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馬車直接進入祁府馬廄附近, 江眠月撐著馬車下了車,膝蓋上的疼痛已經有些麻木,麻木到有些無力支撐自己。
祁雲崢隨之下車,看了她一眼, 見她扶著馬車艱難站立的模樣, 淡淡開口, “馬車上的武器是你拿出來的,如何用, 你來定。”
“學生拿來兩樣, 便是想分別看看這些東西是不是有同樣的問題,隻是學生如今淺薄, 對兵器冶煉也並不是非常了解, 還想請祭酒大人讓可靠的工匠仔細悄悄, 可以嗎?”江眠月輕聲道,“那把長刀可否由祭酒大人保管, 學生將弓箭帶回國子監。”
“你我觀點一致。”祁雲崢頷首,“那便先給你治傷。”
他話音剛落, 馬車便朝馬廄那邊駛去,江眠月手上失去了支撐, 膝蓋又支撐不住,身子不由得往後倒。
祁雲崢麵容平靜的伸手, 極為自然的撈住她的身子, 如之前每一次一般,規規矩矩的將她抱了起來。
江眠月麵色淡紅,靠在他懷中, 縮著腦袋輕聲說, “多謝祭酒大人。”
“嗯。”祁雲崢卻沒跟她客氣, 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的感激,垂眸看著她,淡笑道,“江大人對我的印象,恐怕是好不了了,你謝謝我也是應該。”
江眠月趕緊抬頭看著他,“我會跟爹爹解釋清楚的。”
“解釋清楚……什麽?”祁雲崢腳步一滯,語氣中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說……您的為人,以及這件事情,完全是為了江家著想。”江眠月輕聲道,“祁大人,多謝您幫我,我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未聽到想聽的話,祁雲崢不置可否,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快步走向內宅的書房之中。
半途侍從趕來,祁雲崢便讓他去宮中請太醫。
“不必如此麻煩!”江眠月立刻道,“祁大人,我的傷劉大夫便能處理,不必請太醫的。”
“劉大夫近日省親去了,不在國子監,不然我何必帶你回來。”
“……”江眠月無法反駁。
太醫很快便來了,給她施針,膝蓋清了淤血之後,弄了些敷藥。
“姑娘,您要不要……先沐浴再上藥,您現在這模樣……”太醫看了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示意祁雲崢,“祁大人,您看呢?”
祁雲崢看了江眠月一眼。
江眠月莫名有些緊張。
“來人,備水。”祁雲崢道。
……
過了午時,外頭的陽光溫暖而耀眼。
江眠月在祁府的客房內,濕發披散在肩,身上穿著祁雲崢的裏衫,紅著臉縮在軟塌上。
她很是後悔,不該進祁府。
沐浴前,她特意問過那小丫鬟,說是有換洗的衣裳,不過是丫鬟們穿的,江眠月哪裏會介意這些,便放下心,勞煩那丫鬟幫自己拿來。
可出浴後,江眠月卻見屏風附近擺著的,是一套白色的裏衫,衣裳寬大,可以將她整個人裹起來……分明是男子的衣裳。
再叫那丫鬟,哪裏還有人在?
也沒見過這麽坑人的,江眠月再去找自己的衣裳卻遍尋不著,隻能將就裹著那裏衫,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如今這副模樣,她也不好出去,隻能等著小丫鬟再來。
隻是左等右等,濕漉漉的頭發都快要幹了,小丫鬟沒有等來,江眠月等來的卻是一陣輕而穩的敲門聲。
“方便嗎?”
