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江玉海聞言, 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仿佛麵前的人簡直就是個涎皮賴臉的混蛋。
可祁雲崢卻依舊麵含笑意,仿佛並不知道什麽叫做看人臉色,也不知道什麽叫做進退有度, 他兀自上前, 掠過江玉海身邊往兵器庫的方向走, 一麵走一麵道,“江大人請吧。”
江玉海滿腹不滿, 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官大一級壓死人,如今祁雲崢一身二職, 身兼首輔之位, 實權在握, 若是他傳令過來,他江玉海還能陽奉陰違按照自己的規矩行事, 可如今他親自來,若是撕破臉, 這兵器庫的事情,便會被抓住把柄。
所以即便他是奉皇命行事, 如今也無可奈何,隻能不情不願的照辦。
江玉海盯著祁雲崢那挺拔修長的背影, 歎了口氣, 咬牙跟了上去。
江眠月便立刻聽著馬上要走過來的官兵忽然道,“下邊什麽動靜?”
“下去看看。”
她鬆了口氣,見那兩個官兵快步下樓之後, 仔細看了一眼附近, 周圍的官兵都被祁雲崢吸引去了庫房的一樓, 正是她溜走的好時候。
江眠月深吸一口氣,爬上木車,做好了準備。
時機不等人,她要用最快的速度下去。
江眠月從背後抓起那把鋒利的刀,抬手艱難揮動,砍向控製整個木車滑輪的主繩,那繩索非常粗,由十幾股麻繩擰成,江眠月這麽費力一砍,隻砍斷了一半。
那刀太重,她已幾乎沒了力氣,休整了半晌,她喘了口氣,從牆邊聽到了祁雲崢的聲音,“這些新煉成的兵器,可經過部分實戰使用了?”
“時間緊迫。”江玉海道,“祁大人,如今戰事吃緊,這些武器都要在今日運出去,您事務繁忙,實在不該來此。”
“如今朝廷事務大多被戰事影響,兵器是關鍵,江大人,有些事情急不得。”祁雲崢聲音平穩,卻充滿了暗示,江玉海繼續反駁,江眠月聽著爹爹固執的聲音,心中煩亂,憋著一口氣捉住那刀,使勁朝著那粗繩砍去。
她盡量控製了力道,粗繩被砍掉大半,隻剩最後一絲連結在一處。
江眠月喘了口氣,輕輕放下手中的刀,取下手中弓箭,搭箭,拉弓,瞄準那木齒輪的間隙。
粗繩的一絲逐漸有些支撐不住木車的重量,開始漸漸抽絲截斷,一點點斷開。
江眠月屏息凝神,在那粗繩徹底斷裂的一刹那,在墜落的狀態下迅速發出一箭,射向那轉動的木齒輪間隙。
隻聽“哢噠”一聲,木車的下墜因為那支箭的阻擋忽然一卡,木車猛地懸在了半空,可木齒輪轉動的慣性狠狠的撞向那隻木箭,木箭哢噠一聲被折斷,隨即木齒輪繼續轉動起來,木車“砰”的一聲砸在了地麵上。
江眠月因為這股力猛地撲倒在地,膝蓋狠狠的跪向地麵,撕心裂肺的疼。
庫房裏同時傳來說話聲,“什麽聲音!”
“是木車那邊發出的聲音!”
不等江玉海開口吩咐官兵去查探,祁雲崢便率先開了口。
“怎麽了江大人,為何這麽緊張?”祁雲崢似乎有些看熱鬧的意思。
“祁大人您!唉……”江玉海看著他這模樣,心中翻滾著怒意。
這兵器庫一向平靜,從沒有出過什麽紕漏,如今祁雲崢一來便是亂作一團,之前是馬廄走火,如今又是運送武器的木車出狀況,若說這些都與祁雲崢無關,鬼都不信!
江玉海瞬間便在心中把這罪魁禍首的帽子扔給了祁雲崢,周圍的官兵都麵麵相覷,等著江玉海的吩咐。
江玉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這祁雲崢耍了,拖延了時間,立刻怒道,“快,都出去看看!”
祁雲崢看著江玉海快步往外走的模樣,眼眸漸深,也邁步跟了上去。
他看似平靜,實則替她捏了把汗,方才那聲響那麽大,她可別傷著自己。
江玉海來到木車附近,麵色極為難看,周圍的官兵繞了一圈也沒見著什麽人,喘著氣回來稟告江玉海,“江大人,四下無人,但是在木車的齒輪附近發現了箭痕,木車的繩子也被砍斷了。”
江玉海快步過去親自查看,皺眉道,“這是歹人通過木車從倉庫二樓下來,中途用箭射中齒輪……木車行動中仍舊能射中目標,這歹人功夫了得。”
祁雲崢緩緩闔眼,遮掩著眼眸中的笑意。
“祁大人。”江玉海立刻調轉矛頭,看向祁雲崢,“祁大人一來,我們兵器庫便出現這種事,祁大人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也是很巧。”祁雲崢淡淡笑了笑,“江大人不會覺得是我幹的吧?”
