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知道他提煉的藥液有用, 程靜遲後來又陸續託人送了好幾次葯過去, 總算是把季行瀾的命吊住了,並沒有如醫生所說, 很快地死去。
本來已經診斷毫無希望的人,居然硬生生地拖了好幾天,醫院的醫生也覺得挺怪異的。沒死人挺好, 就是臉被打得有點疼, 尤其是那個診斷季行瀾活不過當晚的醫生, 見著季家人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好在季家人並沒有因為這個計較什麼。
然而, 這也只能維持季行瀾不至於立即死去,但是也無法徹底治癒他的疾病。
不過, 即使是這樣,季家人也已經非常高興了。
對他們而言, 只要人活著就好, 活著就有希望。
哧溜一聲響,葯鼎中冒出一股青煙,夾雜著濃濃的糊焦味。
「咳咳——」
程靜遲拿手在面前扇了兩扇,看著化為一團焦黑的葯汁,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
又失敗了。
不知道這是他第多少次嘗試煉製培元丹,無一例外地全失敗了,最好的兩次也卡在成丹最關鍵的那一步, 葯鼎品質不高,凝聚靈力不夠,火焰的溫度也不足以高到培元丹成丹的地步。
果然, 三級丹藥不是那麼容易煉成的。
灰頭灰臉地從小隔間里出來,初一蹲坐在地上給他守門,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知道兩腳怪今天又白忙活了,喵喵叫著直拿頭撞他的小腿。
「哎呀,沒事的啦,我才不會因為這一點點失敗就灰心呢!」程靜遲瞬間覺得自己被安慰了,抱著初一使勁揉了揉,揉得它全身的毛都炸開來。
「喵嗚——」
初一渾身炸毛,蹭地一下從程靜遲手裡跳了下來,跑回到貓窩裡理毛去了。
程靜遲悻悻地哼了一聲,真是有好吃的就拿他當主人賣萌討好,沒好吃的就拿他當個鏟屎的,摸都不讓摸一下了。
窗外狂風怒號,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噼嚦啪啦的聲響。
「下好大雨哦。」程靜遲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了,厲戰要下班了。
他拿出電話撥厲戰的號碼,號碼撥不通,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吧。
程靜遲想著,從柜子里翻出雨傘,出門去接厲戰。
遠處電閃雷鳴,雨勢越來越大,夾著強風,馬路兩邊新種的綠化樹在狂風的摧殘中左搖右擺,痛苦地扭曲掙扎,艱難地苟延殘喘。
程靜遲打著方向盤,目光透過厚重的雨簾注視著寬闊的馬路。來往飛馳而過的車輛,濺起半人高的泥水。
靖城這幾年搞開發,最顯著的變化就是,即使是這種偏遠郊區,馬路越來越寬闊,越來越平坦。
遠遠地,他看到雨幕里有一個黑點越來越近,那矯健的身姿,那熟悉的身影,不是厲戰是誰?
程靜遲正準備叫他,厲戰全力之下飛奔的速度太快,已經從他車窗前閃過,只留下一道帶風的身影。
「……」程靜遲。
他連忙在前面一個路口掉頭,卻見厲戰去而復返,站在他車邊敲窗。
程靜遲連忙打開車門,讓他上車。
厲戰夾著一身的涼意和雨水上了車,坐到副駕駛座上。雨水早就將他身上的衣衫淋得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一身的腱子肉乎隱而出。他的頭髮貼在額上,正往下滴著水,不一會兒就把皮質的座椅全打濕了。
「抱歉,忘了這個——」厲戰道。
「快別管這個了。」程靜遲抽出一條幹爽的毛巾扔到他身上,說,「快擦擦,別感冒了,後座上有乾淨的衣服。」
他就知道厲戰肯定會冒雨跑回來,不僅帶了毛巾,還帶了衣服。
厲戰把毛巾抓在手上,胡亂在臉上頭上擦了兩下,把濕衣服脫了下來,反手從車後座上把衣服拿起來。
程靜遲有點分心,下意識地扭過臉想要去看。
即使兩人已經雙修過無數次,對對方的身體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但厲戰的果體對他依然還是非常有吸引力。
旁邊火熱的視線讓厲戰拿著衣服的手頓了一下,他抬手把程靜遲的臉撥正,讓他注視前方,非常嚴肅地道:「專心開車。」
厲戰換衣服的速度非常快,就在程靜遲轉臉這麼幾秒鐘的時間裡,已經三兩下飛快地換好衣服,等程靜遲迴轉頭時,看到的就是衣冠齊整的外表冷漠禁慾系的帥哥一枚了。
程靜遲只得遺憾地收回目光,心想以後可以試著給厲戰買款式比較複雜繁瑣一點的衣服,這樣他換衣服的時候還能好好欣賞一下。
反正厲戰臉孔帥,身材好,肩寬腰窄腿長,簡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什麼款式的衣服都能穿出來。
程靜遲腦海中想象中厲戰各種cosplay的樣子,禁不住嘴角上翹,笑了起來。
「怎麼了?」厲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沒什麼。」程靜遲心想,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在腦海里意|淫他吧。
厲戰笑了一下,臉轉向窗外,看著外面連綿的雨幕。他的笑容英俊而靦腆,讓人情不自禁地沉迷在他的笑容里。
程靜遲一直從後視鏡里偷看他,心想厲戰真帥啊!
