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蘭鈺看著江眠月“凶巴巴”的模樣, 反而愈發覺得有趣的湊了上去,仔細的盯著她的眼睛。
“眠眠。”
“做什麽?”江眠月充滿防備的看著她。
“你在心虛啊。”蘭鈺饒有興致的觀察著她的細微表情,嘿嘿一笑,“你和祭酒大人發生什麽了?”
江眠月呼吸一窒……這家夥讀書時那麽懶散, 這些事情上怎麽什麽都看得出來?
“沒什麽。”江眠月下意識的挪開眼, 不與她對視。
蘭鈺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俯身上來,強行讓她直視自己, 江眠月便看到蘭鈺的眸光中充滿了促狹的笑意, “老實交代。”
“不!”
“親了?抱了?還是你們已經……”
“啊啊你別說了!”
江眠月拚命捂住她的嘴,麵頰通紅。
第二日天氣不錯, 。
時間緊迫, 江眠月第二日中午便去騎射場試著用那從兵器庫弄來的長箭, 她從會饌堂的膳夫處討要來一塊豬肉,一瘸一拐的在騎射場上走著, 將豬肉掛在靶子上。
看台上,祁雲崢迎風而立, 雙手背在身後,眯眼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天氣晴好, 她回到原處搭箭,拉弓, 長箭猛地射出去, 正中那塊豬肉。
於是她又一瘸一拐的去往靶子那兒,仔細檢查那長箭和豬肉的狀況。
隻見那長箭不僅將那豬肉刺穿了,而且切口處還有比尋常長箭更加鋒銳的倒勾, 輕輕一拽, 那豬肉便被扯下了細細一條肉絲, 若是刺入人的身上……
江眠月蹙眉,細細端詳那箭鋒,根本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麽問題。
她對冶煉並不精通,但是卻清楚,這樣的箭用於實戰,並不會有什麽問題。
究竟是哪兒出了紕漏?
難道說是這箭鋒太小,看不出問題所在?
她靜靜端詳那箭頭,抬起頭,對著陽光仰頭細看,卻見那箭頭上仿佛均勻塗抹了什麽細閃,夾雜在那箭頭表麵,看起來仿佛有無數漂亮的星星在閃爍。
江眠月微微蹙眉,這是……什麽?
正在此時,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陰影,江眠月嚇了一跳,踉蹌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將箭藏在了身後。
下一瞬,她卻聽到一聲輕輕淡淡的笑聲,像是春日的風,和緩又舒心。
江眠月心中猛地一跳,果然,麵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祁雲崢。
“看得夠仔細,連我的腳步聲都沒聽見?”祁雲崢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掃過,江眠月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感覺到祁雲崢的目光與往常發生了一些變化,那目光更加直接,有一股無法抵抗的強勢,以及直接了當的,對於她的渴求和欣賞,毫不遮掩。
江眠月便覺得一顆心被什麽人握在了手心似的,跳得極為出格。
昨日那纏綿而漫長的吻頓時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窘迫不已,又因為他如今那灼人的目光讓她更加無法直麵他,她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緩緩行了個禮,“祭酒大人。”
“嗯。”祁雲崢眼眸從未離開她的麵容,眸中淺淺浮著笑意,“發現什麽了?”
“學生……還未發現什麽端倪。”江眠月拿出那長箭,有些著急,“祭酒大人,不知爹爹是否已經將那些新兵器都運往關外?”
“未曾。”祁雲崢道,“經昨日一鬧,他們需要花時間清點少了哪些東西,已是耗費了一日。”
“那長刀……”江眠月問。
“還在查。”
江眠月深吸一口氣,“祭酒大人,學生想鋌而走險。”
祁雲崢仿佛早已猜到她會如何做,淡淡一笑,“好。”
“祭酒大人不問嗎?”江眠月抬眸看他,卻聽他聲音溫和平緩,帶著一股由內而外的穩妥之感。
“你盡管做。”祁雲崢平靜看著她。
“天塌下來,有我。”
江眠月捏著長箭的手指微微一顫,隨後緊緊捏住那長箭,指間泛白,心中仿佛有火熱的洪流淌過,暖得驚人。
“多謝……祭酒大人。”
當夜,江眠月挑燈書寫,寫了一夜,中途蘭鈺迷迷糊糊起來喝水,看到不遠處的桌前還亮著燈,揉了揉眼睛,不解道,“什麽時辰了?”
江眠月身子未動,隻口中輕聲道,“寅時末。”
“寅……”蘭鈺下床的動作一僵,驚愕的抬頭看著江眠月,“這個時辰你還不睡?”
“噓……”江眠月蹙眉看著她,“別把楚楚吵醒了。”
“我醒著呢。”尹楚楚忽然坐起身,把江眠月和蘭鈺都嚇了一跳。
“你做什麽呢?忙一晚上了。”尹楚楚也下了床,跟著蘭鈺一起湊上前去,“方便看嗎?”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我,這個……也不是不能看。”
蘭鈺眼尖,已經看清了江眠月上書的幾個字,“彈劾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江玉海?”
