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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上對梁清澤怒目而視, 梁清澤麵容慘白,隨即迅速反應過來,“父皇,兒臣回宮再與您解釋。”


    “皇太子何必等著回宮解釋, 今日在場的都是國子監的監生們, 也是未來朝廷的棟梁之臣, 如今這新式冶煉法擺明了有問題,這冶煉法也是皇太子殿下一手操持, 若是今日父皇在此包庇你……”


    和樂原本一直麵上帶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麵容卻頗為嚴肅。


    後續的話她並沒有再繼續說, 也沒必要再說, 點到為止即可。


    因為有祁雲崢講學內容在先, 眾人早已先入為主,腦子裏不由自主浮現的, 便是祁雲崢講學所說的那些話——“刑罰不能因對方是高官顯宦,便避而不為, 匹夫有功,也不可因其身份而將其遺忘, 國家法度不可虛設。”


    江玉海已入了大理寺,可他並非此事主導, 在場的監生們雖然並不清楚先前的情況, 卻知道,如今這武器冶煉問題,絕對與這位皇太子殿下息息相關。


    皇子犯法, 與庶民同罪, 這位皇太子, 恐怕是躲不過這一關了。


    在祁雲崢與和樂公主的助推之下,梁清澤終於反應過來今日這局麵究竟是怎麽回事。


    和樂公主與祁雲崢聯手,將他置於如此境地,如今還多了一個江眠月?他到是小看了這個小小的女監生!

    要在這時反擊已經為時已晚,梁清澤眸色一冷,麵上卻忽然開始急促呼吸,額頭上冒出冷汗,手指緊緊扯著自己的衣襟,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


    江眠月看向皇太子,微微蹙眉。


    他又想鬧什麽幺蛾子?


    皇上卻像是終於想好了對這位皇太子的處置方法,當即緩緩開口,“皇太子,朕今日對你極為失望,現命你……”


    正在此時,卻聽“噗通”一聲巨響,梁清澤從座椅上摔了下來,椅子也歪倒在地,正好砸著和樂公主的腳,和樂公主咬牙沒有叫出聲,臉色卻瞬間慘白。


    該死的梁清澤!


    她看著梁清澤倒在地上“昏迷”的模樣,眼眸中浮現出淡淡的殺意,暗地裏狠狠的用腳尖鑲著珍珠寶石的地方踹了他的小腿肚子一腳,梁清澤當即手指微微一顫,麵上卻如同昏死過去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皇上深吸一口氣,氣得幾乎頭暈目眩。


    可在國子監,皇室根本再丟不起這人。


    他緩緩閉上眼,怒聲吼道,“來人!回宮!”


    宮人們立刻動了起來,皇上一揮龍袍衣袖,視線轉向一旁地上的梁清澤,帶著幾分厭棄,“把他弄回宮去,其他事情,等他醒了再議!”


    “是!”


    一年一次的臨雍講學便這樣落下帷幕,猝不及防,虎頭蛇尾,江眠月眼睜睜看著皇上憤而離場,梁清澤也被太監們半扶半抬的帶著離開。


    不對,這不對……還沒結束!

    江眠月的目的達到了,卻沒有完全達到,爹爹還在大理寺,對於皇太子的處罰也沒有落到實處,這樣草草了事,後續萬一那皇太子又搞出什麽事來,她知道憑自己如今的實力,絕對隻有坐以待斃的結局。


    祁雲崢蹙眉看了江眠月一眼,見她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模樣,睫毛一顫,腳步卻沒有停下,而是轉身朝皇上的方向走去。


    職責使然,如今不是時候。


    “等等……”江眠月看著這些人離去,想要叫住他們,可她膝蓋酸疼,一時間沒站穩,一個踉蹌,差點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身上滿是香風,腳步不知為何有些慢,似乎是被方才的椅子給砸痛了腳,她直接捉住了江眠月的胳膊,江眠月抬眸,卻看到和樂公主正用一種近乎於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


    和樂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江眠月微怔,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上本可以當場解決這皇太子,如今未解決,便是有其他的考慮。


    和樂公主與祁雲崢這樣的聰明人都未阻止,她再阻攔,也沒什麽用。


    江眠月緩緩行禮謝道,“多謝和樂公主指點。”


