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回勤耘齋的路上, 江眠月有些恍惚,她腦子裏一直回蕩著崔應觀方才問自己的話。
“那你喜歡祁雲崢嗎?”
“不要自欺欺人,你也說過,他這輩子與從前不同, 語氣中全是肯定……”
江眠月腳下一踉蹌, 她走路未看路, 差點絆倒。
“眠眠!”尹楚楚擔憂的看著她,“你怎麽了?方才……崔司業與你說什麽了?怎麽自方才開始你便一直不怎麽對勁。”
“我, 我不對勁嗎?”江眠月心中不安, “我……”
“眠眠。”尹楚楚捉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涼得驚人, 宛如兩隻細嫩的冰塊, 一點溫度也沒有。
“楚楚。”江眠月忽然開口問,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心情?”
尹楚楚也忽然一踉蹌, 站穩後,她有些不自在的說, “我,我哪知道。”
江眠月和尹楚楚互相對視一眼, 都有些尷尬,“你回去問問蘭鈺吧, 她看了那麽多書, 應當清楚的。”
“說的也是。”江眠月點點頭。
二人回到勤耘齋,蘭鈺正坐在床上嘿嘿笑,手上捧著一本不知又從哪裏弄來的小人書, 正在翻看, 聽到聲響, 她猛地一僵,迅速將書藏在了枕頭下邊。
“別藏了。”尹楚楚罵道,“騙我們有什麽用,你愛看看。”
蘭鈺吐了吐舌頭,重新拿出書來,拇指食指捏了捏,“我就看了一小會兒,就一小會兒。”
江眠月想到方才那個問題,看了一眼尹楚楚,尹楚楚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支持。
蘭鈺發現了她們的視線交換,不由得頭皮一麻,看到江眠月緩緩朝她走來,一臉沉重,蘭鈺一臉防備,“眠眠,你要幹什麽?”
江眠月在她床邊坐下,深吸一口氣。
蘭鈺緩緩往後靠了靠,遠離她。
“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江眠月認真問道。
“你?請教我?”蘭鈺一臉不信。
“你博覽群書……”江眠月指了指她手中的小人書,問道,“你可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喜……”蘭鈺不可置信的看著江眠月,問,“眠眠,你芳心動了?是誰?哪個小子,說出他的名字,我先替你看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江眠月說。
“這個嘛……”蘭鈺細細想了想,“這個倒是真有點難以分辨,畢竟這種事,隻有你自己清楚。”
江眠月垂眸,“罷了。”
“不過我似乎有個好辦法。”蘭鈺神秘兮兮的說,“你若是真弄不清楚,就想象一下,跟他親親的場麵,若是不抗拒,那大抵是差不離了。”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呆呆的看著蘭鈺,“啊?”
“啊?”尹楚楚也不由自主轉過身,癟了癟嘴,“那我可親不下嘴。”
蘭鈺哼唧一聲,卻感覺一個軟綿綿的唇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帶來一股淡淡的香氣。
蘭鈺心中猛地一軟,怔愣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江眠月。
“這樣嗎?”江眠月眨巴著問。
“……”蘭鈺渾身僵硬。
眼前的江眠月略顯幾分羞澀,又帶著笑意,像是故意逗她,又像是情不自禁。
她的腦子裏不由得蹦出一個想法——這世間,有哪個男子能頂得住眠眠這樣一個眼神?
“眠眠……”她緩緩開口。
“嗯?”江眠月看著她。
“你怎麽這麽……招人稀罕。”蘭鈺一把抱住她,“姐姐也喜歡你,再來一口!”
江眠月笑著躲開。
也許是因為蘭鈺說過的話,江眠月當晚便開始做夢。
夢中的祁雲崢一如既往,是上輩子的模樣。
他們在各種不同的地方親吻,或者說,大多數時候,是祁雲崢強行捏著她的下巴令她承受,他有壓倒性的力量,將她控製住仿佛輕而易舉。
祁雲崢的吻並不溫柔,他是一個掠奪者。
他總是傾覆而來,猛烈而帶著炙熱的氣息,將她席卷至麻木與酸軟。
可親吻這些事,對於祁雲崢來說大抵隻是些開胃菜罷了,這僅僅是一切的開始。
畫麵一轉,江眠月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場景。
她做過同樣的夢,夢境之中,江眠月坐在陌生的屋子裏等祁雲崢。
那時的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剛求到祁雲崢的麵前,得知祁雲崢授意,可以答應交換條件。
恥辱感與緊張感在她的心中纏繞,她不知道自己迎來的會是什麽,隻知道自己必須要忍。
漫長而又無望的時間,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腦袋上懸了一把劍,那把劍隨時可能會落下,卻又極難落下。
可這對於她來說,終究是一個超出她承受力的挑戰。
後來她故意喝醉了。
喝醉之後,她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來。
那人輕輕地撫著她的麵頰,擒住她的下巴,輕輕地吻她。
她迷迷糊糊,有些閃躲,那人便停了。
