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江眠月本正在往前跑, 呼吸間有些喘不上氣,正是要跨過最難忍的一道坎時,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小山似的人。


    她腳步一頓,差點撞到他的身上, 好在一旁跟上來的裴晏卿眼疾手快, 捉住了她的衣袖, 將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江眠月喘著氣,上氣不接上下氣的說了聲謝謝。


    因距離太近, 裴晏卿幾乎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呼吸一窒,眼眸瞬間有些淩亂, 不敢直視她, 隻輕聲道, “小心。”


    李海看到這場景,冷冷笑了一聲, “江眠月,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眠月依舊喘著氣, 說話仍有些艱難,斷斷續續問, “什麽、什麽意思?”


    李海看著她滿頭的汗水泛紅的臉,皺眉道, “自你開始練跑以來, 多少人來嘲笑我,說我欺負一個弱女子,問我怎麽不去練跑, 怎麽, 你練長跑至於弄的人盡皆知嗎?你是希望我直接認輸嗎?”


    江眠月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他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她喘了幾口氣,無奈道,“我獨自在騎射場……練、練跑,那些人也不是我叫來的。”


    “這位監生,之前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此時著實是你的不對。”一旁的裴晏卿終於開了口,嚴肅而認真道,“且不論事情起因是因為誰,如今江監生在這騎射場練跑,被人看見,她也沒有任何法子,你如何能怪她呢?這本就不符合常理。”


    “這還帶了一個護衛呢?”李海聞言,立刻有些陰陽怪氣的看向和裴晏卿,“說話一套一套的,怎麽著,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梁山伯了?在這兒護著你的祝英台?”


    “你!”裴晏卿倒真沒想到此人說話如此難聽,他聞言,看了一眼江眠月,確認她並沒有因此話而惱怒,才開口回應道,“江眠月是國子監監生,我二人也是好友,即便並非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護著她不是應該的嗎?”


    “倒不像這位監生,隻知道找江監生的麻煩,難道不是看在她手無縛雞之力,無法對你產生威脅,才挑軟柿子捏?”


    江眠月倒是沒想到裴晏卿居然還有這般吵架的口才,有些意外的看著他,卻見他雙手握拳微顫,情緒略有些外露,看樣子已經是怒極。


    “老子就喜歡挑你們這些說話酸不溜秋的軟柿子!”


    說時遲那時快,江眠月還未來得及反應,那李海居然被裴晏卿激得動了手,他一拳打在裴晏卿的胸口上,裴晏卿後退幾步,踉蹌站穩,又咬著牙上前,護在了江眠月的跟前。


    江眠月眼眸一顫,眼看著李海又要對裴晏卿動手,立刻用自己最為尖利的嗓音喊了起來,“打人啦!李海打人啦!”


    騎射場本來就有不少閑散之人,聽到這聲音都慢慢聚集了過來,李海拳頭一滯,皺眉看著江眠月,用手指著她的臉,“好你個江眠月……”


    那手剛指著她,下一秒,周圍監生們集體噤聲,隻看著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祭酒大人伸手捉住了李海的手腕,往上微微一撇,李海一怔,便發出“嗷嗷嗷”的痛呼聲。


    “如何?”祁雲崢緩緩施力,那山一般壯實的李監生,卻如同一塊嫩豆腐一般,手腕輕易便被他折變了形,“接著說。”


    趕來的司業大人見此狀況,嚇的魂都快飛了,“哎呀祁大人,快快鬆開,別把他手給折了。”


    “在國子監動手?”祁雲崢眯眼微微發力,李海慘叫一聲,差點跪下。


    “我的天,祁雲崢,你輕點,他好歹是個監生。”司業大人著急道。


    “他若知道自己是個監生,便不會在此輕易對其他監生動手。”祁雲崢冷聲道,“知錯了嗎?”


    “知錯了,知錯了祭酒大人!”李海哭著說,“學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這李海欺軟怕硬,最不服的便是那些隻會動嘴,卻手無縛雞之力的的書生,來到國子監以後,處處都是這樣的書生,讓他著實惱恨不已,每日心中煩躁,不是抓過這個來出氣,就是找那個的麻煩。


    他本也沒有將祁雲崢放在眼裏,卻沒想到祁雲崢看著身形修長仿佛一般書生,可手上一接觸,碾壓般的力量感便從他的手上傾瀉而來,直接便將李海弄得心服口服,幾乎要給祁雲崢跪下來。


    見此狀,祁雲崢這才鬆了手,那李海踉蹌幾步,老老實實的摸著手腕站好。


    祁雲崢施力的法子極為巧妙,方才還疼得手腕幾乎要被擰斷似的,不過一會兒,居然就沒事了,仿佛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李海心中佩服不已,卻聽祁雲崢在問裴晏卿。


    “傷著了?”


    “稟告祭酒大人,不妨事,隻是胸口被打了一拳,明日就能好。”裴晏卿應聲道。


    祁雲崢便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


    也不知道祁雲崢使了什麽力,他這麽輕輕一拍,裴晏卿立刻倒退兩步,捂著嘴咳了起來。


    “這還沒事?”祁雲崢緩緩道,“你身子弱,一會兒叫王大夫來給你看看。”


    “……”裴晏卿原本想謝,聽到王大夫幾個字,頓時麵色一變,愣是謝不出口。


    這是要給他治傷,還是要他的命?


