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太子梁清澤聽聞皇上這樣的語氣, 便是心中一沉。他雖然早就料到皇上對和樂公主偏愛,卻沒想到皇上居然會是這樣的態度,連他的半分薄麵也懶得給了。
梁清澤麵露委屈,開口道, “父皇何出此言, 兒臣說這些, 明麵上聽起來像是挑撥離間,實際上是真心……”
“實際上就是挑撥離間。”皇上直接打斷他的話, 悠悠的看了他一眼。
梁清澤未曾料到皇上話出口居然如此直接, 直接愣在當場。
“朕對此事的態度,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皇兒。”皇上無奈道, “此事若是沒有經過朕的首肯, 他們二人能幹的出來?”
“父皇如此說。”梁清澤垂下眼眸, “原來是兒臣的錯。”
皇上看著梁清澤這模樣便覺得心煩,“如今外部戰事吃緊, 內部人手短缺,銀鈔緊張, 和樂公主即便與那祭酒共謀,又如何, 你倒是告訴朕,他們能謀什麽?”
梁清澤臉色極為難看。
“和樂從小驕傲任性, 之前行事確有不端, 如今因為此事,居然賣掉了別院,將銀子用來補貼國子監。”皇上語重心長, “她謀什麽?”
“名聲?她身為公主, 名聲確實不堪, 謀一個好名頭,也是為宮中爭臉麵。”皇上接著說,“祁雲崢乃朕肱股之臣,他之前便上書與朕說清,他要勸告公主殿下回歸正途,朕當時不信,如今,不信是不行了。”
梁清澤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關竅,緩緩垂下頭,眼眸中卻氤氳起陰霾。
“你說,此事共謀,對朕而言,對國而言,有何壞處?”皇上說完,將手中的筆輕輕一摔,“你身為皇太子,每日便在搞這些名堂,鑽研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心胸狹窄,還好意思來禦書房見朕?”
“兒臣知錯!”梁清澤識相,知道自己落了下風,連忙跪下道,“日後定不讓父皇失望,兒臣今日便去與和樂公主虛心求教,看看是否能為國子監出力。”
“隨便你。”皇上看了一眼麵前這皇太子,微微歎了口氣。
梁清澤聽聞皇上的歎氣聲,心中一顫,“兒臣……告退。”
從禦書房出來之後,梁清澤滿臉陰沉的回到自己宮中,召集下屬,“準備好的人呢?”
“已在宮外候著了,日日看書,他本就有些學識,想必不難。”下屬立刻開口道。
“早日安排。”梁清澤道。
“是。”
……
江眠月自從下定了決心以後,便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與崔應觀提起此事。
可崔應觀忙了個底兒掉,江眠月根本找不到與他單獨說話的時間,隻能慢慢等著,可等著等著,未等到與崔應觀開口,卻等來了祁雲崢。
一日去敬一亭作日常稟報之時,四下無人,祁雲崢開口道,“明日我要去丹朱那處看看,你是否要一道前去?”
江眠月一愣,想也不想便點了點頭。
她早就想去看看丹朱現在如何,身子是否恢複了些,如今精神如何,可祁雲崢不提,她也不敢輕易問。
如今有了機會,她是必定要去看看的。
“那明日還是老地方。”祁雲崢語氣淡淡,輕描淡寫,“老時間。”
老地方,老時間……那便是與上次與他一道出門時一樣的,江眠月趕緊點點頭,“是,祭酒大人。”
當日下午,敬一亭門口,郭大人抱著一整盒的糕點走進門去,氣喘籲籲道,“祁大人,您要的糕點買來了,那鋪子排隊呢,老長了,我排了一個時辰才買到,都說這種精致好吃,甜而不膩。”
“多謝郭大人。”祁雲崢輕輕笑了笑,從一旁的小匣子裏頭拿出一張銀票。
“不要銀子不要銀子。”郭大人趕緊擺擺手,“哪能拿您的銀子,祭酒大人,您明日是要出去嗎?我都聽馬夫說了。這糕點啊,送人是最好的。”
祁雲崢聞言,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
他淡淡看了郭大人一眼,“你與馬夫相熟?”