那之後的第二日,當她以為躲過一劫時,祁雲崢卻推門而入。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麵,一幕幕重演,她顫抖著說“我願,大人息怒“。
隨後便是那極難解開的腰帶,和他輕而易舉將她抱起的失重感。
他掐住她的下巴,手指上的痣殷紅如血,他強迫她看著他。
在他的的眸光之下,江眠月被迫承受著,她眼眸中蓄滿了淚水,他卻依舊不肯放,隻執著的看著她的眼睛。
“看清楚。”他說,“要你的人是誰。”
江眠月嗚咽著,眼淚滑落,卻被他深吻桎梏無法動彈。
山間積雪,愈發沉重,一點點累積,直至徹底崩塌。
江眠月猛地驚醒,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許久沒做過這樣的夢了,依舊令她心悸。
蘭鈺昨夜的那些話讓她有些心神動搖,她無奈閉眼,心情複雜。
上輩子的那些事情橫在中間,喜歡他應當是很難的。
江眠月捂著胸口,可是為什麽心跳的如此快。
……
時間飛逝,很快便要到年關。
除夕和年初一前後,國子監難得會放幾日假,距離近的監生們都會回去,若是其他地方來的監生們,便會留在國子監一道過年。
隻是令大多數監生們都非常驚恐的是,除夕前有一次大考,考過之後才能放假。
這段時間,蘭鈺緊張的快要瘋了,平日裏並不勤奮的她將所有的勤奮與用功都用在了這幾日,拚命讀背,根本不去看那櫃子裏的小人書。
江眠月知道她是要用這次大考的成績去跟皇上交差,不然這個年,她恐怕是很難過。
而江眠月自己卻是心情平穩,隻因近日崔應觀並不怎麽主動招惹她……聽說他最近喜歡獨自一人喝酒,被監生們撞見過好幾次。
她也很少主動與祁雲崢有接觸,大多數時候,都是與各位齋長說些公事,或是其他監生們一道碰見。
即便是校勘事宜,也是公事公辦,極少再有開小灶的時候。
日子平靜過去,直到大考結束,終於到了假期。
同舍的三人都考的很不錯,江眠月揣著第一名的成績笑盈盈的與蘭鈺走在一處,蘭鈺臉上神色飛揚,幾乎要飄起來。
“你看我這運氣,考的都是我事先背過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哈。”蘭鈺笑得臉都開了花,一旁的尹楚楚嗤之以鼻。
“我就不信你回回都有這運氣,常在河邊走……”
“呸呸呸,別瞎說,我不會的!”蘭鈺嗔道。
“你多跟眠眠學學。”尹楚楚道。
“學不來學不來。”蘭鈺擺手,一抬頭,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槐樹下站了一個人,高高瘦瘦的,氣質卓然。
“那不是裴齋長嗎?眠眠,他是不是在等你啊。”蘭鈺問。
“不會……”江眠月剛想說,卻聽不遠處傳來裴晏卿的聲音,“江眠月。”
江眠月與他目光對視,一旁頓時傳來蘭鈺“嘖嘖嘖”的聲音,“我說什麽來著?”
江眠月小跑上前,朝他行禮,裴晏卿笑著回禮,道,“也沒別的什麽事,就是哥哥托我告訴你,令兄明日有事,不能來接你,讓你跟我們的馬車回去,你意下如何?”
“那豈不是很麻煩你們。”江眠月有些不好意思。
“哪裏哪裏,你就當給我個機會回禮吧,上次你們特意送我回來,倒是讓我很不好意思,這便扯平了。”裴晏卿淡淡一笑。
“那便勞煩你。”江眠月也不扭捏,“隻是我的行李可能有些冗雜……”
“無妨,我的東西極少,車廂放得下。”裴晏卿問,“需要我幫忙搬行李嗎?”
“不用不用。”江眠月趕緊擺手,“我自己可以的。”
蘭鈺抱著手肘,在遠處扯了扯尹楚楚,小聲道,“他倆關係真不錯啊。”
“是啊。”尹楚楚點了點頭,“這裴晏卿給人的感覺真是舒服,如今極少看到這樣的男子了。”
蘭鈺搖了搖頭,“可惜了。”
“可惜什麽?”尹楚楚問。
“可惜了祭酒大人,其實祭酒大人也很不錯啊,我可喜歡看他倆說話了。隻是最近也不見眠眠跟祭酒大人多接觸,怎麽辦,我隻能指望裴晏卿了嗎?”蘭鈺有些失落。
“你可省省吧。”尹楚楚拍了拍她的腦袋,“這些話,回宮可別跟人瞎說。”
“放心,我還是有腦子的。”蘭鈺說。
“啊,你有嗎?”
“……”
假日當天,江眠月收拾了東西出了勤耘齋,一出門,便看見裴晏卿等在門口,有些奪人眼球。
見到她後,裴晏卿有些窘迫道,“抱歉,我似乎不該來此處等你,似乎每個人從勤耘齋出來的女監生都要看我一眼,可能把我當登徒子了……”
江眠月噗嗤一聲笑出來,“快走快走,你別在這兒當靶子了。”
裴晏卿看到她笑,也忍不住唇邊的笑意,“行李,我幫你拿吧。”
“不用,我可以。”江眠月笑了笑,“東西不多,家裏有的我便不帶了。”
“說的也是。”裴晏卿淡淡一笑,並不強行幫她拿,“你若不想拿了隨時給我就好。”
“多謝你!”江眠月笑道。
二人一前一後走遠,江眠月走在前,裴晏卿走在後,他話並不多,時不時說兩句,眼眸卻一直落在江眠月的身上,眼中帶著笑意。
祁雲崢與郭大人一道走出岔道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喲,那不是江眠月和裴……”郭大人話還沒出口,便強行咽了下去,他已經不敢看祭酒大人此時的表情,幹咳了兩聲,強行轉移話題,“祭酒大人除夕夜如何過?”
“沒什麽可過的。”祁雲崢語氣淡淡。
郭大人有些意外,“這可是年關,哪能隨意。”
“可能會去府邸。”祁雲崢見他一臉驚異,稍稍解釋,“有些事情要處理。”
看著他冷淡的模樣,郭大人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您不會是一個人過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