到現在為止,有時候他依然有點不敢相信,身邊這個帥得一塌糊塗的傢伙居然就是以前那個一臉斑紋摔在他家地板上的果男,然後這個果男成了他的男朋友。
雖然這樣想有點對不起喬外公,但是程靜遲有時候還是禁不住慶幸,幸好當年沒有聽從喬外公的勸去學中醫,而是為了賭一口氣報考了行政管理這個專業,畢業後進了郵政體系上班;也幸好當時單位建福利房的時候,自己東拼西湊厚著臉皮湊到了首付買了這套房子。
然後不僅房子有了,還收穫了一個強大又帥氣的男朋友。
有時候他甚至忍不住會想,這一定是因為老天因數程伯舟這個渣爹對他做出的補償,也是對他以往二十五年認真生活的獎勵。
就像別人說的,當上帝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認真的生活態度,耐心的等待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只要堅持,總會得到回報。
程靜遲偶爾也會回想自己的前半生,甚至會生出一種以往二十多年的經歷,親情上的不完美,事業上的遺憾,以往所遭受的種種痛苦的傷心的美好的事情,都是為了在那一天讓他遇見厲戰而做出的鋪墊。
現在事業有了,雖然不在意但時不時總會跳出來膈應人的渣爹也被雙|規了,心心念念的男朋友也有了,還成了會修鍊會煉藥的高人,人生簡直不能更美好。
終於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每天回到家會有最喜歡的那個人等著自己,或者說他在家裡等著最喜歡的那個人;每天早上睜開眼,就能得到心上人溫柔的笑臉還有熱氣騰騰的早餐;再也不用擔心冬天天氣冷沒人暖床了,因為他有一個二十四小時全自動恆溫天然環保無污染的人體取暖器。
只要想到這些,程靜遲就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厲戰說了,等到他恢復修為,也許能穿越時空漩渦回去。
他要好好修鍊,努力提高修為和煉藥水平,照顧好他媽和外公。等到將來他媽和外公百年了,說不定他還能和厲戰一起去他生活的世界看一看。
紅燈的時候,程靜遲忍不住傾身吻了吻厲戰的嘴角。
厲戰看了他一眼,握了握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車窗外大雨傾盆,小小的車廂里卻溫暖而又明亮。
燈光下厲戰的五官有點冷,然而他的眼睛卻閃著溫柔的快樂的光芒。
程靜遲想了想,說:「阿戰生活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厲戰認真地想了一想,說:「其實跟地球人生活差不多,都要努力賺錢才能生存下去。」
只不過他們那個世界的通用貨幣跟地球人有點不一樣罷了。
「阿戰有朋友嗎?你禽開這麼久,會想念朋友嗎?阿戰是喜歡地球的普通人生活,還是更喜歡以前的生活?」程靜遲說。
「我不知道。」厲戰皺眉,繼而道,「我沒有朋友,一起執……上班的同事算不算?」
程靜遲:「……」
程靜遲想起自己的同事,覺得大家都挺好的,即使他現在沒有在郵局上班了,大家依然會經常在x信和企鵝上聊天打屁,有什麼事彼此也會互相幫忙。
「應該算吧。」程靜遲說。
「哦,那這樣的朋友不多。」厲戰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矛盾,說,「偶爾會想念他們,以前的生活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習慣了。不過跟你在一起不同,跟你在一起很有意思,也很快樂,地球上的生活也很好。」
程靜遲頓時心花怒放,他修為低,地球靈氣又極度匱乏,居然能讓厲戰說出跟他在一起更快樂的話,厲戰對他一定是真愛不解釋。
「我也覺得跟你在一起,人生才算完整了。」他樂呵呵地道,解釋說,「當然,我媽和外公小舅他們對我都很好,我的人生本來就很完整,只是跟你在一起更完整了,要是我們能一直這樣在一起就好了。」
「我們當然會一直在一起。」厲戰笑了一下,看著程靜遲的眼睛,摸摸他的頭,說:「像個普通人一樣,過平凡的穩定的生活,也許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不用操心哪裡的荒獸又開始入侵了,哪裡的魔族又在蠢蠢欲動,躲在陰暗裡計算著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哪個武者又犯了戒,需要將他緝捕回來。
當一個平凡人,做一份無聊又穩定的工作,有一間不大的房子,最最重要的是那個房子里有最喜歡的那個人。可以每天摟著他睡,給他做早餐,心滿意足地看他把準備的食物吃光光,氣色一天比一天更好。
