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沒能護住，不是麽？
第109章、沒能護住，不是麽？
或許是這些年經曆了許多，又或者是早已被京都的風氣浸淫，最終我還是將那股瘋狂翻湧的情緒克製。
隻是麵對江氏，麵對我尋了許多年的母親，我顯得格外的淡漠。
唯有提及我父親時，我那顆麻木已久的心髒才稍有些波瀾。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這份波瀾似乎都變得微末了許多。
又或許，是如今諸多的疲憊，讓我已沒了從前的活力，以至於就連仇恨，在我身上都顯得十分寡淡。
或許是我的反應太過平淡，少了我這個年紀應有的鮮活。
對上我的目光時，江氏略微有些詫異。
繼而，又似鬆了口氣。
兀自的又將茶碗遞到我跟前，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你且喝一口茶水，我慢慢與你說。”
“這茉莉花茶，雖算不得是最上品，味道卻是極好，清香可口，最適宜夏季飲，往日裏我在家中時，便最是喜歡這種花茶。咱們且慢慢品，慢慢說。”
她語調溫和，並未立刻作答。
瞧著那等沒話找話的模樣，像是想借此與我多說幾句。
可我，卻並無興趣與她說廢話。
年少的時候，我每日都在想，我的母親如今究竟長成什麽樣子，我與她見麵時，又應當說些什麽？我想著，我要告訴她，這麽許多年來，我是如何過的……
隻可惜，那些情感，也隻是留在了年少時。
後來，經曆的事情多了，我便看得愈發淡了。
到了最後，想著找到我娘，也不過是為了完成我父親的遺願。
再到後來，知曉她與我同在京都，知我身處困境，知我幾近死去，卻都並未再來看我一眼，那樣的感情變得更加淡薄了。
因而，我也並不想與她多說我的事。
包括，我不能飲茉莉花茶這樣的忌諱。
我擺擺手，再度將那碗清香可人的茉莉花茶推諉回去，淡然道。
“陳夫人，茶就不必品了。”
“您久居京都多年，想來也當聽過我的事。”
“認識容王以前，我不過青陽縣一村婦，我不通文墨，更不會附庸風雅。所以，對於茶水，我也並無興趣。”
“你也不必說這些個廢話了。”
“我今兒前來，也並未有認親的想法，我隻是想要完成我父親的遺願，想要替他找到你，知曉你過得好與不好。”
“如今，這件事已經完成，我現在就隻想知道，我父親究竟因何而丟了性命，便是到時尋仇，我也能師出有名。”
話畢，我索性將那碗茶水推到了江氏麵前。
江氏大抵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她臉色微微僵了一僵，看著我的眼神像是愧疚，又像是無可奈何。
那雙本就美麗的眼眸，被霧氣浸染，顯得格外叫人心疼，就那般定神看著我。
良久，才似壓下情緒，緩慢道，“阿真，你父親……是因著拿到了陳氏拐賣人口的證據，這才被陳如海滅口。”
“或許，這其中也有我的緣故吧。我想，來時的路上，容王應當已經與你說過了。我與陳如海，曾是青梅竹馬，我們江氏與陳氏當年乃是青陽縣最大的士族。”
“隨著長大，家中便為我與陳如海定了親。那時的陳如海，生的好，有學識，乃是許多姑娘仰慕的對象。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儒雅的翩翩公子，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
“或許應當說，他陳氏皆是敗類！那時，我去他家中玩耍，無意間，發現陳如海的父親，在房中……淩虐拐來的女子，我當即便要告官，但陳如海攔著我，死活不讓我去。”
“而後，爭吵之下，他無意間說漏了嘴。我斷斷沒有料到，不僅陳如海的父親，就連陳如海也……”
“他受他父親多年浸淫，隻將那些當做尋常之事，且還告訴我，說什麽那是紓解壓力的方式。說什麽，若是對原配夫人做那種事那是不尊重，故而便將那些欲望都施展在那些奴婢身上。”
“那時候，我並未往拐賣上頭想，隻覺得那些女子可憐，也惡心了陳如海，回到家中便與他退了親。”
“可我斷斷沒有想到，與我退親後，陳如海又與我長姐定了親。我那長姐是個庶出，不似我還有外祖家中做後盾。加上她生來性子懦弱，繼母又刻薄，貪圖陳家的聘禮。於是，我長姐便在繼母和父親的逼迫之下嫁給了陳如海。而後，不到三年的時間，江氏便是幾乎傾覆，我父親被害死，外祖亦病逝。我在逃跑的途中，被你父親所救，爾後便有了你……”
“再後來，有一日，陳如海不知怎的就找到了我，還拿你和你父親的性命威脅，要我與他做妾。我自是不肯答應的，可當天夜裏，你父親就叫山賊給抓了起來，險些連命都丟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不告而別，同陳如海走了？”
我嗤笑了些，有些譏誚的看著她。
不知為何，瞧著江氏，我突然想起了趙延卿。
他們這些人，總都做一些傷人，卻又自認為為了旁人好的事。
卻根本不明白，或許，旁人根本不需要。
我不需要，我父親也不需要。
我們所想要的，也許隻是真相，是一家人能夠互相理解，能夠共進退。
而無論是趙延卿，還是江氏，他們偏偏都選擇隱瞞。
到了最後，卻還將自己感動得不行。
四目相視，迎上江氏已然泛紅的眼眸，我不覺的又笑了，譏嘲的道，“陳夫人，或許，我與父親並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況且，最後，你不也沒能護住父親？更沒能護住我麽？”
是啊，她但凡真的有心護我那麽一丁點兒，也不至於眼睜睜瞧著我在容王府受了那麽多年的苦也不過問。
哪怕她無法與我相見，總是能使喚陳榮華的吧？
可她沒有，一點也沒有。
縱然她此刻看起來是那樣的愧疚，那樣的悲痛，卻也無法改變她從未對我施以援手的事實。
“罷了陳夫人，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的。”
“那些不想知道的，您也不必告訴我，我就先告辭了。”
閉了閉眼，未等江氏再說話，我便立即起身，跛著腿，卻是極快的踏出了小屋。
隨即，朝著院門迅速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