    江眠月原本還看不出來裴晏卿傷的這麽重,本以為李海不會那麽狠,卻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對裴晏卿下這麽重的手。


    她無法再忍,便開口道,“祭酒大人,今日本無事,是李海主動上前找麻煩,還出手傷了裴晏卿,請您定奪。”


    李海瞪了江眠月一眼。


    “自然是要罰。”祁雲崢緩緩道,“李海,你可知錯。”


    “知錯,祭酒大人,學生知錯。”李海瞬間軟了下來。


    “那便去繩愆廳領罰吧。”祁雲崢緩緩道,“鞭刑……”


    “祭酒大人!”李海忽然抱拳打斷了祁雲崢的話,“學生有一不情之請。”


    “說。”祁雲崢冷眼看著他。


    “學生跟江監生之前曾立下賭約,在不久後的長跑賽中一決勝負,學生身子雖壯,可那鞭刑屬於皮肉傷,用刑之後再去長跑,江監生即便贏了我,也贏得不光彩。”李海道。


    “你這是什麽道理!”裴晏卿難得有些發怒,冷著臉道,“你與江監生這賭約,本就不公,又何況什麽光彩不光彩。”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司業大人在一旁,跟其他看熱鬧的監生站在一塊兒,抱著手肘緊張地看向祁雲崢。


    祁雲崢的目光卻落在了江眠月的身上。


    “江監生。”他緩緩道,“你自行來選。”


    江眠月有些微訝,看向不遠處的李海,然後看向祁雲崢,輕聲問,“祭酒大人,鞭刑能推遲嗎?”


    “……”李海呼吸一滯。


    “可。”祁雲崢慢條斯理回應道。


    “學生想請祭酒大人將鞭刑延遲到長跑賽之後,這樣賽事公平,李監生犯下的錯誤,也能由自己一力承擔,請祭酒大人應允。”江眠月開口道。


    “可以。”祁雲崢幾乎沒有經過任何猶豫便答應了江眠月的要求,緩緩道,“雖如此,今日鬧劇也需要小懲大誡。”


    眾人都安靜聽著他開口。


    “李海禁閉一整日,寫悔過書,裴晏卿禁閉一夜,寫悔過書。”祁雲崢緩緩道。


    江眠月猛地抬起頭,祁雲崢卻並不搭理她驚愕的目光,反而看向一旁的裴晏卿,開口問,“知錯嗎?”


    “學生知錯。”裴晏卿溫聲道,“國子□□止尋釁滋事打鬧,學生非但沒有阻止李監生,反而與他對峙,是學生的錯。”


    祁雲崢緩緩垂眸,不置可否。


    “但……”裴晏卿又開了口,“學生今日不後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君子所為,今日若不是如此,李監生便會對江監生動手,江監生身體瘦弱,又是女子,我這一拳若是落在她身上,便不是如此輕易的事,所以學生不悔。”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眾人都不約而同發出了讚歎聲。


    江眠月心中一動,心中感激不已,看向裴晏卿,裴晏卿與她對視一眼,淡淡一笑。


    那笑容仿佛狠狠紮進了心裏頭,祁雲崢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那二位便去繩愆廳候著吧。”


    江眠月一愣,沒想到祁雲崢聽了這番話居然依舊維持原判,她心中著急,卻明白此時不是開口的好時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頂撞他,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會將裴晏卿判地更重。


    在國子監,祁雲崢便是公道,如今裴晏卿罰也可以不罰也可以,全在祁雲崢的一念之間。


    李海與裴晏卿乖乖去繩愆廳領罰,司業大人抱拳看著祁雲崢,總覺得他今日似乎特別生氣。


    生氣也是當然,監生們在國子監大打出手,著實是有些無法無天了。


    但是司業大人看著他沉沉的眼眸,總覺得他不止因為這個惱怒。


    應該還有什麽別的……


    司業大人的眼眸落在了一旁正滿臉擔憂看著裴晏卿離去背影的江眠月,心中一咯噔,不會是因為江……


    不不不,此事已經由祁雲崢親口澄清,他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不能再胡思亂想!

    見事情得以解決,看熱鬧的監生都乖乖散了,祁雲崢和司業大人也一道離開了騎射場,隻有江眠月、蘭鈺和尹楚楚仍在場上沒有離開。


    “眠眠,你還好嗎?”蘭鈺擔憂問道,“你沒被那個傻大個掄拳頭吧?”


    “我沒事。”江眠月皺眉道,“不行,我得去找祭酒大人。”


    “這麽晚了。”尹楚楚皺眉說,“明天再去吧。”


    “不行,裴晏卿禁閉一晚,若是明天去,他的罰都受過了,著實太冤枉。”江眠月心中充滿愧疚,“本是我的事,將他扯進來,我實在是於心不安,他又這麽好……”


    “是啊,裴晏卿真的是個好人。”尹楚楚點頭讚同。


    “確實是個好人。”蘭鈺也點了點頭。


    江眠月便讓她們二人先回去,自己則跟著方才祁雲崢離開的方向快步追去。


    祁雲崢並沒有去敬一亭,而是往夙興齋的方向去了,司業大人一直跟他並排走到分叉路口,司業大人回了自己的宅子,隻餘下祁雲崢一個人。


    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鋪在地麵上,江眠月悄悄的跟上去,卻見他腳步一滯,緩緩轉身看向她。


    二人在無人的道路中間四目相對,那隻橘色的貓“噗通”一聲從圍牆上蹦了下來,繞著江眠月的腳邊不放。


    江眠月咬了咬唇,想好了說法,剛準備開口,便聽到祁雲崢聲音平淡,“若是為裴監生求情,便不必開口了。”


    作者有話說:


    祁雲崢:又沒鞭刑,急什麽。


    裴晏卿:我怎麽多了三張好人卡。


    司業大人:住腦!住腦!住腦!(今天忘記帶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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