“那是自然,我二人都在國子監這麽久,熟得很。”郭大人笑道,“他時常將一些話說與我……”
祁雲崢眼眸深深地看著他,淡淡笑了笑。
郭大人瞬間反應過來,頭皮發麻,知道這是自己自作孽了,說漏嘴了,驚慌找補,“祭酒大人的事情他可一件都沒有與我說過,一件也沒有。”
這話一出口,郭大人頓時更加後悔起來,自己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我有什麽事?”祁雲崢依舊在笑。
可郭大人聞言,卻覺得胸口有些發涼,他的膽子本來就小,如今在祁雲崢的麵前,幾乎要縮成芝麻大點了。
“哈哈,您當然沒什麽事兒了。”郭大人額頭上幾乎要冒冷汗,他靈機一動,硬生生轉移話題,笑著問,“不過祭酒大人,那個,崔司業啊,最近倒是有些奇怪。”
“接著說。”祁雲崢見他轉移話題,便不再繼續追問,隻低下頭,繼續看手中的書。
“他總是與我問江眠月的情況。”郭大人直接將崔應觀給“賣了”,神秘兮兮的說,“他還問我,江眠月與誰走得近,那裴晏卿又是什麽人,那劉欽章又是什麽人……哎呀,我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關心一個女監生,著實是奇怪的緊。”
祁雲崢淡淡笑了笑,抬起頭,看向郭大人,那眼神仿佛利刃,幾乎要將他紮穿。
郭大人瞬間僵住,覺得自己這個瞬間仿佛被冰塊給凍住,動彈不得。
他覺得自己此時直接被看透了。
大意了!此時提起江眠月,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祁雲崢這麽敏銳,定是知道了,祁雲崢一定看出來自己知道!
老頭子郭晟,命不久矣!
“是嗎?那我倒要好好問問他。”
出乎郭大人意料的是,祁雲崢並未有惱羞成怒之舉,而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郭大人想到他平日裏行事的手段,如今他“賣”了崔應觀,若是祭酒大人對崔司業做什麽,他可如何是好!
“能不能別說是我告訴您的……”郭大人不由得支支吾吾道。
“自然。”祁雲崢笑著拍了拍一旁的糕點匣子,雖然下手極為輕緩,可那糕點匣子還是發出“咚咚”兩聲,將麵前的郭大人嚇得一顫。
“您日後若是聽聞相關的事情,也告訴我一聲。”祁雲崢道,“多謝。”
“好好好,當然好。”郭大人滿口答應,半點也沒有掙紮。
次日清晨,晨霧蒙蒙,寒霜縹緲如煙。
江眠月早早等在下馬碑處,她這次沒有再睡過頭,倒是精神得很。實際上,她昨夜難得很早便睡了,怕的就是如上回那般,因為太疲憊在車上昏睡不醒……導致尷尬的場麵。
不久後,熟悉的馬車前來,那車夫用略帶異樣的目光瞄了她一眼,手中控製著韁繩。
江眠月沒有多想,立刻上了車,規規矩矩的坐在距離祁雲崢不遠不近的地方。
不是第一次,她已經有些熟悉了,熟悉了,便沒有上次那麽忐忑緊張,隻覺得是與祁雲崢出門辦事,沒什麽大不了。
今日的祁雲崢穿了一身白,頭發烏黑,眼眸烏黑,唇紅齒白,脊背挺直坐如鬆,可江眠月卻仍舊覺得他此時看起來比平日裏要放鬆許多。
每次出來,他似乎心情都不錯。
馬車前行,祁雲崢忽然一動,順手從一旁拿出一盒糕點,遞給她。
江眠月一愣,看著那盒精致糕點,著實有些意外。
“這……”
“郭大人買多了。”祁雲崢麵不紅心不跳,“送了我一盒,你吃吧。”
外頭的車夫也不知是韁繩沒控穩還是一時不察,馬車車輪壓在一塊小石頭上,發出“咯噔”一聲。
江眠月趕緊抓穩那盒糕點,趕緊道,“多謝祭酒大人。”
“不必謝我,可以謝謝郭大人。”祁雲崢笑道。
今日依舊要去兩處,一處是丹朱那邊,還有一處是尹楚楚娘親所在之處。
祁雲崢與她說明了大概的事項之後,便聽江眠月道,“勞煩祭酒大人安頓丹朱,也不知丹朱如今住在何處?祭酒大人若是不方便的話,可以將丹朱安排在江府……”
“不必。”祁雲崢語氣淡淡,“方便的。”
江眠月聽他語氣篤定,便也沒有再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祁雲崢忽然開口,聲音略有些沉。
“我將她安排在祁家老宅,這宅子是我爹娘留下來的唯一一處地方,少有人去,適合藏人。”
江眠月心中一怔,立刻開口道,“祭酒大人真是心善,對素昧平生的丹朱如此相助,著實令學生感動不已。”
祁雲崢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不必感動,丹朱身後牽扯太多,這都是我應做的。”
馬車“嘎吱”一聲停了,馬夫在外頭道,“祭酒大人,已經到了。”
“下去吧。”祁雲崢朝江眠月說道。
他看起來麵容異常平靜,可無人知,他寬大衣袖下的手指,此時卻有些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
賭贏還是輸,在此一舉。
江眠月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點了點頭,先行下馬車。
雙腳落地時,倏而寒風起,江眠月打了個哆嗦,緩緩抬眸一看,心中卻是猛地炸開了情緒。
她腳下一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下一瞬,身後隨之下馬車的祁雲崢修長的手一伸,牢牢地捉住她的胳膊,讓她站穩。
江眠月卻覺得渾身的血都快要逆流。
時隔這麽久,再次見到這座宅子……沒有一絲變化,與她上輩子來此時,幾乎是一模一樣。
連身後的人,都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