最後兩個人一起慢慢老去,生命都有了另一層不同的意義。
「對了,這個給你。」厲戰說著,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新開戶的□□。
程靜遲挑眉看著他。
「會所里有個客人,知道你煉製的九轉回陽液后,非要買,這是他下的定金。」厲戰說。
那人是會所的老顧客,那人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九轉回陽液的消息,知道他和程靜遲關係不錯,這才迂迴輾轉找到他,遮遮掩掩地表示他想買一點九轉回陽液。
這個世界的人真怪,年輕的時候胡亂來,既沒有修為還不注意養生,一個個三四十歲,年紀輕輕的就開始腎衰,男人的本能開始減退。為了重振雄風,那也是一擲千金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過,能來會所的人,一般都是小有身家的。
那人他聽會所里別的同事隱約提起過,出身貧寒,年輕的時候趕上好時機,和老婆一起起早貪黑地打拚了十幾年,掙下了不小的家業,至於到底是多大的家業,厲戰沒有什麼概念,不過聽別人說,很不少,足夠他們家三代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幹都能過上很舒適的生活。
年紀輕輕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有家庭有事業,兒女雙全,這樣的人生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中的幸福生活,男人卻偏偏不滿足了,嫌老婆年紀大了腰粗了不好看了,又在外面找了兩個年輕的養著。
一個道具輪流三家用,沒兩年就開始有點力不從心。老婆冷眼,小情人嘲諷,男人灰頭土臉的,這才找上門想重新找回男人的尊嚴。
程靜遲一聽,頓時冷笑一聲:「三十萬,不二價。」
最煩這種對老婆不忠的男人了。
年輕的時候老婆陪著他一起風風雨雨,好不容易攢下點家業,有了錢就不安分,在外面拈花惹草,還自覺自己有擔當有良心,一副施恩般的態度認為自己沒有拋棄糟糠妻簡直就跟聖人一樣。
呸!
這種人還找上門,不獅子大開口都說不過去。
厲戰一臉古怪的表情。
「我開價五十萬。」
程靜遲:「……」
好吧,他身邊這個才算是把什麼叫奸商演繹得淋漓盡致!
「讓他有空去鎮上讓外公看一下,我才好配藥。」看在錢的份上,程靜遲決定不為難自己。
壯陽葯也不能隨便亂吃,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有的癥狀輕一些,有的癥狀重一些,配的葯就不一樣,像顧子安那樣算是少有了,所以要價也很貴。
這個他估計就是縱慾過多,腎虛罷了。
喝點外公泡的藥酒就差不多,但程靜遲對這種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管不住自己褲襠里那玩意的人深惡痛絕,一定不會那麼便宜他!
「都聽你的。」厲戰道。
汽車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而過,道路兩邊的綠化樹飛快地倒退。
很快,佳芙花園到了。
程靜遲把汽車駛入地下停車場。
因為入住率不高,又是這個時間段,地下停車場里靜悄悄的,稀稀落落地停放著幾輛小汽車。
厲戰打開車門下車,繞過車頭非常紳士地程靜遲開車門。
程靜遲囧了一下,心想他又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女人,厲戰這樣體貼真是怪不習慣的。
「要不你去考個駕照 ,我給你買台車吧。」程靜遲道。
家裡只有一台車,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在使用,現在城市越擴越大,有輛車代步會方便許多。
「再說吧。」厲戰無所謂地道。
如果只是在靖城周邊,他步行和開車區別不大,有時候遇上路況特別堵的情況下,他用飛奔的比開車堵在半路進不得退不得快多了。
至於更遠的距離,跨省幾千里的,他們可以搭乘飛機,一般也很少人開車。
甚至等到他修為恢復,幾千里的距離對他而言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罷了,他對這個的需求真心不大。
程靜遲頓時有點沮喪。
和厲戰相處了這麼久,多少也明白厲戰的習慣。通常如果厲戰贊同他的提議,就會當場表示同意,而像現在這樣一副模稜兩可無所謂的態度,就表示厲戰對於他的建議並沒有多大興趣的意思。
不反對也不贊成。
唉!
男人不是對車子都非常熱衷的嗎?為什麼換成他的男朋友,這條定律就不管用了呢?
