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難以入口嗎江監生?”劉大夫看著江眠月蹙眉凝神的模樣, 以為這藥苦得難以下咽。


    江眠月麵容蒼白的搖了搖頭,緩緩看向劉大夫,輕聲問,“劉大夫, 能否冒犯問一句, 這藥方, 是源自於何處?”


    “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劉大夫聞言,神情微動, 淡笑說, “這是原是宮中一位太醫的秘方,因國子監女子監生眾多, 時常有這樣的情形。此藥方也是事先準備, 方才給你號脈, 正是對症之藥,你安心喝了便是。”


    太醫的秘方……江眠月頓時想起上輩子自己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話, 她記得當時祁雲崢帶來的也是一位宮中的太醫。


    難道這剛好便是上輩子那副藥方?


    “江監生,快趁熱喝了吧。”劉大夫見她發呆, 提醒道。


    江眠月一愣,雙手捧著碗, 一口氣將那苦藥盡數喝完。


    一碗下去,熟悉的苦味蔓延至她的口中, 若不是眼前坐著劉大夫, 不遠處站著蘭鈺和尹楚楚,江眠月簡直要以為自己回到了上輩子。


    劉大夫見她眉頭也不皺,便將那碗藥喝完, 有些意外, 打趣道, “你算是監生之中相當不怕苦的,男子也不及你。”


    “良藥苦口,隻要有用,苦一點又有何妨。”江眠月看向劉大夫,“多謝劉大夫。”


    “不必謝我,祭酒大人將你帶回來,你的兩位朋友幫你煎藥,我便是給你診脈罷了。”劉大夫笑了笑,帶著幾分憐愛,“你最好休息兩日,不要受寒。”


    “多謝劉大夫。”江眠月頷首謝她。


    劉大夫說完這些便先行離開,廂房中留下尹楚楚和蘭鈺,看著她靠在床邊,宛如一張薄薄的紙片,眼中都頗為擔憂。


    “瞧瞧你,昨日還跟我一到秉燭夜讀,真是妙啊,把自己弄成這樣。”尹楚楚開口便是帶著嗔怒與嘲諷,“江監生,我可比你結實,你這豆腐做的身子,跟我一起鬧什麽呢。”


    江眠月老老實實的縮進了被窩,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別跟我學蘭鈺那套。”尹楚楚見她眼巴巴的模樣,毫不留情。


    蘭鈺一個激靈,眨巴眼睛疑惑看著她,“楚楚你說眠眠就好了,把我帶上幹嘛呀。”


    “你也不是什麽省心的。”尹楚楚瞪了蘭鈺一眼,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自己的薄被子,蓋在江眠月的床上,“多蓋點,捂捂。”


    江眠月覺得身上陡然一沉,笑道,“也不必如此,好重……”


    “不必什麽不必,你乖乖躺著。”尹楚楚看了一眼蘭鈺,蘭鈺頓時接收到她的眼神,撅了噘嘴,幫尹楚楚給江眠月折騰被子。


    她翻了翻被角,卻忽然一愣,從江眠月的床腳抽出一件男子的外衫來。


    “這是……男人的衣裳?”蘭鈺將那衣裳拎起來正反看了許久,“這是祭酒大人衣裳的製式啊。”


    “放著吧。”江眠月耳根微微泛紅,頓時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她被祁雲崢抱起來的畫麵……


    “是祭酒大人幫我遮住身上的血跡所用。”江眠月輕聲道。


    “祭酒大人真是溫柔。”蘭鈺聞言,不由得感歎,“高嶺之花,君子之典範。”


    江眠月垂眸,腦子裏浮現出之前的畫麵。


    雖然當時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但是江眠月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動作,是刻意避開了她身上的某些地方,盡力以最少的接觸將她抱起來——與上輩子每一次充滿暗示的懷抱都全然不同。


    一次又一次的接觸,讓江眠月明白,他是真的與之前有所不同了。


    至少,在他成為權勢滔天的首輔大人之前,他應當都會是廉直的正人君子。


    蘭鈺將那衣裳疊好,擺在了江眠月的枕邊,那衣裳靠得太近,江眠月鼻尖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她一愣,立刻想起自己被抱著的時候,他微沉的呼吸聲,還有他懷中溫熱的體溫。


    她心中一動,有些不自在,“也不必就放在這兒,還是拿遠一些吧。”


    尹楚楚給她蓋好被子,便去一旁看書去了,蘭鈺將祭酒大人的衣裳拿遠,卻將凳子搬得更近了些,湊到她的跟前,眨巴著眼睛看著江眠月。


    江眠月柔弱地靠在床邊,輕聲問,“怎麽了?”


    “眠眠……”蘭鈺湊近的臉充滿了好奇,神秘兮兮的小聲問,“被祭酒大人抱著什麽感覺?”


    “……”江眠月心中一個咯噔,“你,你問這個做什麽?”


    “咳咳,那本《多情祭酒尋歡記》我已經看完了。”蘭鈺小聲說,“那裏頭的祭酒大人,風流倜儻,萬花叢中過,葉葉都沾身。”


    “……”江眠月目光複雜看著她。


    尹楚楚翻書的手一頓,身子微微朝著江眠月的方向傾斜了一些。


    “所以?”江眠月遲疑問道。


    “相比之下,祭酒大人可算得人中龍鳳,萬裏挑一,若是在國子監有一段這樣的故事,倒也不虛此行。”蘭鈺眼眸中充滿了憧憬。


    “實際上,祭酒大人年紀也與我們相差不多。”蘭鈺神秘兮兮的笑道,“他長的這般好,對你也極為上心,你就沒有想過……”


    江眠月怔住了,“啊?”