江眠月呼吸一窒,伸手摟緊身上的衣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江眠月?”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雖然有些不太得體,但是也並沒有什麽地方外漏。
“我拿了藥,方才差人給你買的衣裳也到了。”
“方便!”江眠月立刻開口。
門外,聽到江眠月略有些不穩的聲音,祁雲崢眼眸中浮現出些許笑意,推門而入。
卻見她縮在軟榻上,濕發披散了一身,烏黑軟滑的頭發落在她的耳畔,她伸手輕輕捋了捋發絲,朝著他輕輕頷首,耳根微紅,“勞煩祭酒大人特意買了衣裳。”
最要命的是,她身上穿著他的裏衫,如此的……令人難以自控。
“先上藥吧。”祁雲崢不等她反應,便先將手中的衣裳放在一旁,捉過她的腳踝,“時辰不早,上了藥早些回去。”
江眠月原想推拒,自己上藥,可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他這麽說,一時間頓時沒有了推拒的理由。
她便眼睜睜看著他掀開那裏衫,用修長的食指勾了些藥膏,輕柔的抹在她的膝蓋上。
江眠月小腿一顫,想要縮回來,祁雲崢的手卻仿佛早已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另一隻手早已穩穩地捉著她的腳踝,不讓她動彈。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心跳得快要飛出胸腔。
他手掌的溫度滾燙,觸及的時候,酥麻的很,令她呼吸不穩,眼眸卻一直不受控製的落在他看似平靜的麵容上。
他這麽做,不會覺得奇怪嗎?
雖說他是祭酒大人,在國子監算是長輩,可如今,江眠月在他的府上沐浴,穿著他的裏衫,還由他親自抹藥,江眠月即便是再自欺欺人,再縮頭烏龜,如今也明白,他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似乎在逐漸模糊。
若此時他仍將自己當祭酒,便不可能與監生做出如此……曖昧的事。
而她明明可以拒絕,明明可以開口劃清界限,明明可以執意要求回國子監醫治,卻順水推舟,冒著出格的風險,被他抱回了祁府。
江眠月手指揪緊了身上的裏衫,感覺他的掌心摩挲著她的膝蓋,溫熱而舒適,動作溫柔,一點也不疼。
她不知何時開始……很喜歡與他呆在一處。
他情緒溫和穩定,便像是國子監的大槐樹,可靠而溫柔,心善而有責任感。
江眠月想到上輩子時的他,再看他如今,便如同相同的皮囊中裝著兩個不同的靈魂,那個令她畏懼彷徨、黯然神傷,這個卻令她歡喜憂愁,無法自拔。
仿佛感覺到她毫不遮掩的視線,祁雲崢緩緩抬眸看著她。
二人視線相撞,驚起一陣花火。
他仿佛敏感的察覺到了她態度的變化,神情微動,不等他的理智反應,身體早已經不受控製的忽然起身,靠近她。
靠近她……他早就想這麽做。
腦子裏繃緊的那根弦一直勾著他,控製的自己的所有欲念,包括渾身上下乃至每一根發絲中叫囂著的對她的渴望。
而麵對祁雲崢淺淺試探般的動作,江眠月呼吸微微急促,卻沒有躲開。
她便見祁雲崢那雙深黑的眼眸中猛地掠起點點亮光,便如漆黑的夜裏忽然升出了啟明星,那是深黑無望的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晝夜交替時即將看到陽光的希望。
她心中仿佛有了些預感,一些奇怪的預感,他似乎因為自己的某些反應而衝破了一些束縛。
下一瞬,祁雲崢的手便已經緩緩撫上了她的側臉。
他的手上還有淡淡的藥草味,並不難聞,夾雜著他身上的墨香氣,變成了一種古怪而旖旎的味道浮掠在她的鼻尖。
灼熱的溫度令江眠月臉緋紅,卻仍舊沒有躲開,隻是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
她從未見過他的視線這般灼熱,仿佛燃起了什麽幹燥的枯枝,幾乎要將她燃盡似的。
二人氣息交雜,呼吸緊貼,鼻尖幾乎要碰到鼻尖。
江眠月濕漉漉的發絲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睫毛微顫,手指侵入她的發間,覆在她的後脖頸處。
