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沙海歸寂
「晚輩莽山歸元宗內門弟子江城,誤入此地,無意打擾前輩清修,請前輩海涵!」
江城心中雖是恨得咬牙,但是此番雙足踏上這古怪樓船的剎那,明面上卻是半點兒怨氣都看不出來。
恭敬的站在甲板之上,看著這空蕩蕩的甲板一個拱手。
他哪裡知道這古怪樓船之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存在,或者說此人招他到這樓船上來究竟有什麼目的,不過有句俗話說的好,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
眼下的他,充其量不過是個強壯一些的正常人罷了,沒有任何囂張的資本,如果臭嘚瑟的話,一會兒自己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抱著這樣的想法,江城又是畢恭畢敬的沖著前方看上去空無一人的船艙一個躬身,顯得格外的恭敬。
好半晌之後,喀拉拉,喀拉拉的鎖鏈響動聲再次響起。
原本纏繞在江城腰腹位置的黑索自動剝落了下來。
江城只覺得自己腰腹一輕,還沒來及長鬆口氣,誰想也就在這時,這樓船之下,竟是有一男聲,傳了出來。
「來……」
男聲自船艙深處傳來,聲音蒼老,聽起來中氣不足,好似彌留之際的老人,但再一細聽,卻又覺得自有一股威嚴存在。
江城聞言,後背毛髮不自覺的倒豎了起來,這倒不是他膽小,而是此番這道男聲同船艙外依舊不絕於耳的聖潔梵唱混合在一起時,江城心中不自覺感到有些膽寒。
那種感覺,就像是冥冥中有某種神聖的存在,因為這道男聲而被褻瀆了一樣。
冷汗撲簌簌從他的體內涌了出來。
江城整個人僵在原地沒有動彈。
半晌之後,船艙深處那人像是等的有些不耐了。
深處又是傳來了喀拉拉的響動聲。
無盡的黑光自這古怪樓船的四面湧現,原本毫無生機可言的沙海,霎時間彷彿也變得萬分危險了起來。
梵唱之聲,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竟然是無盡的悲哭之聲。
梵唱變成了童謠。
這不是別的童謠,正是之前,江城在蜃樓上時,聽到的那首童謠。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陽間?陰間?」
江城頭皮發麻,聽著四面的鬼哭之聲,只覺得一股涼氣,從他的腳底板上涌,一直衝動到了他的天靈蓋。
身體內湧出的熱汗,霎時間變得冰冷了起來,單薄的裘衣浸著冷汗,就像是冰塊一樣貼在了他的身上。
他整個人的身心,皆是如墮冰窖之中。
恰在此時,船艙深處那道男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來……」
男聲彷彿自帶一股中正之氣,霎時間將江城心中的陰霾驅散了不少。
江城站在甲板上,扭眼看著船外的黑霧,深吸了口氣。
剛剛那一瞬,他的確是動了跳船離開此地的念頭,只不過這個念頭不過剛剛在他心中升起,便是被他給徹底斬絕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知道,以船艙深處那人的實力,若是想抓自己的話,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沒什麼用處,另外一方面,則是他眼下也有些不確定這船艙之外,是否真的安全了。
那些在船艙外遊盪不停的黑霧,雖然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不知道為什麼,江城總感覺那其中像是隱藏了什麼東西。
每一片在這船艙周圍縈繞不停的黑霧之中,都像是影藏有一雙冰冷的眼睛,就像是打量著到嘴肥肉一樣,盯著江城。
看的江城毛骨悚然,卻又束手無策。
「該死的,早知道,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江城心裡默默嘀咕著,話雖是這麼說,但是眼下腳下動作卻是沒有絲毫的停歇,趕忙邁步,鑽進了這船艙之中。
邁步進入艙門的那一瞬,木製的艙門自動關閉了起來。
江城只覺得自己腳下一抖,還以為這樓船是遇到了沙海之中的浪頭,並沒有過分在意,卻又哪裡知道,在他進入船艙之中,艙門關閉之後,這看似尋常的樓船四面,竟是陡然間有著赤金色的陣紋亮起。
如同烈火一般,炙烤著盤旋在四面,遲遲不願離開的一眾黑霧。
將其中幾片黑霧,炙烤成為灰飛,逼得絕大多數黑霧倒退之後。
整艘樓船竟是如同潛艇一般,直接沉入了這沙海之中。
沙海之上,越來越多的黑霧自虛空之中湧出,在此地盤旋怒吼。
吼聲之後,既有憤怒又有無奈。
給人感覺像是苦心謀划的埋伏,到頭來撲空的憋屈。
黑霧來的快,卻得也快。
眼見樓船消失在這沙海之上后,竟是有撕裂空間,離開了此地。
沙海翻湧,一切又再次歸於了尋常。
好像樓船、黑霧甚至江城,都從來沒有在此地出現過一樣。
唯有沙海翻湧之時,於那黃金色沙粒之中,偶爾露出的黝黑色殘爪,暴露了此地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
在幽深船艙之中緩緩而行的江城,連這樓船已經沉入沙海深處,正在駛往某未知神秘之地都不清楚,就自然更不用說,沙海之中偶現的黝黑色,某不知名凶獸的殘爪了。
他在這幽深船艙之中緩步而行,此刻滿心都放在盡頭處那神秘人的身上。
心中忐忑,連他自己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自甲板到船艙。
路不算長,江城走的雖不算快,但卻也沒用多長時間,便是將這段路途給徹底走完了。
船艙的盡頭又有一道門在。
江城雖是看不見,他卻是能聽見這門後有沉重的呼吸聲傳來。
江城敢保證,他聽了這麼久的呼吸聲,從未聽過有那個呼吸聲是這樣的沉重。
沉重到了壓根都不像是人的聲音。
恍惚之間,他感覺面前這矗立的已經不是一扇大門了,而是一個鐵閘。
閘門之後,是沉睡的獅虎,是天地間難尋的大凶。
他的手前伸,停在了這門前久久未動。
他有些猶豫了,也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該推開。
不過他卻又明顯的知道自己所處的境地。
無論他想不想,這扇門……他終究是要推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