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殿下從前很苦
第106章、殿下從前很苦
後罩房，原就是後宅裏安置婢女的屋子。
按照那些個高門的規矩，說不得一些庶出人家的女兒和姨娘也是住在那後罩房裏。
但我如今既是能做主，自然不想讓曾經幫過我的秀珠繼續待在那起子潮濕陰暗的屋裏，平素裏亦是和旁的婢擠到一處。
往日裏，秀珠是頗為羨慕韻如她們的。
雖然都是住在下人房裏，可韻如她們的住處卻顯然要比好她的居所好許多，尤是韻如，作為我身邊的大丫鬟，她原是住在耳房裏的。
如今她走了，那耳房自然就要疼給秀珠。
不多時，旁的幾個婢女就幫著秀珠將行李搬到了一側的耳房之內。
瞧見秀珠得了我器重，她們無一不豔羨，卻也不好說什麽。
畢竟，秀珠到底算是於我有恩的。
而那些個婢女原就得罪過我，如今能留在摘星院伺候，就應當感到慶幸了。
自然，縱使心中覺著秀珠配不上，她們也不敢多置喙一句。
隻怕說多錯多，一個不慎便落得韻如、凝霜的下場。
故而，這一日，沒有我的傳喚，她們也甚少進屋伺候。
從前我總是覺得屋裏沒有人顯得冷靜，但如今，或許是有了明兒的緣故，屋內人不算多，卻是歡聲笑語。
這樣的氣氛，令我壓抑的心情稍微得到緩解。
午後，豔陽升騰，院子裏一片暖意。
李嬤嬤見狀，立刻命人搬來了藤椅，繼而扶著我去外頭曬太陽。
而她自個兒，則是拉了矮凳坐下，然後仔仔細細的替我按摩起雙腿來。
“王妃，以後啊，您就要多曬曬太陽。”
“還有您的腿，趕明兒啊，老奴得教教秀珠，讓她多替您按按……”
明媚的陽光下，李嬤嬤麵含笑容，慈和的模樣，仿若我在青陽縣初見她時，那樣的溫暖，又叫人心安。
可是，此時，我卻依舊有些惴惴不安。
眼下的一切瞧著似塵埃落定了，但我卻很清楚，這隻是開始。
我不知趙延卿待我究竟是何心思，但如今他借著冒犯我的由頭將宋凝霜發落，恐怕太後不會輕易罷休。
畢竟，那凝霜原也是太後指給他的通房婢女，如今卻因著我這個山野村婦被逐出府，這會讓太後沒有麵子。
太後或許不會尋她的親兒子麻煩，但，大約會將氣兒都撒到我身上。
不過早晚事罷了……
“李嬤嬤，我問你個事。”
垂眸看了李嬤嬤一眼，我壓低了聲音，四下掃量後，並未接下她的話茬，隻直接問出了自己心中疑慮，“李嬤嬤，你說，太後娘娘可清楚凝霜的身份？”
“啊？”
聞言，李嬤嬤微微一愣，似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
她眉頭一皺，又環視周圍一圈，最後才看向我，一邊輕輕繼續為我按壓著腿，一邊歎息道，“王妃莫不是怕太後娘娘因著凝霜尋您麻煩？”
是啊，我怎能不怕？
凝霜再是個私生女，她到底也是太後的侄女。
如今這麽不明不白的被送走了，還不知是何等下場呢，太後必然是要過分的。
“李嬤嬤，凝霜……到底也算是太後娘娘的侄女兒。”
“現下鬧成這般，她不好找殿下撒氣，但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我抿唇，朝著李嬤嬤苦澀一笑，也並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隻低低又繼續說道，“李嬤嬤你也敲得出來的，昨日殿下表麵是在維護我，實則不過是借個由頭將凝霜打發了。我不相信，他不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但他還是做了。”
“所以……您說，若太後執意要處死我，他會怎麽做呢？”
說到底，太後才是他的親娘。
而我，我算什麽呢？
從前厭棄的汙點，如今順手利用的棋子。
若說有感情，或許是有的，但並不多。
想到此處，我心中愈發的煩悶。
李嬤嬤約莫是沒有料到，到了如今這一茬，我依舊對趙延卿持有‘偏見’。
她怔了下，繼而握住了我的手，有些無奈寬慰我道，“王妃，這殿下對你的心意，你還看不明白嗎？殿下從前是思慮不周，叫你受了許多委屈，但這一切都過去了，你總要向前看的。”
“再者說了，那太後娘娘雖是殿下的親娘，二人卻並無什麽感情的。”
“殿下年少的時候便不得太後娘娘喜歡，後來陛下出生後，殿下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咱們殿下從前很苦，若不是溫憲長公主一直照應著，說不得，殿下都活不到今日，所以，您倒也不必擔心殿下因著母子情誼犧牲您。”
“況且，太後娘娘若真與殿下有那麽幾分母子情分，也不會送了那對兒姐妹來禍害殿下。”
“總歸，您放心就是了……”
“您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子，身子好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嬤嬤我也不指望您與殿下能和好如初，但你若是想離開，也要先有身體才是，您說是不是？”
李嬤嬤歎息著，絮絮叨叨的，說了沒有幾句，便岔到了一邊兒。
再絮叨了沒得一會兒，院外傳來了沉沉的步伐聲。
我抬眼，隻見趙延卿從門外走來。
瞧著他的模樣，應當是才下朝。
連朝服都沒有來得及換，便是來了摘星院。
李嬤嬤見狀，趕忙迎了上去，正要問話，趙延卿卻擺擺手，溫聲道，“嬤嬤，你且下去吧，我有話要單獨與真娘說。”
話畢，他索性徑直的向我走來。
澄澈的陽光下，趙延卿清寒的容色都映襯出幾分溫度。
就連那雙眼睛看著也多了幾許少有的最真實的柔和感，他欠身坐到了李嬤嬤方才坐的矮凳上，極自然的伸手按上了我的腿。
一邊按著，一邊又抬眸看向我，柔聲喚我道，“阿真，你娘的事，有消息了。”
“此事有些複雜，我已約了她在茶樓相見，一會兒收拾好，咱們就出發。”
趙延卿，約了我娘見麵？
她……她同意了？
我心中一顫，感覺有些不真切。
怔愣的看著趙延卿片刻，我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問他道，“殿下的意思是，她承認了她是我娘？她認了我這個女兒？”
“所以，她從來都知道，我，明真是，她的女兒？”
“既如此，那麽這些年來，她為何都沒有來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