    “如今宮中有些亂,你若要謝我,靜安那個小呆子放在此處,你多看著點。”和樂說完這句,不等江眠月開口,便轉身離去,江眠月感覺到周圍監生們複雜的眼神,心緩緩沉了下來。


    她已盡力了,後續事宜,便隻能看造化。


    好在她如今免死金牌在手,至少不用再擔憂爹爹的性命。


    想到這兒,她終於放鬆下來,渾身不由得脫力,不受控製的緩緩坐在地上。


    宮中來人都已經離開,如今隻剩下國子監自己人,江眠月喘著氣,此時她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疲憊到極致的身體才開始有了感覺,手臂疼得仿佛要斷裂一般,她渾身微顫,冷汗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眠眠!”蘭鈺和尹楚楚都第一時間衝了上來,跟著趕來的還有裴晏卿與崔應觀,不等其他人反應,崔應觀已經伸長了胳膊,直接將江眠月抱了起來。


    裴晏卿蹙眉上前一步,攔在他的跟前,似乎想要阻止他的動作,口中著急道,“崔司業。”


    崔應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晏卿心中一個咯噔。


    江眠月並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抱著走,掙紮著想要下來。


    “我送你去醫舍。”崔應觀蹙眉道,“別動。”


    江眠月已經無力開口,她十分疲憊,已經沒有力氣與崔應觀多說,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說,抱著她便往醫舍快步走去。


    她無奈的閉上眼,不想看周圍監生們驚愕的眼神。


    “為何對自己的身體這麽不愛惜。”崔應觀一麵走,一麵輕聲說,“疼不疼?”


    外頭陽光正好,光線有些刺目……已過了這麽久了嗎?看著像是午時。


    江眠月緩緩睜開眼,咬了咬慘白的唇,看著嗯明媚的天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口輕聲問。


    “上輩子……”她聲音輕微到有些飄忽,“你可知道上輩子,我死後,祁雲崢對我做了什麽?”


    崔應觀腳步一頓,江眠月見他喉結動了動,目光有些不大自然。


    “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不好說嗎?”江眠月虛弱的問。


    “你忘了,自己說過,不提上輩子。”崔應觀有些別扭的笑了笑,低頭看她,“怎麽又改主意了?”


    “沒什麽……隻是拿到了免死金牌,心下鬆快,有些好奇罷了。”江眠月輕聲道。


    一陣暖風吹過,江眠月卻有些冷的發顫,崔應觀的懷中有些涼,有些別扭,有些……讓她不大舒服。


    “確實,不太好說。”崔應觀道。


    “那便不說了。”江眠月也並不執著於此。


    她其實也並不敢太過觸及過去。


    隻是如今,一直掛在心上的大石頭忽然落下,得知事情大抵解決,她才稍稍起了一些勇氣,正好唯一可能知道實情的崔應觀在此,她便忽然想要問問。


    可崔應觀不說,她也就此作罷。


    半晌,崔應觀忽然垂眸看著她,開口問,“如果……我說如果,你如今麵對的是上輩子的祁雲崢,你會原諒他嗎?”


    “……”江眠月有些意外,“為何這麽問。”


    “與你一樣,忽然有些好奇。”崔應觀淡笑一聲,露出單邊笑渦。


    “不知道……”江眠月疲憊的垂下腦袋,“我與他,也許談不上原諒二字。”


    崔應觀身子一僵,呼吸急促了些,快步往前走去。


    談不上原諒?

    那是什麽?

    她明明該恨他才是……可她居然可以開口問起上輩子自己死後的事,明明他剛到國子監時,她聞言還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不敢觸及。


    他們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麽?

    抱著昏昏欲睡的江眠月走到半途,崔應觀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江眠月緩緩睜開眼,卻看見不遠處的槐樹下,祁雲崢一身官袍被風吹的獵獵翻飛,他眼眸幽冷的看著崔應觀,氣勢凜然,毫無半分友善與溫和可言。


    “回來得這麽快嗎,祭酒大人。”崔應觀皮笑肉不笑,“江監生腿腳不便,我送她去醫舍。”


    “她的傷恐怕傷及手骨,醫舍不好治。”祁雲崢緩緩靠近他,他比崔應觀稍高一些,微微抬起下顎,便莫名生出一股居高臨下之感,仿佛天生便是上位者,淩駕於他之上,明擺著要與他崔應觀搶人。


    崔應觀呼吸急促,眼眸眯起,“是嗎?可我覺得劉大夫醫術不比太醫院太醫的差。”