“不願,便推開我。”祁雲崢聲音低啞,沉沉的響在她的耳側。
江眠月的手抬起,抵在他的胸膛處。
祁雲崢眼眸微黯淡,卻感覺到她的手指彎曲,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衫,手指因為緊張而略微顫抖泛白,卻絕不是推拒的意思。
他垂眸看著近在咫尺還帶著些濕氣的姑娘,腦子裏繃緊的弦被她輕輕一個動作猛地挑斷,情緒便如山洪般傾瀉而下。
他手掌發力,托著她的後腦,吻了下去。
陽光灑在祁府的地麵上,溫熱而暖和。
廂房內,江眠月已經近乎無法呼吸,腦子裏一片空白。
唇齒觸及之間熟悉的氣息中卻是陌生的溫柔、憐惜與試探,一點點的接觸與刺探便如即將入侵對方領地的蛇,粘滯的空氣中飛舞著令人羞澀的聲音,江眠月死死地揪著他的衣衫,如捉著什麽救命稻草。
江眠月終於要窒息,她手上微微有了些力氣,輕輕地推了推。
祁雲崢半闔著的雙眸緩緩睜開了些,濃黑的眸子傾瀉出更多的渴望,他輕輕咬了咬她的唇,緩緩鬆開她。
二人唇齒相離,江眠月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眸濕漉漉的看著他,頓時驚慌失措。
“祭、祭酒大人……”
“方才的我,不是國子監祭酒,是……祁雲崢,隻是祁雲崢。”祁雲崢輕輕捉住她的手腕,聲音宛如蠱惑,一點點鑽進她的耳朵,紮進她的心裏頭。
“並非一時興起,並非見色起意,我一直以來,對你便有男女之心,礙於身份無法言說,更無法表明。”
江眠月的一顆心幾乎快要蹦出胸腔去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記住我的話,回到國子監後,不要多想,不要有負罪感,我也絕不會在國子監對你做什麽出格之事。”
江眠月靜靜的聽著他溫柔的話語,咬緊了唇,不出聲。
祁雲崢看著她被咬的泛紅的唇,控製了許久,才克製住自己再次吻上去的衝動。
“你有很多時間考慮我……合不合適。”
“我等你卒業。”
……
江眠月回到勤耘齋後,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她如做夢一般,若不是眼前的弓箭是她實打實自己從爹爹的武器庫偷來的,觸及那冰冷的箭鋒仿佛下一秒便能劃傷手指,她恐怕都要以為今日自己所經曆的全是假的。
她換上了襴衫,祁雲崢送的衣裳被她短暫的穿進國子監後,便被她鎖進了自己的衣櫃之中。
她伏在桌麵上,輕輕觸碰自己的唇。
上輩子她被他吻過許多次,卻沒有一次是這樣的感覺,那感覺便像是明知自己要墜入深淵,卻無法自控,看著深淵也要往裏跳似的。
怎麽會如此?
明明都是同一個人,區別為什麽會這麽大?
上輩子的事情,她能過得去心裏這關嗎?
可是如今的祁雲崢,她幾乎無法將他與上輩子聯係在一起。
“眠眠!”一聲清脆的喊聲響起,江眠月一聽便知道來人是誰。
果然,門忽然被打開,蘭鈺推門而入,“我就知道你在,哇!這是什麽,哪裏來的弓箭?等等……眠眠你怎麽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你話太多了。”江眠月無力的倒在床上,將自己悶在了枕頭裏。
“你怎麽了?”蘭鈺納悶,“你昨日回去了?家裏有事?”
“沒什麽事,回去看看。”江眠月聲音悶悶的,她緩了口氣,坐起身轉移話題,“楚楚呢?”
“跟吳為在會饌堂討論文章呢!”蘭鈺說起這個就氣,“誒你說楚楚怎麽就這麽見色起意,跟我討論文章不行嗎?”
“跟你討論什麽文章?”江眠月無奈道,“你也不看文章。”
“可以討論男女之間的那些東西啊,遲早要用到的。”蘭鈺湊上前去,“你知道嗎?我在那本《多情祭酒尋歡記》上標注了不少有用的東西,也不知便宜了誰,對哦……這本書是被祭酒大人收去了,你說他會不會偷偷看啊?”
“……”江眠月腦子裏頓時浮現起今日與他的那些……
多情,祭酒,尋歡……
江眠月轉過頭,惡狠狠的看向蘭鈺,“以後不許在我麵前提那本書!”
作者有話說:
恭喜祁大人獲得階段性勝利!
蘭鈺:多情,祭酒,尋歡,要素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