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當年,並非意外
第108章、當年,並非意外
趙延卿一派的官話,那名青衣男子亦是客套姿態。
微微點了點頭,抬眸朝那小屋望了眼,似對我說,又似在回趙延卿,溫聲答道,“姨母已在裏頭等候多時了。”
姨母?表妹?
方才聽眼前的男子喚我表妹,我還有些不知所以。
然而此時,我卻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了。
我麵前這位溫潤的公子,趙延卿喚他作陳禦史。
倘若我沒有記錯,舉朝內外,也就隻有一位姓陳的禦史。
那便是陳相的長子,宋玉蘭的丈夫——陳榮華。
而陳榮華喚我娘叫做姨母,按照趙延卿先前的說法,他的母親分明是因著我娘被害的,可他卻與我娘似乎頗為親近。
再者,來前趙延卿與我提過一嘴,說是陳榮華的母親乃是大江氏,我母親被稱作小江氏。
我母親,與陳榮華的母親莫非是……姐妹?
若是如此,那麽陳榮華與我母親關係好,便說得過去了。
而他娘的死,怕也是另有隱情。
我母親留在陳相府這麽些年,恐怕多多少少也與陳榮華有些關係。
至於趙延卿,瞧著他方才那般毫不意外的反應,恐怕早就知曉了這其中的關係。
所以,他之前同我說那些話,怕隻是……提前給我吃定心丸,叫我見到我母親時,不至太難過。
可是,自己的母親為著別的孩子,對自己的不管不顧許多年,這換做誰心中能好受?
心中頗有些悲涼,我並未回應陳榮華。
隻抬眸向著趙延卿看去,低聲喚他道,“殿下,妾先進去了。”
“好,我和陳禦史在外頭等你們。”
趙延卿笑得溫和,話落,便朝著那陳榮華使了個眼色,二人對視一眼,轉身踏出了小院兒。
我僵立在原地片刻,又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抬腳往那小屋裏走去。
步伐愈近,房內清幽的茶香味兒愈發清晰。
隨著漸漸步入,一名瞧著極為清雅的婦人映入眼簾。
一身月白色的衣裙,上頭繡著藏藍色花紋,烏黑的長發挽作拋家髻,發髻間是一些明豔的簪花。
豔麗的娥眉下,一雙明眸清亮透徹,那精致明豔的五官,與我有七八分像,隻是更為溫婉柔和。
模樣比我先前在畫上瞧的還要年輕許多。
若我沒有記錯,我娘親江婉柔,今年應當是三十八歲了。
可此刻瞧著她的模樣,卻似還不到三十,約莫二十七八的麵貌,若是與我一道兒走出去,旁人隻怕還以為我們兩個是姐妹。
柔和的日光下,她眉眼裏泛起溫柔。
端起茶盞輕輕飲下一口,又倒了一碗遞給我。
似努力在克製著情緒,又似不知說些什麽,好一會兒,才溫聲問我,“你是……明真吧?”
“陳夫人今日既是來見了我,便應當知道我的身份了。”
“又或者說,您早就知道我是誰的,從我踏進京都的那一刻,您就清楚的不是麽?”
我揚起唇,冷冷打斷了她。
並未有母女相見的激動,也並未有聲嘶力竭的怨恨。
更多的是,疏離,陌生,冷漠。
與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隻是,似乎與江氏想象中不大一樣。
許是我的態度過於尖銳冷淡,她眼神裏略閃過一抹錯愕。
片刻,才放低了聲音,歎息道,“阿真,我也是沒有法子,那個時候,我自個兒亦是自顧不暇。”
“再者,我也不想令你卷入這起子腥風血雨裏來。”
“當年……當年你父親便是因著卷入這些事,才……才會命喪他鄉。”
她說著,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氤氳,似回憶起什麽,苦笑了聲,又看向我,緩緩的道,“我已然害了你父親,自不能再害了你。”
什麽叫做,已然害了我父親,不能再害了我?
難道,我爹並非意外身亡?
還有,江氏所謂的我父親卷入這些事,又是何意?
我原不過是想詢問,她為何這些年來對我不管不顧,為何明知我在京都受苦卻從未來看過我一眼。
但此時,我腦子裏卻瞬間一片空白。
那些質問的話,也都驟然卡在了喉嚨裏。
腦海裏,唯有我爹被抬回來時血肉模糊的模樣。
我詫然的瞪著她,往事回溯,我心中難免激動,好一會兒,我才將心情平複,顫聲問她,“你……此話何意?什麽你害了我爹?什麽叫我爹卷入那些事喪命?他卷入了哪些事?我爹他不是……他不是掉下懸崖身亡的麽?”
我紅了眼,凝眸對上江氏霧氣彌漫的眼睛,身體忍不住的發抖,更覺汗毛豎起。
如果我爹不是意外身亡,那麽……他就是被謀殺?他根本就是被人推下懸崖的?
可是,那時候,會有誰對他下手呢?
聽江氏的意思……
難不成……是……陳相?
我咬著牙,努力壓下突然湧上的情緒,再次開口問她,“江……陳夫人,既然我爹並非跌下懸崖身亡,那便是有人謀害他,是……是誰那樣歹毒?”
“阿真,你已經猜到了,不是麽?”
我哽咽著,話音未落,江氏悲涼的聲音已入耳。
她輕歎了口氣,又將茶碗往我麵前推了推,說道,“你且喝碗茶,緩緩,我再將來龍去脈一一同你說。”
喝碗茶?
不得不說,茉莉花茶的滋味兒很清香。
可惜,它不適合我。
我淺掃了眼那澄澈的茶水,並未理會,隻重新平複好情緒,平靜望著她,擺擺手道,“不必了,你且先說吧,究竟是是怎麽回事?到底……到底又是什麽人害了我爹?”
“陳如海,便是當今的陳相,明真你很聰慧,應當已經猜到了吧?”
江氏聲音平和,語氣平靜。
然而這話出口,她卻似有些沉重。
而我,心情則是更沉重。
是了,她說得沒有錯,我已經猜到了。
自她方才開口告訴我,我父親是被人謀害的那一刻,我便已然猜到了。
隻是,到底有些難以接受。
接受不了,我的母親與害死我父親的凶手長相廝守。
哪怕,或許隻是表麵,或許……她是另有苦衷。
我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才平複了心中的怨氣,隻緩緩抬起頭,平聲追問她,“所以陳夫人,陳如海,緣何害我父親?因為您這位他的青梅竹馬?還是……因為我父親知道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