江玉海冷笑一聲,被他的態度氣的無話可說。
“江大人兵器庫守衛不嚴,怪得了誰?”祁雲崢笑道,“此事我會酌情秉明皇上,江大人最好仔細查查這些兵器,可別輕易運出去,若是出了事,不好收場。”
“你!”江玉海被他氣得臉都青了。
“江大人,不打擾了,告辭。”祁雲崢緩緩笑了笑,轉身離開,轉身的瞬間,他看向不遠處自己帶來的侍衛,那侍衛朝他暗暗頷首,表示無恙。
祁雲崢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快步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他猛地掀開車簾,車裏的人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轉過身來,隻見她臉色蒼白,略顯狼狽,手上滿是灰塵髒汙,正坐在馬車的地板上,俯身正看著自己的腿。
見他進來,她立刻將衣衫放下,遮住了膝蓋。
“祭酒大人……”
“啟程!快。”祁雲崢吩咐車夫道。
“是!”
車夫迅速驅馬向前,離開了兵器庫區域,祁雲崢帶的人不多,另在一輛馬車,這輛馬車隻有江眠月與他二人。
“你好大的膽子。”祁雲崢坐在馬車正位上,垂眸看著馬車地板上狼狽坐著的江眠月,眯眼冷聲道,“你知道此舉若是被發現有多危險嗎?”
江眠月有些心虛的垂下頭。
“學生……也是不得已為之。”
她額頭上的冷汗黏濕了碎發,整個人衣裳淩亂,臉上還有不知從何處蹭來的黑灰,手指間也有鏽痕,看得出來受了不少罪。
祁雲崢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用衣裳裹住的長刀和弓箭……
這些東西可都不輕。
便是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抓著那刀與弓箭四處跑,她可真有膽子去做!
“你可真是能耐。”祁雲崢無奈道,“若是我不來,你準備如何回去?你在木車上留下破綻,江玉海得知定會四下搜查,若是被發現,豈不是前功盡棄。”
“學生原打算去爹爹的馬車上躲到天黑。”江眠月輕聲道,“爹爹即便搜自己的馬車,也應當是隨意掃一眼,不會撬開座椅細查,我便能躲過去,等到回了家,我便可以隨意行事了。”
祁雲崢聞言,頗有幾分無奈,她這計劃倒還真有可能成功,隻是她自己會遭不少罪。
在車廂裏躲一日……尋常人哪裏能忍下來。
“你昨夜也這樣躲在車廂之中?”祁雲崢問。
“嗯。”江眠月老老實實點頭。
祁雲崢見她倔強的模樣,緩緩歎了口氣,“方才木車動靜那麽大,可是受傷了?”
江眠月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不坐在馬車座椅上?”祁雲崢開口便是刁鑽問題。
江眠月一直在馬車的地板上坐著,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方才在那木車墜落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膝蓋,她跑到馬車爬上來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力氣,如今神經放鬆卸下力之後,她連在車座位上坐穩的力氣都沒了。
江眠月原本不想說,可她張了張口,想不到什麽合適的借口。
“傷哪兒了?”祁雲崢問。
“小傷,無礙的,祭酒大人。”江眠月趕緊道。
祁雲崢卻忽然起身,湊近她的跟前,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扯近自己跟前。
忽然湊近的他讓江眠月呼吸一滯,她驚愕抬頭看他,他卻側身,控製住她的另一隻手,將她柔軟的手腕捉住摁在一旁的座椅上,另一隻手則毫不費力的先開了她遮住膝蓋的衣裳。
“祭酒大人!”江眠月被他輕易擺弄得露出腿傷,驚慌道,“小傷罷了,不放事的。”
祁雲崢卻靜靜看著她的膝蓋處,沉默不語。
隻見那處的衣裳都已經磨破了,襤褸的衣衫間透出她白嫩的皮膚,可膝蓋的部分,卻顯出了明顯的深青色和暗紅的淤血。
他蹙眉,眼神幽冷,手指微微發力,輕鬆撕開了她膝蓋上的布料,布料揭開後,纖細柔軟的腿暴露在空氣中,膝蓋上以及附近區域大塊的青紫與淤塞便完全的暴露在祁雲崢的眼前。
“這叫小傷?”祁雲崢眯眼看著她,“關節處最為脆弱,這樣的傷,你居然一路從那庫房帶著這些東西來到馬車上?”
江眠月垂著腦袋,不吱聲。
她確實是拚盡了全力,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任何退路,若是爹爹再次如上輩子那般失誤,害得那麽多條性命,那麽她重活一世將毫無意義可言,自己也沒有必要在這個世上繼續活下去。
好在,她成功將這兵器弄了出來,如今最關鍵的,便是找到這些武器的問題所在,阻止爹爹將這些武器送到戰場上。
祁雲崢見她不開口,無奈鬆手。
“車夫,不去國子監。”他開口吩咐道,“轉道去祁府。”
江眠月呼吸一窒,“不必了祁大人,不必因為學生麻煩……”
“傷筋動骨一百日。”祁雲崢見她眸中抗拒,緩緩道,“江眠月,你也不希望下個月皇上臨雍講學時,自己拄著拐棍走進辟雍大殿吧。”
江眠月聞言,緩緩垂下頭,“多……多謝祭酒大人。”
作者有話說:
江玉海:這歹人功夫了得!
江眠月:心虛。
二更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