    “相差不多?”不等江眠月說下文,尹楚楚忽然開口,看向蘭鈺,“祭酒大人如今已二十多了,眠眠才及笄不久吧,如今看祭酒大人身體不錯,日後年紀大了,那身體狀況差幾歲可是完全不同。”


    江眠月蒼白的麵上浮現出一絲不健康的淡紅。


    蘭鈺聞言,托著腮,“這我倒沒想到……那等他年紀大了就換一個?”


    “等等……”江眠月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其實我覺得顧惜之不錯。”尹楚楚忽然說。


    “不行啊,你想跟和樂公主搶人?”蘭鈺反駁,“和樂公主可不是好招惹的。”


    “不提這方麵,他是國子監最漂亮的男人,這你無法否認。”尹楚楚說。


    “祭酒大人最漂亮。”蘭鈺說。


    尹楚楚打了個哆嗦,“漂亮這個詞不適合祭酒大人。”


    江眠月聽到“漂亮”二字,背後也冒出些冷汗。


    也許是祁雲崢樣貌之外的氣勢太過,往往令人忽略他的長相,隻覺得他可望而不可即。


    “方才祭酒大人抱你回來,這姑娘就瘋了。”尹楚楚沒好氣的說,“非說祭酒大人與你相配。”


    蘭鈺立刻坐直了身子反駁,“你不覺得嗎?祭酒大人對眠眠總是另眼相待,看她的眼神都黏糊糊的……”


    “別說了。”江眠月聞言,心中一顫,打斷她的話。


    蘭鈺不理會她,接著笑道,“我聽聞祭酒大人身邊都沒有人伺候,尋常不喜人觸碰,這次抱著眠眠回來,我就覺得……”


    “別說了!”江眠月聲音中泛著涼意。


    蘭鈺聲音頓住,小心翼翼看了江眠月一眼。


    “眠眠……”


    “這種玩笑,下次不要再說了。”江眠月雖虛弱,聲音中卻略帶嚴厲,“國子監規矩森嚴,尊師重道乃立身之本,師生身份嚴明,此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你想像陸遷那般被處以鞭刑嗎?”


    “眠眠,我……”蘭鈺低下頭,“我就在這兒說著玩,以後不說了。”


    “你那書也盡早扔了,日後若被人看見又是一樁麻煩。”江眠月皺眉道。


    “哦,我還有兩本就看完了,看完再扔!”蘭鈺說。


    江眠月無奈的歎了口氣。


    耳邊傳來蘭鈺喃喃聲,“眠眠說話的語氣明明都像那祭酒大人似的……”


    “?”江眠月抬眸看著她。


    蘭鈺被她眼神陡然一震,轉身扭頭跑了。


    自己……像祁雲崢?

    江眠月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微微一愣。


    她看向尹楚楚,“我像嗎?”


    尹楚楚一愣,假裝沒聽見,扭頭繼續看書。


    當晚,因吃了那藥的緣故,江眠月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感覺精神了些,準備起床去學堂,卻被蘭鈺給摁了回去。


    “你好好在舍中休息。”蘭鈺道,“我和尹楚楚給你帶吃的回來。”


    “我好多了。”江眠月撐著手坐起身,又被蘭鈺輕易摁了回去。


    “哪兒好了,你這模樣,剛一出門就要被秋風吹倒。”蘭鈺見她仍舊麵色蒼白,皺眉道,“乖乖躺著休息吧。”


    江眠月被蘭鈺的細胳膊摁著,根本無法起身,一時間有些無力。


    “楚楚,把她弄走……”江眠月無力說。


    “你若是有力氣出門,便自己動手。”尹楚楚麵無表情擼了擼袖子,看了她一眼,抱著書準備出門,“祭酒那邊我替你說。”


    江眠月與蘭鈺麵麵相覷。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早些恢複,明日就能去學堂了。”蘭鈺摸了摸她的腦袋,“乖。”


    江眠月無力的閉上眼。


    “我也該走了,你若是無聊,便看些雜書吧。”蘭鈺將那本《多情祭酒尋歡記》放在了她的枕邊。


    “誒,我不看這個!”江眠月還未說完,蘭鈺便已經快步跑遠了。


    江眠月無奈,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這還是除了上次十五月假之外,她最為閑適的一日。


    她想到自己來到國子監短短的這段日子,不是在東奔西走,便是在趕學工課,或者便是在應付祁雲崢。


    也該好好休息一日。


    江眠月眯著眼看著天花板,雖然腹中疼痛已經好了許多,但如今確實還有些虛弱,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耳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和細小的雜聲,似乎還有翻書的聲音。


    “玉兒?”她聲音微啞,帶著幾分懶散。


    那人沒有回話。


    “楚楚?”江眠月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淺淺伸了個懶腰。


    “怎麽不說話……”她側過頭,卻看到一雙男子的靴子,鼻尖傳來淡淡的墨香氣。


    作者有話說:


    祁雲崢:這書不錯。


    江眠月:……蘭鈺我謝謝你。


    二更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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