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行邁靡靡，中心如噎
百里涼很不滿，低頭不言不語。
大堂主徐祿察言觀色，捧了杯茶遞到百里涼手中，「算下來我可就是你叔叔了，小百，聽說你十八，果真是少年有為！快給夫人上茶吧，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眾目之下，百里涼無法推脫，雖不情願，可這是人家的地盤，他能如何？遂接了茶，奉上紅橙。
紅橙喝了茶，從地上拾起那柄黑匕首，並未還給百里涼，轉身下去。
「恭喜幫主，恭喜六堂主！」其它幾位堂主上來，將百里涼圍住。
百里涼堆笑應酬，這一瞬間，他有種身不由己的錯覺，如同喝醉了一般，飄忽而不真實，卻也說不上好壞。
如果說一個人的一生是一棵竹子，每一段竹節代表了不同的人生階段，那麼這一天便是百里涼一個新的人生節點，他願不願意，接不接受，節點就那樣生成，並且繼續生長下去。
等人都走了，徐海將百里涼單獨留下。
「小百，可是中心如噎？人啊，一輩子就是這樣，行邁靡靡，中心如噎，卻仍舊要行走下去！」徐海笑道，「我收你做義子，你不高興卻反而不悅，說明你是個有所堅持的人，只苦於能力不足，無力拒絕。就這一點，便值得我徐海高看一眼！」
百里涼訝異的抬頭看向徐海，這位矮個子貌不驚人的幫主，竟能洞悉他的心事，不得不讓他折服。
「若不樂意，你可以繼續稱呼我幫主，不必叫我義父，我認你做義子，不過是想穩固六堂，壓服人心。有些道理，我現在跟你說，以你年輕人的心性定是難以接受，但世事的規則便是如此，有人的地方，便有人心，人心又是諸般複雜，要收攝人心，身為幫主，只能耍一些花樣了。等你再多活幾十年，便能明白我今日所說。好了，你下去吧，我也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百里涼回到自己的院子，換下被水潑濕的衣服，見天色差不多晚下來，便讓孫沿去備一些酒菜，送到龍飛的住處。
頭髮未乾，他簡單的擦拭了一翻，隨便挽了一個結，往龍飛的院子走去。
百里涼正走著，忽覺腦後一暖，髮結竟鬆了開來，髮帶斷為兩截掉落地上。
「你就是丁小百？反應遲鈍，面容獃滯，看不出哪裡好，竟被大伯收了義子！」一個白衣俏女子手上一把柳葉刀，走到百里涼跟前。
「你是？」百里涼撿起髮帶，不知為何，心中毫不氣惱，或許是此時太陽餘輝甚好，散開的頭髮吸收了陽光的溫熱，讓他暖意融融。
「徐袖，徐祿的女兒，算起來比你大上兩歲，你應該管我叫一聲堂姐。」徐袖上下打量百里涼，眼神充滿鄙夷，「夠年輕，長得也還行，不過一看便是沒出息的庸人，竟要藉助裙帶關係穩固自己的六堂，哼。」
百里涼笑了笑，意思是隨她怎麼說，擦過身繼續走路。
「怎麼，不叫一聲堂姐？在鴻幫只討好幫主和幫主夫人可不夠，誰不知道我徐袖是半個鴻幫女軍師，見了我的都要對我恭敬幾分，你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姐姐現在就教給你！」徐袖柳葉刀攔住了百里涼的去路，挑釁的看著他。
「我父母並未給我生一個姐姐，我父親獨子，也無堂姐一說，小袖姑娘，起初我留在鴻幫是迫不得已，現在我決定留下來，是真心要想幫幫主創一番事業，讓天下恢復安寧，不怕你笑話，我雖能力有限，但會儘力。」百里涼笑著道，他面容平和，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后，像是輕放了一塊石頭。
「哦？我倒是小看了你。」徐袖收了刀，低頭略一沉思，讓開路，白衣飄飄，身形立即遠去。
百里涼望著徐袖的背影，這個女子雖是初見，卻是特別。
到了龍飛的院子，龍飛還在吃著米糕，百里涼從他手中奪了下來，「好吃也不能貪吃，等會兒還要吃飯！」
「臭小子你敢管我，快還給我!」龍飛生氣道，站起來摸索，差點就要摔倒。
「我給你放屋子裡，你也該起來走動走動了，流水拳還沒打吧。」百里涼像對孩子說話一般。
「欺負我是個瞎子不是，米糕我有數，你小子要敢偷吃，我打死你去！」
百里涼聽到那句偷吃，他聞了聞米糕的香味，很誘人，便從一塊米糕上捏下一塊嘗了一口，米糕鬆軟甜韌，果然好吃！他倒了一碗水，那水仍舊溫熱，咦了一聲，這沈渡還真勤快，他先喝了一碗，又給龍飛端去一碗。
龍飛喝完水，連打了幾個飽嗝，百里涼搖著頭，估計龍飛吃了一天的米糕！
百里涼跟龍飛打了一套流水拳，孫沿的飯菜也送到了，百里涼留孫沿下來一起吃。
「大小姐來了，下午進的城，小少爺也來了，六堂主，我告訴你，這大小姐可不好惹，脾氣古怪的很，小少爺嘛，倒是個老實的孩子，是要被幫主當作小幫主來培養，剛滿六歲，正是學懂事的時候。」孫沿有一搭沒一搭道。
「大小姐可是叫徐袖？」百里涼問。
「六堂主認識？」
「遇見過，手上拿著一把刀，有些凶啊。」百里涼笑道。
「沒錯，忒凶，除了幫主和大堂主，鴻幫沒哪個男人不怕她！不過人家有真本事，一把柳葉刀能殺得鬼神都求饒！聽說為了小少爺徐香，她立志不嫁，因為小少爺出生的那一年小少爺的母親因病故了，大堂主後來娶的夫人也不管小少爺，大小姐便又是姐又是娘的照顧起小少爺，要說，一個姑娘家做到這樣真不容易。」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們鴻幫就是荒唐！」龍飛聽著倒不樂意了，酒杯往小桌子上一扔，「無道無義無人倫，一派烏合之眾！」
百里涼撿起酒杯，重新倒了一杯，「龍叔，明日給你帶好喝的酒來。」百里涼指的是桃菊，他現在對龍飛的脾氣已經適應，越是跟老頑固講道理他越覺得你在頂撞，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扯開話題。
「心不暢快，哪有好喝的酒！」龍飛氣道。
「喝過了您便知。」百里涼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