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
黑夜中,寂靜的山路上崎嶇不平,只剩下輕柔的月光掃在這個肚子挺著大肚子生悶氣的孕婦身上。
忘憂族白日里到處都充滿了人的影子,到處都飄蕩著大叫或大小的聲音,但一旦到了晚上,那些累了一天的人們也紛紛回家準備,女人們給丈夫和孩子燒制美味可口的飯菜,男人們則帶著孩子在一旁幫忙打下手。
晚上,萬籟俱寂的時刻,雪輝越想越氣,有著自己的勁兒散漫的走著,也不看路,慢吞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
漫山遍野的小路兩旁都是高達密集的樹木,雪輝無心觀看,她心裡有些慌張,因為她發現自己迷路了。
「有人嗎,有人在嗎。」
雪輝心裡有些發毛,聽見遠處未有人居住的叢叢密林中傳出的虎嘯狼嚎聲,嚇得心裡更沒底了。她不是有操控獸類能力的沁兒,這個時候獨自一人走在荒涼的小路上,最近的一戶亮著光的人家距離至少也有幾百米遠,這麼遠的地方,能有人聽見她的呼救嗎?雪輝心裡不敢篤定。
「誰啊。」
嚇得哆哆嗦嗦的雪輝聽見有人回應,立刻從樹后快步走了出來急急忙忙喊道:「我,我,雪輝。」
「夫人?您大半夜的不在家休息,跑這兒做什麼。」
即便在夜裡視力也很好的侍衛一眼就認出了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的雪輝,驚訝的喊道。
但雪輝再也不會將此夫人與彼夫人弄混了。
「沒事,晚上吃的太多,出來消消食。」
雪輝的話漏洞百出,同行的幾個年紀較小的巡視者當場就躲在年長者的身後笑了起來,想來不久前兩人大吵、少族長卻被趕出來無處可去的消息已經傳播開來。
「既然如此,那夫人先隨我前行,這地方不適宜您坐著,到了前方有合適的地方我派人去請人來接您回去。」
說著,雪輝被他們領到了一處她從未見過的地方。
這是一棟接一棟的房屋,房屋並不高大,但勝在小巧別緻,倒別有一番風韻。
推開門,裡面掛著幾盞長明燈用來照明,除此之外再無一絲修飾之物。
「夫人,您先喝水,我這就派人去請沁兒小姐來接您。哦,對了,我先走了,您若是無聊的緊,就到處走走。房屋後有一大片果樹,去那摘幾個新鮮果子嘗嘗。」
領頭的給雪輝端來熱乎乎的水,說了幾句話就又走了,看起來他很急著去巡夜,雪輝也沒多留他,客氣的送他出去。
她一個人在這裡空空的屋子裡閑得無聊,想起那人說起的一片結了果子的果樹林,順便提著個籃子就抬腿走了進去。
人傑地靈的地方似乎連普通的果樹也沾染了這天地間給予的厚重的賜福,天地間受苦受難的地兒她見得過了,可她沒有想到天地間居然還有如此一處得老天爺厚愛的地方。
果樹不高,可果子極其茂盛,那往四周生長延伸的枝椏處往下提溜著一大溜兒挨得密密麻麻為了佔地兒而打得不可開交的果子,個個長勢喜人。
她看見那茂盛多子的果樹,低頭望了望自己腹內存在的兩個小孩兒,突然抿嘴笑了起來。她摸了摸肚子,孩子和母親血脈相連,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心情的愉悅,也開心的咧著嘴笑著,還調皮的伸腳踹了一下母親的肚皮。
果樹排成整齊的陣列,卻讓雪輝有些頭暈,因為她沒想到這裡的果樹居然會如此多。
她一下子有些選擇困難,看起來都差不多,選哪個好哪?
雪輝轉了一陣,也沒了決定,索性隨著性子亂走起來,選中哪個就往籃子里放,慢慢的就把籃子裝滿了,她也走到了樹群的盡頭。
「誰。」
一聲警覺的喝聲制止了雪輝的閒遊時光,那聲音里沒有一絲善意,充滿了威嚇和驚詫,同時伴隨著的還有刀劍兵器等次拉茲拉拔出鞘的刺耳聲音。
「我不是壞人,我不是壞人。」
這一聲呵斥讓雪輝三魂丟七魄,她在忘憂族裡住的時間夠長得了,遇到的人從來各個都是對她恭敬有加,善意十足,恨不得把她供到供桌上參拜。
就連族內最有身份的族長和幾大長老對她也是和顏悅色,連一絲不耐的性子都從未對雪輝有過。過慣了這種祥和的生活氛圍,雪輝的性子也漸漸變得柔順,往日的警覺機敏也丟下了。不料正逛得興起時突然來了這麼一嗓子,話音話外都是把她看成仇敵,語調也是她從未聽過的讓他體寒,讓她膽戰心驚,更擔心傷到了孩子。雪輝嚇得立刻扔掉了籃子,火速躲到樹后,蹲下身子,雙手護住肚子,努力把身子蜷成一團,削減自己的存在感。
「抬起頭來。」
呼啦啦從山洞裡不知竄出多少人來圍在雪輝前面,雪輝的魂兒嚇得都飄出了體外。她開始後悔,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大錯事?會不會死在這?可是她不想死啊,她的丈夫還在那練功,等著她回去給他做飯吃,她的孩子還沒出世,還沒叫她娘,嗚嗚,她真的不想死啊。
「怎麼不抬頭?」
又是一句讓雪輝嚇得顫抖的音調,雪輝嗚嗚著,差一點就要哭出來。好幾次頭已經要抬起來,可是最後又散了勇氣,低了回去。
「你是誰。」
同樣的音調,同樣的冰冷無情,比寒冬臘月冰凍三尺的冷還要讓雪輝通體骨寒。同樣的淡淡語氣,卻包含了世間最喜愛鮮血和死亡氣味,在那一瞬間,雪輝嗅到了無所不至、像江南五六月下的毛毛雨一般密集不透風的血腥廝殺的氣味。
聲音那樣的低沉,那樣的近,卻讓一貫膽大不畏死的雪輝仍然沒有抬起頭讓他們檢查自己沒有敵意的勇氣。
「怎麼回事。」
一道熟悉的嗓音把雪輝已經凍得結了三丈厚的冰碴子包裹著的靈魂給拉了出來。
「大長老,是我。」
雪輝拚命揮手招呼。
「做什麼那,一群臭小子,她是雪輝,是小睿的媳婦,你們要是把她惹壞了,看你們有幾個膽子跟族長交差。」
大長老一邊罵一邊打尤不解氣,又罵道:「也不想想你們能隨便出來嗎,竹韻那樣的人見了你們都有些害怕,更何況她還懷著孩子,滾滾滾,趕緊給我滾,省的我看見了煩心。」
說來也怪,大長老脾氣不好,又打又罵,那群人一點也不生氣,乖乖的全都「滾」回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守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