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江眠月不是第一次聽到她這麽評價男子, 祁雲崢、裴晏卿和崔應觀都被她這麽說過,乃至於後來變瘦之後的吳為她甚至也這麽評價過,所以如今蘭鈺看到這位陸翀時開口驚歎,江眠月半點也不覺得意外。
畢竟這個少年感十足的男監生確實長的很不錯, 雖然看起來冷漠了些, 可他的五官出眾, 渾身上下頗有一些其他監生們沒有的氣勢。
聯想到上次她撞到此人的時候,祁雲崢對他的評價……他似乎會武。
“啊。”蘭鈺忽然發出一聲細小的悲鳴, “他好像聽到了。”
江眠月看向蘭鈺, 見她耷拉著腦袋縮到了江眠月的身後,臉上有些泛紅。
她再次往陸翀那方向看去, 卻沒有見著陸翀, 倒是撞進了祁雲崢意味深長的黑眸之中。
江眠月心頭猛的一跳, 心虛的轉移了視線。
兩個心虛的女孩兒靠在一起,像是同一窩的兔子……可愛的很。
祁雲崢今日沒有如往常一般迅速離開, 而是轉身與郭大人說了些什麽,郭大人了然的點了點頭, 轉身離去。
當日傍晚,諸位齋長來到敬一亭時, 江眠月忽然發現祁雲崢所在的敬一亭東廂房居然亮著燈。
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東廂房亮燈,祁雲崢這幾個月時常不在國子監, 齋長們往往是與崔應觀崔司業上報各個學堂的情況。
今日是新三堂監生們入學的第一日, 也許是因為如此,祁雲崢留在國子監,與諸位齋長見麵。
長時間未見到他, 江眠月一時間有些緊張, 她與其他幾位齋長來到東廂房, 齊齊的站在祁雲崢的麵前。
祁雲崢坐在桌前,一身玉色衣衫,瓷燈之下,他手中捏著狼毫筆,正親自批改監生們的題紙。
江眠月方才遠遠看著不覺得如何,如今靠近了看,便發覺祁雲崢與之前相比稍顯瘦削,可他那烏黑的眼眸卻比之前更加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似乎發覺到江眠月的眼神,祁雲崢忽然抬眸,捕捉到她的眼神,淡淡笑了笑。
“諸位齋長。”
江眠月立刻垂下頭,靜靜聽著祁雲崢開口吩咐事情。
他所說,大抵是以前江眠月聽過的那些話,老生常談罷了,主要是說給初級三堂的齋長們聽,話說完後,祁雲崢看向廣業堂齋長陸翀。
“陸齋長,聽聞你今日與堂上的監生起了衝突?”
江眠月一愣,不由自主看向陸翀。
這家夥怎麽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入國子監第一日就鬧出事情。
“是。”陸翀麵無表情,簡單應道。
“說說。”祁雲崢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悠然,實際卻是在細細打量他。
其他兩位新齋長目光中露出好奇,而江眠月和裴晏卿,以及崇誌堂的齋長劉欽章,都替陸翀捏了把汗。
祁雲崢這是挑中了陸翀殺雞儆猴。
“今日課上,有監生遲到。”陸翀頗有幾分磁性,話語間卻沒有什麽感情,“第一日便遲到,這是態度問題,我是齋長,自然要管。”
祁雲崢眯了眯眼。
“稍事教訓而已。”陸翀答道。
“他現在還在醫舍暈厥未醒。”祁雲崢啞然失笑,“稍事教訓,嗯?”
“是他身體太差。”陸翀眼眸平靜,“尋常人不至於如此。”
廂房內一片安靜,江眠月被這陸翀所說的話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以前她覺得李海已經足夠凶惡,沒想陸翀這模樣的清俊少年,居然下手如此狠辣。
其他齋長也是倒吸一口冷氣,站在他身邊的劉欽章不由自主的往旁邊站了站,不敢離他太近。
祁雲崢靜靜的看著他,見他麵容波瀾不驚,淡淡一笑,“你認為自己錯了嗎?”
陸翀應道,“祭酒大人若是說我錯了,我便是錯了,日後會改正。”
“自去找方監丞領罰吧。”祁雲崢聲音平靜。
“是。”陸翀垂眸應聲。
事情說完,齋長們各自出了東廂房,江眠月正要出去,卻聽耳邊傳來祁雲崢的聲音,“江眠月。”
江眠月心中一緊,抿了抿唇,忍住唇邊的笑意。
“學生在。”
“過來。”
“是。”江眠月緩緩退後幾步,看到其他齋長都離開之後,緩緩關上了廂房門。
她眨了眨眼,垂下腦袋,“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過來。”祁雲崢無奈道,“坐。”
“是。”江眠月磨磨蹭蹭的上前,在他麵前的座椅上緩緩坐下,雙手乖巧的放在膝蓋上,不抬頭看他。
不過一會兒,她便看到一隻修長的手指緩緩的將一盒糕點推到她的麵前。
“讓郭大人去買的。”祁雲崢如今已經不裝了,直接開口道,“原想自己去,沒想到那糕點鋪子頗為受歡迎,人倒是不少。”
江眠月垂眸輕輕笑,伸出手,輕輕抓起一個糕點,遞到他的唇邊,“你先嚐嚐。”
祁雲崢看到她的笑容,喉結動了動,捉住了她的手腕,在那糕點上咬了一口。
正在此時,門忽然被推開。
江眠月頓時縮回手,猛地站起身,卻見那陸翀眯了眯眼,麵無表情到,“祭酒大人,方監丞不在學堂。”
“他在繩愆廳等你。”祁雲崢聲音幽冷。
“是。”陸翀頷首,關上了廂房門離去。
江眠月捏著糕點,心中跳的飛快。
剛剛……被那陸翀看到了?