    “崔司業見過宮中太醫?”祁雲崢挑眉,反問道。


    “……”崔應觀當即哽住,一時間無法反駁。


    ——他上輩子倒是見過,可這輩子還未到那樣的地位。


    江眠月已經疲憊到了極點,隻有一線理智在支撐,不讓自己在崔應觀的懷裏暈過去,看到祁雲崢,她忽然有些慶幸,心情又有些鬆緩,幾乎沒怎麽注意到他的言語與態度,隻覺得他到了,一切便塵埃落定。


    “我帶她出去。”祁雲崢不由分說,動作利索,等到江眠月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落入了祁雲崢的懷中。


    熟悉的墨香之氣撲鼻而來,她渾身的戒備和防範頓時土崩瓦解,溫暖的體溫席卷她的身子,她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不過片刻,她便靠在祁雲崢的懷中,徹底暈了過去。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她便再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江眠月睡夢中疼得嗚咽出聲,隻覺得那痛得麻木的手臂一陣冰涼,一股淡淡的藥味夾雜著墨香味席卷她的鼻尖,手臂火辣辣的灼痛感觸及骨骼,蔓延至血肉,她抽泣著,卻被輕輕攏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那人用溫柔得無法言喻的好聽聲音,輕聲在她耳邊說,“有我在,眠眠。”


    眼角滑落的眼淚被一個溫暖的指間拭去,隨即是柔軟的觸感,有些微涼,夾雜著壓抑而深重的氣息。


    那觸感從眉眼一直往下落,落到她的臉頰,她的鼻尖,最後落在了唇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眠月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確實一個人官袍的衣襟,那衣襟上還有濕潤的痕跡,像是什麽人的眼淚,那衣裳原本今日平整好看,威風八麵,如今卻皺巴巴地,似乎像是被什麽人用手死死攥了很久,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江眠月心中一窒,心中明白,那個罪魁禍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自己本人。


    她試探著往周圍看。


    果然,這是在祁府的書房中,她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好,如今已經沒有方才那麽疼了,有些涼颼颼的,不知道塗了什麽藥,十分舒服,且能緩和疼痛。


    她舔了舔嘴唇,緩緩抬眼,卻冷不丁撞進了那人一雙漆黑如潭的眼眸之中。


    他,他怎麽沒睡?


    江眠月睫毛一顫,趕緊閉上了眼睛,頗有幾分掩耳盜鈴的風範。


    “醒了?”


    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帶著幾分沙啞,“手上還疼嗎?”


    江眠月緩緩睜開眼,搖了搖頭,卻不敢看他,也不敢看他衣襟上似乎是被自己的淚水打濕的那部分地方。


    她不好閉眼,也不好抬眸看他,無處安放的視線隻能垂眸往下看,卻看到一處並不是很規則的區域,略微凸顯,形成一處奇怪的溝壑。


    她瞬間明白了那是什麽。


    他,他怎麽總是……


    江眠月慌亂的眼睛不知往哪兒看,最後實在是窘迫,便想要撐著手起身。


    祁雲崢一看她的反應,便知道她在想什麽,唇邊掀起淡淡的笑意,伸手輕易將她拽了下來,然後俯身撐在她的上方,將她輕柔的桎梏在祁府書房的軟塌上。


    “你如今虛弱,再多休息會兒,一會兒藥便熬好了。”


    他居高臨下,淡笑道。


    “祭酒大人……學生……”江眠月還是有些適應不了他如此親昵的態度,胸口的那顆心不安分的亂蹦。


    “在外不必叫祭酒大人。”祁雲崢輕輕撫了撫她的耳側。


    江眠月一個激靈,羞得不敢看他,趕緊轉移話題,“那……那個,皇上回宮之後會如何處置皇太子?若是不將他一口氣打壓到底,我怕他日後再……”


    “不用怕。”祁雲崢低頭,視線灼熱,“你在國子監一日,我便護你一日。”


    他這話說得真是……直白。


    江眠月幾乎忘記了呼吸,她耳根緩緩泛紅,垂眸不敢與他對視。


    “現在不在國子監。”祁雲崢的眼眸仿佛能灼傷人的皮膚,她仿佛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壓抑的火,江眠月緊張的心直跳,安靜的書房之中,仿佛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與心跳聲。


    “能不能容我……出格一會兒。”


    作者有話說:


    來了!肥的!

    二更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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