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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

  巫王被這一出「封侯風波」攪得甚是頭疼,在湘妃那兒用完午膳后,便回到垂文殿繼續翻閱那些令他頭疼的奏簡。


  有南央和季禮打頭陣,奏請給子彥封侯的奏簡雪片般飛來,都是言之鑿鑿,聲情並茂,一腔忠君報國之心,躍然紙上。巫王啪得合上一份奏簡,氣悶的哼了聲,這幫老頑固,擺出這等陣勢,好像自己若不趕緊給子彥封個侯爵,巫國的天空就會塌下來似的。


  他煩悶的端起案上的茶碗,想潤潤喉嚨,消消火氣,一嘗才發現是盞涼透的茶,又砰的一聲將茶碗擱了回去。


  「請王上用茶。」


  巫王壓著火氣,重新打開那封奏簡,剛要提起硃筆在上面畫一個大大的叉,一盞冒著白煙的熱茶,被人恭敬的奉到了手邊。


  他只當是哪個小內侍來換茶,便道:「擱到這兒,退下。」


  那內侍恭敬的放下茶盞,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不肯退下。


  巫王疑惑抬首,待看清一身內侍青袍下,那人的面目,頓時驚了驚。


  「是你?」


  巫王沉了臉,語氣不善。


  那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了個頭,聲音哽咽:「屬下血鳳,叩見王上。」


  巫王眼睛陡然一縮,哼道:「你們四人,兩年前任務失敗、擅自叛逃,置世子於險境,已是暗血閣的叛徒。你還有何顏面出現在這裡?」


  「王上明鑒!」血鳳重重磕了個頭,含淚道:「屬下一片忠心,可表日月,只恨不能替王上去死,怎會背叛王上?當年屬下兄弟四人,本已在暗河裡找到殿下,誰知那離恨天突然出現,二話不說便將我們兄弟重傷。屬下沉入暗河底部,九死一生,所以才沒能及時回來複命。」


  巫王冷笑:「你以為,孤會相信一個叛徒的話么?」


  「屬下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血鳳面色因激動而微微發紅:「臣這次冒死進宮,是有要事向王上稟報。」


  巫后眸底劃過一絲狐疑,他沉沉的盯著血鳳,正猶豫要不要聽他說下去,殿外,忽然傳來內侍尖細的嗓音:「子彥公子到。」


  子彥白衣素冠,款款步入殿中,丰神俊秀,沉靜內斂。他不急不緩的走到御案前,輕施一禮:「兒臣見過父王。」


  巫王擱下筆,笑道:「你來的正好。這叛徒說有要事向孤稟報,你也聽聽有幾分可信。」


  「是么?」子彥驚訝的看向血鳳,墨玉般純凈的眸子里,笑意淺淡:「這畢竟是在君前,一字不對,就是欺君之罪,鳳叔可要謹言慎行才好。」


  血鳳心裡恨得牙痒痒,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眼珠子轉了轉,只能不甘心的從袖中取出半張捲紙,呈給巫王,道:「這是屬下數日前從雲西大道截獲的血報,請王上一閱。」


  巫王展開那半張染血的捲紙,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字:「血濺黑龍」。這捲紙顯然還有前半部分,巫王念著這四個字,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來。


  半晌,他才咬牙問:「另外一半在何處?」


  血鳳目中精光一閃,垂首請罪:「那傳信之人武藝高強,屬下無能,只奪來一半血報,被他給逃了。」


  「巫國以黑龍為尊,這半封血報,直指王上。屬下擔心,有逆臣賊子想犯上作亂、謀害王上,才冒死入宮向王上稟報此事。懇求王上,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屬下願替王上擒回那賊子,追回另外半封血報。」


  還沒等巫王開口,一旁的子彥便噙著抹笑,展袖道:「事關父王安危,兒臣願和鳳叔一起尋回那半封血報。」


  「好。」


  巫王扶案而起,沉眉盯著血鳳:「此次你若能立下大功,孤便准你重回暗血閣。」


  血鳳激動道:「謝王上。」


  兩人並肩出殿以後,子彥輕笑一聲,道:「這血報之事,我之前怎麼從未聽鳳叔提起過?」


  血鳳冷哼道:「閣主事務繁忙,我這個叛徒哪裡敢隨便拿這些瑣事打擾?」


  「瑣事?」子彥噙著笑,眉峰微揚:「鳳叔冒死闖入宮中,只怕不止是為了告訴王上這件瑣事吧?莫非,是想在君前自首,承認自己劫了那批雲弩。」


  血鳳猛地變色,怒道:「那明明是你——!」


  「鳳叔慎言。」子彥伸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眸色純凈無害:「誣陷一國公子,可是要殺頭的。」


  「你——!」血鳳氣得麵皮漲紅,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也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子彥垂眸一笑,沖靜如故:「既然要合力完成任務,鳳叔不如說說,那半封血報的事。這傳信的人究竟是誰?竟有本事從鳳叔手裡逃走。」


  血鳳冷著臉道:「此事屬下只有主張,閣主到時可別心慈手軟才行。」


  說完,他只顧甩袖而去。


  心慈手軟……


  子彥笑意凝住,喚來一名影子,吩咐道:「去查一查,近日雲西大道究竟發生過何事,越快越好!」


  「是,閣主。」


  血鳳憤憤不甘的朝宮門口走去,越想越覺憋悶,難不成,日後都要受巫子彥的擺布?


