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殿下,最良善不過
第122章、殿下,最良善不過
冷硬的,疏離至極的動作,在潛意識下,變得毫無掩飾。
待我回過神時,趙延卿已然察覺到了什麽。
他半張開的手掌僵在空氣中,那張清雋的麵孔也染上了一絲霜色,眸光裏隱隱流露出幾分受傷,卻又像是愧疚的情緒。
頓了頓,似想要再伸手,最終卻又收了回去。
抿唇看了我一眼,暗啞道,“阿真,你別怕,我不碰你就是了。”
“走吧,用膳去。”
他指了指外頭,那雙清寒的鳳眸裏裹著幾許牽強的笑。
話畢,便跨步走到了前麵。
似有意的,趙延卿步伐極快,沒得一會兒便與我拉出了一段距離。
我跛著腿,緩慢的跟在後頭,一步步的朝著擺滿菜肴的圓桌前走去,看著那滿眼的山珍海味,卻並無心思用膳。
而趙延卿,許是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兒,這一頓飯,也吃得格外沉默。
吃完之後,他也沒再多留,尋了個處理公事的由頭便出了摘星院。
而我,昨夜才安定下來的心,如今又忐忑起來。
吃過晚膳後,我在院裏坐了許久,望著滿天的繁星,吹著一陣陣的微微的夜風。
腦子裏卻沒有一刻空閑,不是反複回憶著從前與延郎的點點滴滴,便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幾年來趙延卿待我的刻薄,對我的占有,對我的卑微,對我的深情款款。
除此之外,還有,他那句“對明兒不過是愛屋及烏”。
先前在客棧時,趙延卿說這話,我並未真正懼怕。
我想著,明兒到底是他的骨血,他能暗自將明兒藏????起來撫養這麽些年,自然不會真的對明兒不利。
可是,倘若明兒並非他的孩子,那就全然不同了。
所以,趙延卿待我,究竟是為何?
我終究是不信,他所謂的愛我的。
愛我的,從來都是清河村裏那個延郎,是告訴我,住在別人的家裏,要知禮數,要照顧好自己的延郎。
絕不是那個,權傾朝野,殺伐果斷,卻狠辣至極的容王殿下。
可他既根本不愛我,究竟為何又要留我。
從前我總認為趙延卿留我是為了給宋玉蘭做替死鬼,可這幾日發生了許多事,加上昨日看陳榮華那般反應,我便可以肯定,絕不是如此……
這一夜,無疑,我又陷入了過往難眠。
輾轉反側,心頭猶如一團亂麻……
第二日蘇醒時,陽光已透過窗戶紙射入內室。
隨著細碎的步伐聲,李嬤嬤端著一個盛滿水的青銅盆子緩緩而來。
見我睜眼,她忙不迭上前伺候。
一邊替我遞過來衣裳,一邊笑盈盈道,“王妃,您這一覺啊,可睡得夠久的,小公子方才都來了好幾趟,說是新背了首詩,想要念與你聽,見你沒醒,這又回去了。”
今日的李嬤嬤,仍是一派慈和模樣,笑嗬嗬的,與我絮絮叨叨。
可是,此刻再麵對她,我也再無往日親和。
尤是想到她昨日遮遮掩掩的模樣,心中更是紛雜都很。
我垂眸看著她,頗想要問她。
這個世間是否真有邪祟,我的延郎,是不是又真的隻是,附身與趙延卿的一介惡魂。
可是,到了話到嘴邊,我卻還是咽了下去。
隨手接過李嬤嬤遞過來的羅帕,溫聲吩咐她。
“李嬤嬤……”
“你一會兒將平兒領過來吧,我今日也無事,我想帶著他出去走走,看看這春日的盛景,看看這京都繁華。”
“我若沒有記錯,再過兩個月,平兒就應當要四歲了。”
“我想領著他去金鋪,給他打造一枚長命鎖。”
是啊,孩子出生都應當有長命鎖。
可我的明兒,卻因為種種緣由,一出生就遭了難,這些年來,也從未得到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一切。
如今我作為一個母親,想要給我的孩子補上這麽一份遲來的禮物,實在是再尋常不過,李嬤嬤自不會懷疑些什麽。
而我,也正好借著再出去走走,或許多少能聽到些什麽。
畢竟這皇家秘辛雖是秘辛,但能傳到達官顯貴耳朵裏,卻也未必不會流傳到市井間。
但凡我四處逛逛,總是能聽到些許。
心中打定了主意,未等李嬤嬤開口,我又再次朝她吩咐道,“嬤嬤,一會兒午膳也不必準備了,我帶著平兒出去吃。”
然而,今日,李嬤嬤卻並未如以往那般立刻回應。
聞言,她手忽然頓了頓。
繼而壓低了聲音,有些擔憂忐忑的語氣道。
“王妃,按說,您的吩咐,老奴理當遵循的。但……昨兒下午,宮中發生了一些事,殿下眼下怕是遇到了些麻煩,您獨自出去,老奴怕……”
“怕您與小公子遭遇不測。”
李嬤嬤緊捏著手中的牛角梳,那張方才笑吟吟的麵龐在我話落之後變得嚴肅,眉頭也皺成了一團。
透過鏡麵,極是擔憂的看著我,說道,“王妃,按說,您要為小公子定製長命鎖,老奴原不該攔著,可這幾日外頭實在亂的很。”
“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老奴……老奴吃罪不起啊……”
“殿下在京都的處境想必您也是知曉的,他雖權傾朝野,卻也樹敵頗多。這些人啊,爭權奪利起來,向來是沒有德行的,為著構陷脅迫,便是家中婦孺,也並不放過。”
“老奴也不妨告訴你,就前兩日,殿下還遭到刺殺,幸而他這回有防備,沒能讓對方得手。這刺殺不成,那奸人卻又出了新招,借著殿下犯癔症竟是構陷他溺死一個農婦。”
“這!這簡直就是胡扯!咱們殿下即便是犯了癔症,那也是最良善不過,怎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可是,這朝中的官員不信啊,如今一個個鬧著要將殿下罰入天牢。”
“老奴原是不想與您說這些的,可如今您這般,老奴思來想去,也當是和您說實話的時候了。”
李嬤嬤唉聲歎氣的。
然則,她的這番話,卻叫我心頭倏然一顫。
握住簪子的手猛地僵住……
我很想念延郎,可卻也並不希望他真的是所謂的邪祟。
哪怕,他隻是趙延卿癔症的另一麵。
我也不希望他是人們口中的惡人。
閉了閉眼,我終還是開了口,蹙眉問李嬤嬤道。
“嬤嬤,你所說的殿下犯癔症是什麽意思?他……他溺死農婦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