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真娘她，忌茉莉花
第110章、真娘她，忌茉莉花
外頭的石桌前，趙延卿和陳榮華正在交談，見我出來，他極快的走近。
繼而，又輕輕將我扶住，錯愕的往裏看了眼，柔聲問我道。“真娘，怎這樣快就出來了？怎不多聊一會兒？”
多聊一會兒？
我與她，除了我爹，又有什麽好聊的？
況且，我瞧著她那般年輕貌美的氣色，倒不像是鬱鬱多年的樣子。
我心中譏嘲，但並不想與趙延卿解釋什麽。
於是，隻抽回手，淡淡的應他。
“聊完了，該說的都說明白了，自也就沒有什麽好聊的了。”
“咱們走吧。”
我語氣淡漠，幾乎沒有情緒。
話畢，便直接朝著那出口走去。
見狀，陳榮華趕忙跟了上來。
他大抵也是看出了什麽，一邊走著，一邊悻悻的對我道，“表妹，這裏的路不好走，我帶你們出去吧。”
表妹？
嗬嗬，聽起來真諷刺啊。
合該他才是我那母親的親兒子才是啊。
而我，和我父親，終究不過是兩個局外人。
大抵是對江氏的怨恨，此時麵對陳榮華，我亦有些遷怒。
隻是，這些年來的蹉跎叫我性子變得愈發冷淡。
故而，我也沒有什麽情緒波動，隻平和的向他行了一禮，疏離口吻道，“既如此，那就有勞陳大人了。”
陳榮華是在後宅廝殺裏長大的，又在官場上混跡，心性到底通透。
見我如此冷淡，他也意識到我並不想認他這門子親戚，更不想認江氏。
他眸光微僵了下，不再說話，隻微微側身，走在前頭引路。
明媚的光線下，陳榮華修長的背影一步步向前，我和趙延卿則默默跟在身後。
沉默的氣氛，一時間有些低沉，亦是尷尬。
一路走到前院，我們三人都無人再開口。
直至快到門口，趙延卿才止住步伐，低聲對陳榮華提醒道，“陳禦史，且就送到此處罷，外頭人多眼雜，若是叫人瞧了去，恐怕對你，對夫人都不好。”
聞言，陳榮華微頓了下。
他抬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又似還想往前。
但最後，到底還是停住了。
隻淡淡一笑，指著門外道，“也罷，那殿下和表妹慢走，出了這個院門，再繞過兩條石子小路便到了。”
“明真，容王殿下……”
陳榮華笑著，正欲差門外的小廝為我們引路。
背後，婦人溫和的聲音入耳。
我心中微怔，緩然回過身。
綠茵茵的樹下，江氏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她先是淡淡的朝著趙延卿一笑，算是打招呼，繼而又向我走來。
“陳夫人，可是還有事？”
大抵上察覺到了我並不想再與江氏多言語，見江氏走近，趙延卿便替我開了口。
聞言，江氏表情僵了一僵，眼神裏一閃而過的落寞。
稍頓了下，很快，又端上了一臉和善端莊的笑，然後將手中一罐子茶遞給趙延卿，溫聲細語的道，“容王殿下，這是茉莉花茶，是我自個兒做的。方才我原是想讓阿真品一品的，不過她說是府中有事得急著回去，便沒有嚐到，你們帶些回去，吃一吃，若覺得喜歡，下回再來拿便是。”
“這茉莉花茶是去火兒的，到了夏季，也最是適合女子用，到時讓下人給阿真多煮一些，吃了……”
“陳夫人，真娘，她忌茉莉花。”
“平素裏，她若碰了茉莉花，便會暈厥窒息，病得很是厲害。”
“是以，如今王府裏但凡與茉莉花相關的一應不允出現。”
溫潤禮貌的聲音，卻又清清冷冷。
一瞬間，江氏再次僵住。
她愕然的望了望趙延卿，又看向我，倏得將那罐子包裝精致的茉莉花茶收了回去。
眼底裏愧色泛濫，更有些難堪。
她自是難堪的，想必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方才勸我飲茶的畫麵。
不過，我方才沒有與她說，也並非是想叫她難堪。
無非是覺著沒有必要，倒沒想到她會跟了出來，也未料到，趙延卿會如此直接的給人下不來台。
其實今日這東西受了也無妨，到時送給旁人，亦或者丟到一邊兒便是，倒也不必說出來叫人難堪。
江氏不知是太過難堪，還是因著這一罐子茉莉花茶，對我的愧疚感逐漸騰升。
她緊捏著那雪白的瓷罐子，眼圈愈發泛紅。
片刻，緩緩將罐子給一旁的陳榮華，柔聲對我道，“阿真，是娘疏忽了。”
娘？
從前我很是奢望的這個稱呼。
現如今，卻並無什麽感覺了。
“無礙，從未生活在一起，夫人不清楚也實屬正常。”
“也怪我方才沒有告訴你。”
我淡聲回了兩句。
話畢，又看向趙延卿，喊他道，“殿下，咱們走吧。”
“那就，不多做打擾了。”
趙延卿雖然算不得是一個好夫君，卻向來極是會看眼色，故而我話音剛落，他便沒再給江氏言語的機會。
拱手施了一禮，便握住了我的手腕，拉著我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轉身之際，我似乎聽到了江氏啜泣的聲音。
有那麽一刹那，我胸口有些許刺痛，但很快卻又平複下來。
而江氏，在我走到門口時，忽然又喊了我一句。
悲淒道，“阿真，娘不僅是你的娘，娘也是江氏的女兒，是餘氏的外女，娘更是你姨母的親妹妹，你姨母為娘而死，娘不能再為一己私利而忘記自己應當背負些什麽？”
所以呢？
她便要為江氏和餘氏而放棄我與父親？
為了江氏和餘氏，為了陳榮華的母親，她的姐姐，對我這個親生女兒不管不顧十多年？
聽了江氏這些話，我約莫明白了她留在陳如海身邊的緣故，想必是為了家仇，為了陳榮華母親的恩情。
這或許，是她江氏嫡女該背負的責任，亦是她身為餘氏外女該報的仇。
我能夠理解，卻不能原諒。
心中譏諷，我沒有再理會。
隻反握住趙延卿的手，一步步踏出茶樓。
就那般十指相扣，似乎無形中將所有怨氣壓在指間。
等徹底的看不到江氏和陳榮華的身影，我才緩緩鬆開了趙延卿。
而趙延卿，亦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我的情緒。
一上馬車，他便伸手將我攬入懷中，垂眸極溫柔的凝著我，輕聲道，“真娘，若不想見，咱們以後就不見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