  他走過一處宮殿時,忽聽有人高聲喚他:「龍衛請留步。」


  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他了。血鳳驚疑不定的抬頭,循聲望去,只見右邊一座宮殿的殿檐下,站著一個身披紫色貂裘的貴公子,一雙烏黑的眼睛,正笑吟吟的盯著他看。


  血鳳一怔,思襯片刻,抱拳輕施一禮:「見過文時侯。」


  巫子玉點頭為禮,緩緩走下台階,哈哈笑道:「龍衛這次進宮,可是來洗刷自己冤屈的?」


  血鳳眉心跳了跳,越發不明白巫子玉究竟想幹什麼。


  「兩年前,運回紫衫龍木的途中,子玉被急流撞上石壁,幸而四位龍衛將子玉從暗河裡撈出來,子玉才能活到今日。這份恩情,子玉一直銘記於心。」


  說著,巫子玉撇了撇嘴,道:「唉,只是沒想到,後來龍衛竟被奸人所害,以致被王上誤會,蒙受冤屈。子玉一直都相信,龍衛是清白的,只是王上生平最恨叛徒,又對子彥公子寵愛有加,怒意難平也在情理之中,龍衛莫要怨怪王上才是。」


  血鳳惶恐道:「侯爺言重。王上能留屬下一條命,屬下已感激不盡,又怎敢心生怨恨?」


  「龍衛真是個明事理的人。」巫子玉讚歎了一聲,眸子滴溜溜轉著道:「日後,龍衛若遇到難處,隨時可來玉珪殿找我。」


  說著,他悄悄遞了塊東西到血鳳跟前:「有了這塊令牌,龍衛日後就能自由出入王宮,不用跟暗血閣的人起衝突了。大家在一起共事,傷了和氣總歸是不好的。」


  這塊令牌,無疑是雪中送炭,聰明如血鳳,自然聽懂了巫子玉的弦外之音。以前,倒是自己小瞧這位玩世不恭的主兒了。他連忙恭敬接了過去,仔細收起來,再三道謝后,鄭重道:「屬下謝侯爺體諒。日後,侯爺若有需要,也可以派人去城西的蒲草堂聯繫屬下。」


  巫子玉笑出兩個酒窩,點頭應下,就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龍衛慢走。」


  服侍雲妃用完午膳,珊瑚便叫上碧城一起,去杏林館替子彥去取退熱的藥材。


  兩人拐到一處積雪未清的小道時,正好看見巫后的貼身女官芣蘿,帶著幾名內侍匆匆沖著他們走了過來。


  珊瑚秀美一皺,忙拉著碧城躲到一邊,悄聲道:「自從這芣蘿當了王後宮中的掌事女官,便橫行跋扈、囂張的厲害,咱們可別觸了霉頭。」


  碧城點了點頭,卻忍不住抬頭望了過去。


  芣蘿似有急事,走得很急。她身後,幾名內侍正扛著一個麻袋緊緊跟著。那麻袋裡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不安分的扭動著,還發出嗚嗚的聲音。


  那分明……是人的聲音……


  珊瑚和碧城對視一眼,臉色發白。珊瑚柳眉一豎,跺腳氣道:「這惡毒的婢子,定然又在耍詭計害人,真是太可惡了。」


  碧城揉了揉眼,定睛一看,道上似是遺落了什麼東西。他疾步走過去,從雪裡撿出來那件東西,抹掉上面的雪粒,細細辨認后,登時臉色大變。


  這是塊純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世子府」三個字,他曾經在孟梁身上見到過。


  難道,是巫后發現了他的謊言,所以將孟梁綁了過來逼問?


  碧城越想越是心驚膽戰。以巫后的手段,孟梁若落到她手裡,還不知會落得什麼凄慘下場。孟梁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遭禍。


  珊瑚見他臉色有異,疑惑的問:「長安,你怎麼了?」


  碧城猛地將手裡的藥單子塞到珊瑚手裡,捂著肚子道:「珊瑚姐,我肚子突然好疼。不如你先去杏林館取葯,我晚些時候去找你。」


  他也不等珊瑚回答,便掉頭跑了。


  珊瑚悻悻的收好藥單,便獨自往杏林館方向走了。


  玉珪殿,巫子玉翹著腿靠在鋪著柔軟貂皮的圈椅中,眯著眼,甚是享受的吹著手中茶碗散出的白煙。


  他拿著杯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杯沿,讓茶杯發出悅耳的響聲。時間一點點,流失的極慢,等這盞茶終於不再燙嘴,變成誘人的溫茶時,巫子玉才用眼角掃過地上跪著的青袍小內侍:「本侯沒聽錯罷?你讓我去救世子府的人?」


  碧城強撐著瘦弱的肩膀,目中含淚:「求主子發發慈悲,救救奴才。當初王后氣勢洶洶殺到世子府,是這孟梁給了奴才入宮的令牌,奴才才躲過一劫。這次王后將他抓起來,必是要逼問他奴才的下落。奴才若暴露了身份,還如何為主子辦事?」


  巫子玉耐心的啜了口茶,慢吞吞道:「你知道的,本侯最是心軟。這兩年你躲在雲妃宮裡,雖沒有什麼建樹,可本侯卻並未因此虧待你的家人。這不一下雪,本侯就命宮中的裁縫給的母親和姐姐添置了新衣,生怕她們餓著凍著。」


  一聽提起自己的母親和姐姐,碧城身體立刻顫了顫,接著便重重的磕了個頭:「奴才謝侯爺大恩。」


  「整日謝來謝去有什麼意思。」巫子玉晃著兩條腿,悠然道:「既然你都開口了,這忙本侯自然要幫的。不過,你也得幫本侯一個忙。」


  碧城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巫子玉。


  巫子玉眯起眼睛:「你對世子府應該很熟罷?有件東西,你趁著現在府中無人,悄悄擱進去。記住,要藏得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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