷幾乎一口氣喘不上來,臉憋得通紅,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噎的。
“您若是敢對舍妹做什麽出格之事……”江述懷咬牙道。
“我在等她,卒業,出職為官,看遍適齡男子,若是有意選我,我必娶她為妻。”祁雲崢伸手落子,將江述懷最後一條路截斷。
“贏了。”祁雲崢麵容淡淡。
江述懷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祁大人……技高一籌。”他喘了口氣,“爹爹如何說。”
“與你反應別無二致。”祁雲崢道。
江述懷手指微顫的收起那些棋子,手指忽然一頓,問道,“眠眠若是日後改了主意,想選他人成婚,祁大人可願意放手?”
祁雲崢微微眯了眯眼。
一時間,房間內一片寂靜,氣氛將至冰點。
“您也清楚,眠眠剛到成婚的年紀,隻是她如今見過的男子太少,若是如您所說,等她看遍適齡男子,依舊選您,那我江述懷無話可說,可若是她改了主意,發現天高海闊,她有更適合成婚的男子,您會如何?”
祁雲崢沉默的捏著手中的棋子。
門忽然被推開,江眠月端著一盤果子進來,放在小幾上,看了一眼棋盤,“這麽快結束了?”
“嗯。”江述懷朝她扯了個笑容,“我技不如人。”
“我就說哥哥要輸。”江眠月笑道。
“你與祭酒大人下棋吧。”江述懷道,“我出去晃晃。”
“行。”江眠月替了江述懷,在他原本的位置坐下,伸出玉白的手整理棋子。
江述懷正要走,卻忽然聽祁雲崢開口道,“她選什麽,便是什麽。”
江述懷腳步一滯,深深看了祁雲崢一眼,快步出門。
江述懷走後,江眠月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心中忐忑問道,“你們說了什麽?述懷哥哥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沒有,你家人很好。”祁雲崢此話發自真心。
“是我魯莽了。”江眠月有些愧疚。
“不。”祁雲崢朝她淡淡笑了笑,“中秋能這樣過,我很舒心。”
“那就好。”江眠月鬆了口氣。
到了夜裏,江玉海讓人將用飯的桌椅擺在了小花園的院子裏,今日風不大,外頭也不算太涼,正適宜在外頭用飯,還能順便賞月。
江眠月時刻注意著家人的反應,發現他們對祁雲崢都極為尊重,心中緩緩放下心來。
正用飯,忽然外頭的門房快步跑進來,小聲在江玉海的耳邊說了句什麽,江玉海立刻站起身,笑著與祁雲崢說了句失陪,便快步跟著門房往外走。
不一會兒,江玉海後頭便跟著個人回來了。
因是在院子裏用飯,所有人都將江玉海那方向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跟著江玉海的那人沒有穿監生的衣裳,一身日常的衣衫顯得他身形修長有致,月光下麵如冠玉,他手中抱著兩盒禮物,像是月餅似的,一麵走一麵笑著說,“今日那月餅皮放錯了調味,娘親非要重做,我和哥哥幫著弄,反而越幫越忙,這麽遲才送來,打擾您一家人用飯了……”
“唉,小裴,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什麽叫打擾,你用過飯了嗎?留下來吃點?”江玉海臉上的笑容止不住。
“不用不用。”裴晏卿有些不好意思,“娘親還在等我回去呢,家裏一堆放了鹽的月餅皮等我回去烙餅。”
“你還會烙餅呢。”江玉海笑得不行,“真不錯。”
“自己家裏,比較隨意。”裴晏卿也笑了,“江大人日後有空去嚐嚐。”
“好好好……”
另一邊庭院裏,月光灑在眾人身上,江眠月捏著筷子,咽了口唾沫,夾了一筷子白菜,放進了祁雲崢的碗裏。
祁雲崢深深看了她一眼。
江述懷悶頭吃飯。
一頓飯便這樣吃完了,用過飯後,祁雲崢謝過江家爹娘和江述懷,便準備離開。
江眠月送他到門口,麵上帶著幾分歉意。
“今日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江眠月輕聲說,“怠慢了。”
“並非如此。”祁雲崢含笑看著她,月光下,他的麵容仿佛白玉雕成,原本上輩子冷漠無情,近乎殘忍的他,如今眼眸中含著笑意,將她整個人都裝在眼裏,深藏在心,“我已十幾年未有過這樣團聚的中秋,今日多虧你。”
聽聞這句話,江眠月頓時什麽後悔都沒了。
她目送他上馬車離開,心窩裏暖暖的。
站在門口,她心中卻又有些畏懼,看著麵前的大門,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回到家中。
果然,月光下,家裏的所有人都坐在桌前等著她。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緩緩上前,垂眸等著,如犯了錯誤的孩子。
“眠眠。”江玉海率先開口,“聽爹一句勸。”
“爹爹,兵器庫一事,若不是祁大人幫忙……”江眠月忍不住開口。
“兵器庫一事,是爹爹欠的人情。”江玉海蹙眉看著她,“一碼歸一碼,眠眠,此事爹爹願意用命去還。”
“祁雲崢在朝堂是什麽樣,爹爹和你哥都十分清楚,他手段狠厲,心機深沉,你絕不是他的對手。你若選他做未來夫婿,便是將主動權盡數交到了他的手中,他如今對你有心,確實不錯,體貼的很,什麽好處都願意給。”
“可若日後他看上別的女子,對別人好,我江玉海人微言輕,到時也無法給你撐腰,你孤立無援,你吃了虧受了委屈,後院獨自哭泣時,又該如何是好,你想過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