“這……江玉海不是你父親嗎?”楚楚瞪大了眼睛,“眠眠,你瘋啦?我記得你與你父親關係不錯。”
江眠月輕聲道,“入獄比喪命好,如今已經顧不得了。”
蘭鈺和尹楚楚麵麵相覷,都有些反應不及,不明白她的意思。
先下手為強,等到兵器成功運往戰場,爹爹死罪難逃,如今之計,不管那兵器有沒有問題,都必須有問題。
第二日,江眠月將寫好的彈劾文書送到敬一亭東廂房,廂房內除了祁雲崢之外,還有郭大人和崔應觀二人在場。
江眠月推門而入時,看到他們二人,忽然有種驚慌之感。
仿佛被人撞破了什麽似的,心中心虛的很。
郭大人了然的看了江眠月一眼,轉頭抓住一旁崔應觀的手往外拖,“那祭酒大人,我們先出去,監本的事情,待您空了再說。”
祁雲崢淡淡看了郭晟一眼,並未開口,郭大人卻已經將一臉疑惑的崔應觀拽了出去。
到了外頭,郭大人甚至幫他們將廂房門關上了。
崔應觀被拖到西廂房後,卻仍舊蹙眉不解,“為何要走?關於監本發放的事情還沒說完。”
“沒看見江監生來了嗎?”郭大人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那二人定有事情要說,我們在那兒礙事。”
“礙事?為什麽江眠月來了就要走?”崔應觀眯眼看向郭大人,仿佛察覺到什麽,“什麽意思?”
郭大人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件事,比較複雜。”
崔應觀低頭笑了笑,笑渦顯眼,“郭大人開什麽玩笑,國子監祭酒和監生之間,能有什麽複雜的事。”
郭大人一愣,輕輕“嘖”了一聲,“不可說,不可說。”
崔應觀見一向嘴快的郭晟如此守口如瓶,心中隱隱猜到了些什麽,緩緩笑道,“郭大人今日出去買了糕點吧,糕點呢?我忽然有些饞了。”
“糕點沒了,還剩些核桃,吃嗎?”郭晟從一旁掏出一個小紙袋,“很香的。”
崔應觀抓了兩個核桃,在手中盤了盤,狀似隨意問道,“那糕點呢?我明明看見一個漂亮的盒子。”
“那是祭酒大人托我給他帶的。”郭晟笑道。
崔應觀手指一滯,應聲笑了笑,垂眸不語。
東廂房中,江眠月規規矩矩的坐在祁雲崢的麵前,將擬好的彈劾文書遞上前去。
祁雲崢翻看後,直接放在了一旁。
“今日便遞上去。”
“不用修改嗎?”江眠月有些意外。
“不必。”祁雲崢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迄今為止,這是你寫的最好的文章。”
江眠月垂眸,手指微微顫抖。
她寫了一天一夜,徹夜未眠……已是竭盡全力。
“昨夜沒睡?”祁雲崢看著她眼底的青黑,聲音溫和,“回去休息,等我消息便是。”
“多謝祭酒大人。”
“不必言謝。”祁雲崢說出這句的同時,伸手拿起一旁書櫃中的精致小盒子,推到她的麵前。
江眠月一愣。
“郭大人買的。”祁雲崢道。
江眠月看著那精致的盒子,心中一動……又是郭大人,郭大人這每日不是買糕點便是看熱鬧。
她接過那盒糕點,“多謝祭酒大人。”
她來到廂房門前,正要推門而出,卻聽到祁雲崢開口道。
“我讓他替我買的。”
江眠月呼吸一滯。
“多吃些,又瘦了。”祁雲崢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笑意和出乎尋常的親昵。
江眠月麵色泛紅,推門落荒而逃。
她出門離開產生的動靜很快便傳入隔壁西廂房,崔應觀微微一閃身,迅速來到窗邊,果然看到江眠月手中捧著一個小而精致的糕點盒子,腳步有些慌亂,麵容上還有一些淡淡的紅潤。
崔應觀眼眸微冷,看向一旁正在仔細剝核桃的郭大人,臉上驀然現出幾分笑意,帶著幾分試探,“郭大人,祁雲崢是不是對江眠月有什麽心思?”
郭大人手中的核桃“啪嗒”一聲掉在了桌麵上。
“怎、怎……怎麽會呢!哈哈。”郭大人蹩腳的笑出聲,“哎呀,小崔你太會說笑了,祁大人如此正直,怎麽會對江眠月有什麽心思。”
“郭大人說的是,晚輩玩笑之語莫要見怪。”崔應觀笑著看向窗外那越來越小的身影,眼眸微涼。
郭大人撿起地上的核桃吹了吹,看了一眼崔應觀,心道,你小子裝什麽,自己不也對江眠月有心思麽?
崔應觀和祁雲崢,半斤八兩罷了。
江眠月抱著糕點盒子回到勤耘齋,小心拆開,便見著裏頭都是自己愛吃的小點心,她抑製不住唇邊的笑意,輕輕捏起一個,卻見那糕點下邊兒似乎壓著什麽東西。
江眠月將糕點一個個拿出來,拆了盒子,拿出一張紙條。
上頭是祁雲崢瘦勁的字跡。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1)
作者有話說:
(1)《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明,唐寅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