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喪事
俞一粟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至中天,睜開眼睛后稍微一動便頭痛欲裂,忍著痛爬起來,用手一摸後腦,發覺後腦的頭髮黏黏的,再看手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俞一粟知道這一下傷的不輕,說不定已經有了腦震蕩,但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再看看地上的空袋子,他不敢在多停留,搖搖晃晃站起來,也不顧上收拾東西,撒腿往村子里跑去。
來到陳碩家門口,見大門旁邊的牆上掛起了一團白花花的紙錢,門口不斷有人出入,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穿著白色的孝服。俞一粟的心裡咯噔一下,邁步往院里走,院里搭起了天篷,下面擺著幾條長凳,有不少村民村民坐在長凳上,有的抽著煙,有的小聲說著話,所有人的身上有帶著白,再往裡面看,在屋門口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擺著香爐貢品,再往屋裡看,屋子的正中央赫然擺著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蓋子開著,裡面躺著個人,看模樣正是張大嫂。張大嫂穿了一身暗紅色的壽衣,雙手疊放在胸前,眼睛緊閉著。一個人身穿肥大的孝服,跪趴在棺材前面,把臉埋在雙臂之間,看他的身形,應該就是陳碩。
俞一粟邁步要進屋,門旁邊站起個人來:「這位大哥是來弔唁的吧?你是張大嫂什麼人?」俞一粟打量這人一眼,見是個中年男人,這人身材高大,面目粗獷,眉目之間卻透露著忠厚,這人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再哪見過。俞一粟遲疑一下,正想該如何解釋,旁邊又過來個人對那中年人說:「爸,這就是俞大叔。」俞一粟一看是楊海波,這才發覺是他們父子兩面目相似,就問他:「張大嫂怎麼出的事?」楊海波四下看看,說:「咱們到外面說。」說著話拉著他到了外面。
兩個人在街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靠著牆坐下,楊海波先嘆了口氣,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是老杜頭害死的張阿姨。」俞一粟一愣:「怎麼會是他?」楊海波說:「肯定是他,錯不了。他的桃木劍掉在了門口,上面都是血。」俞一粟聽著,心裡想,老杜肯定是受了狐狸的蠱惑,可是昨天自己已經給他解了,可能老杜當時只是暈倒,並沒有解除。只聽楊海波繼續說:「我爸找了幾個人在村子里找了一遍,沒能找到他,後來想到,他要是逃的話肯定會坐車去市裡,我們又到鎮上的車站打聽,車站門口賣燒餅的瘸子親眼看到老杜上了去市裡的汽車,那時候天才剛剛亮,算起來已經過了四五個鐘頭,汽車早就到了市裡,追都沒法追。我爸說先把喪事處理了,老杜的事只能慢慢再說了。」說完問俞一粟:「大叔你怎麼現在才來?狐狸抓到了嗎?」俞一粟搖搖頭:「我剛把狐狸抓住,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把我打暈,把狐狸放走了。我這是剛醒過來,現在頭還疼。」楊海波這才注意到,俞一粟的後腦的頭髮都被血染紅,鮮血留下來還把衣服濕了一塊,看樣子傷的不輕,就說:「大叔你傷的不輕啊,我先帶你去看醫生吧,別的事以後再說。」俞一粟站起來:「我先給張大嫂上柱香。」說著話,兩人一起進了院子。
俞一粟先來到供桌前,點上三炷香插進香爐,然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一直站在門口的楊海波的父親楊長山高升說道:「孝子還禮!」屋裡的陳碩向著門口磕了三個頭,俞一粟發現陳碩神情獃滯滿臉淚痕,顯然傷心到了極點,想要安慰他兩句卻不知道說什麼。旁邊的楊海波將他扶起來說:「大叔,我帶你去看大夫吧。」俞一粟跟著楊海波到村裡的衛生所,醫生檢查了下,發現他的後腦有一道三公分長的傷口。先給他用酒精清洗了一下,又縫了五針,之後兩人又回了陳碩家。
俞一粟跟陳碩一家非親非故,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覺得是自己太大意,這才導致張大嫂被害,心裡有些內疚,另一方面是見陳碩年紀輕輕便父母雙亡,再聯想到自己,不由的產生同病相憐之感,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擔心那逃脫的狐狸,生怕它會再來加害陳碩。所以才會留下來,表面上弔唁張大嫂,實際上是為了保護陳碩。
這一天來弔唁的人並不多,而且這些人雖然是來弔唁,但臉上的表情卻並不怎麼難過。其實這些來弔唁的人,大部分和陳碩家非親非故,最多只能算是同鄉而已。這些人來弔唁,都是楊長山之託。陳碩家是外來戶,在本村只有一個大伯,張大嫂那邊也只有一個哥哥,但陳碩家和他們十分疏遠。雖然陳碩父親生前在村裡有不少朋友,但他過世多年,始終和他們家保持關係的除了楊長山之外,只有寥寥兩三人而已。楊長山見喪事太冷清,這才讓村裡那些方便的本家來走個過場。這村子叫小楊家莊,村裡大部分都是他的本家,大家也都給他面子。
其實,早上張大嫂和陳碩被路過的村民發現的時候,曾經找人去給陳碩的大伯、張大嫂的哥哥、楊海波的父親楊長山他們三家報信,同時也想請他們料理一下陳碩家的事。因為陳碩家只有這兩門親戚,而這些年來楊長山是陳碩父親好友,雖然陳碩父親去世多年,但兩家關係始終沒變。得到結果是,陳碩的大伯聽說之後,對報信的人說:「我們兄弟倆分家都快二十年了,他家出什麼事,跟我們沒一點關係。再說,她姓張又不姓陳,她是死是活,我們陳家都管不著。」張大嫂那個兇悍的嫂子的回復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早就不是我們張家的人了。她不是嫁跟姓陳的了嗎?你們去找姓陳啊,跟我們可說不著。」張大嫂的親哥在一旁坐著抽煙,一句話也沒說。倒是楊長山聽說之後,立刻就帶著兒子楊海波來了,並且叫來不少人來幫忙處理喪事。
陳碩醒過來之後,先是愣了大半天,然後就開始不停地哭。有人勸他兩句,他就不哭,過一會兒又開始哭。這一整天陳碩就這樣哭一陣停一陣,然後又接著哭,心裏面卻是迷迷糊糊的。他明白母親死了,但卻不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飄飄蕩蕩的似真似幻。到了晚上,來弔唁的人陸陸續續地都走了,最後只剩下了楊長山父子和俞一粟。陳碩身上本來就有傷,又遭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楊長山怕他出事,就讓他早早休息,還讓楊海波給他做伴,楊長山和俞一粟兩個人輪流在外屋為張大嫂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