她有些心慌,祁雲崢看了她一眼,緩緩道,“怎麽一幅……”
一幅心虛被捉到的模樣。
“他若是說出去怎麽辦。”江眠月糕點都吃不下了,趕緊將糕點放在了盒子裏,“祭酒大人,學生還是先回去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祁雲崢一把捉住手腕,將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怕什麽。”祁雲崢手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腕,手指關節的痣殷紅惹眼,惹得她麵色泛紅,輕輕縮回了手。
祁雲崢卻看著她淡淡一笑,笑容中頗有幾分深意,“他不敢。”
確實是不敢的。
第二日江眠月便聽聞陸翀在繩愆廳受了鞭刑二十,在舉業齋躺了一日沒有出門。
江眠月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修道堂上寫文章,聽到吳為與蘭鈺熱烈的討論聲,手指不由得一抖,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她的文章上,暈染出一個巨大的墨團。
“二……二十鞭?”江眠月趕緊將那筆從文章上拿了下來,心疼的看著那一大塊墨汁……一會兒又要重寫了。
“是啊,二十鞭,當初那個陸什麽,陸遷,也是二十鞭吧?”吳為嘖嘖兩聲,“祭酒大人是不是討厭姓陸的?”
尹楚楚笑了笑,“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二十鞭啊……”蘭鈺的聲音卻有些不對勁,江眠月皺眉看向她,卻見她手指繞著自己的發帶,扭著腰看著窗外,眼中有些晶瑩,“可惜啊。”
“可惜什麽?”江眠月、尹楚楚和吳為異口同聲。
“可惜,我沒有去看看。”蘭鈺咽了口唾沫,“他被打的時候,不知道是脫了衣裳打的呢,還是穿著衣裳打的。”
三人都眯著眼看著蘭鈺。
“蘭鈺,你不對勁。”吳為打破沉默,聲音古怪地說。
……
國子監中平靜如死水,可朝堂之中,卻並非如此。
內憂、外患、皇位後繼無人,太子之位空懸,內戚勢力躁動,梁清澤負隅頑抗,不肯罷休。
“亂,亂,亂成一團!”皇上在禦書房中踱步,將手中的奏章狠狠扔在地上,氣得臉色發青,“他們要做什麽?如今遮羞布都沒了嗎?還有這和樂,也跟在裏頭摻和,這是覺得朕晚上睡的太好嗎?”
祁雲崢麵容冷峻的站在皇上麵前,並不出聲。
“你倒是說句話!”皇上看向祁雲崢,“恕之,和樂是否能繼承大統?”
“回稟皇上,此事,微臣不敢言。”祁雲崢說是不敢,麵色卻極為平靜,倒像是懶得理他似的。
“哼。”皇上一摔袖子,長長歎了口氣。
“和樂近日常去兵部,你可知道為何?”皇上眯眼看著他。
“微臣不知。”祁雲崢麵無表情。
“你明明清楚,她就是為了今年剛卒業的那顧惜之。”皇上深深地歎了口氣,“她若是真醉心於權力,朕也不會如此擔憂,之前她將那些麵首遣散,朕還以為她學乖了,如今卻變本加厲,著實令朕失望。”
祁雲崢聽著皇上說話,並不開口。
他心知皇上如今早已心中有了答案,此時說什麽都沒用。
如今兵部空缺職位太多,顧惜之一卒業,立刻被填了進去,四處奔波忙碌之外,還要應付和樂公主,疲乏不堪,祁雲崢每次見到他,他都是一幅愁雲慘淡的模樣,朝祁雲崢行禮,第一句話便是,“學生真想回國子監繼續待著。”
對此,祁雲崢也愛莫能助,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保重。
祁雲崢深陷朝局,無暇多管國子監的事情,國子監的諸多事宜,便落在了崔應觀的身上。
崔應觀日日忙碌,卻有序,國子監在他手中也算是井井有條,不出紕漏。
直到有一日,他收到了一封信。
幾日後,他應約前往去留齋,在樓上廂房中見著了麵色蒼白的梁清澤。
“崔司業,久仰久仰。”梁清澤朝他眯眼笑了起來,“坐。”
崔應觀也勾唇笑了起來,“皇太子殿下要見我,何須如此麻煩,直接去國子監便是。”
“如今已不是皇太子了。”梁清澤擺了擺手,“崔司業能給我幾分薄麵,已是十分不易。”
崔應觀麵上露出笑渦,緩緩在他對麵坐下,“那麽殿下,您叫我來究竟有何事?”
“合作。”梁清澤笑了笑,“信中寫的內容很清楚,崔司業既然來了,那麽也是對祁雲崢……很有些意見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