回到家,兩人收拾完畢,痛痛快快地雙修了一次。
程靜遲靠在厲戰的胸口上,揭過一邊快要滑落到地上的毛毯,蓋在身上,被子里滿滿的都是厲戰的氣息,舒服得很快就陷入夢鄉。
厲戰一臉驚訝地看著他,發現程靜遲的身體又開始往外冒光點,再一細看,頓時滿頭黑線。
好么,程靜遲的修為居然又往上提升了,原來是氣武境修心境界,隱隱到了修神境界。
武者修行,本來就兇險萬分,修為每提升一個等級都困難無比,不知道有多少驚才絕艷的天才,大道未成身先死。
所以說武者的世界就是拿人命填出來的,一點也不過份。
可是這些統統不適用於程靜遲身上。
按理說,以程靜遲毫不起眼的資質,即使放在靈氣充沛的天玄大陸,成就也十分有限,更何況還是在靈氣稀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地球,而且年齡高達二十五歲才堪堪接觸修鍊,早已經過了開蒙的最佳時期,即使和他雙修,能提升的修為也很有限。
他以為能達到引氣入體,成為一名武徒已經很了不起。
沒想到程靜遲氣運逆天,先是乾坤珠自動認主,又無意中獲得遠古術術符籙傳承,甚至連修為提升也變得輕鬆無比。
誰見過有人跟人雙修著雙修著就全身冒白光,然後自動晉階的?
尤其他們兩又並不是傳說中的純陰純陽爐鼎之質。
到最後厲戰只能感慨一句,地球是個神奇的地方,他的小男朋友又是個神奇的人物,所以才會有這麼神奇的一幕發生。
厲戰趕緊將陷入睡夢中渾身發光幾乎亮成一隻千瓦燈泡的小男朋友抱進小隔間里,守了他一整夜。
並不知道自己成了一個發光體的程靜遲,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著他靈魂出竅,跨越時空洪流,無數的位面世界從他身邊一閃而逝,各個不同世界的影像像是扭曲的畫面一樣一閃而逝,偶爾被他捕捉到的些許片斷中,能看到各種奇異的生物,遠古的、機械的、異形類的,偶爾也會有極少數像他一樣正常的人類。
他正想從那些影像中試著看能不能辨認出屬於他和厲戰的世界,突然那股無形的力氣在他周圍高速旋轉著,最後形成一個星雲狀的漩渦黑洞,將他整個人吸了進去。
那是一個類似於蟲洞的傳送空間,時空洪流衝擊著他的思想,他的身體彷彿要被時間高速流逝產生的罡風切成粉碎。
他的耳膜在鼓臊,他的心臟在劇烈地顫動,他的血管在無形的時間和空間中彷彿要被擠壓得爆烈出來,那巨大的力量讓即使只是靈魂狀態的程靜遲都難以承受,靈魂彷彿要被撕裂一般。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程靜遲終於感覺自己停了下來。
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宇宙混沌中,到處都是灰濛濛一片,就像最初他進入乾坤珠時的情形。
混沌的世界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一片虛無。
程靜遲想大叫,結果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出聲。他試著想往前走一步,剛邁開一步,身體彷彿碰到一股無形的屏幢一般,反彈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混沌的世界里終於慢慢起了變化。、
整個空間的混沌之氣高速旋轉,拚命擠壓,無數的宇宙本源之力彼此互相吞噬爭鬥,最後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閃著白色乳光的珠子。
這個難道就是乾坤珠?
程靜遲詫異地想道。
他一直以為乾坤珠就是像電視小說里說的,吸收日月精華最後形成的天材地寶,現在看來,乾坤珠的來歷似乎更加高大上,早在宇宙本源形成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這樣的珠子,除了種植,還有什麼其他的功能呢?
程靜遲心裡想著,突然畫面一變,他看到自己所在的空間又變了。
廣袤無垠的時空下,頭頂是絢麗的星雲,滿天星辰閃耀。
他站在半空中,哦,不,更準確地說,是他的意識站在半空之中。
到處都是濃縮的時光碎片,化成一個個透明的光球,飄浮在他身邊。
他好奇地接過最近的一個光球,發現那是一個未知的時空的演變史。
渾身散發著幽光的金屬巨人,揮舞著華麗的激光劍,在太空中激烈地戰鬥。一束激光炮轟了過來,巨人手中的光劍反轉,發出絢麗的光芒,幻化成一面金色的大盾,擋住了激光炮束,然後捍然一揮——
無數的戰機墜落,金屬巨人化成一道流星,消失在太空。
哦,這大約是某個星際文明的時光碎片吧。
程靜遲看得熱血沸騰,然而身處時光洪流中,消耗巨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的精神力。
迫不得以,程靜遲只好放棄了近距離觀賞星際太空戰鬥的念頭,轉而試圖在時光碎片中找到距離自己生活最接近的年代。
他仰望著頭頂閃亮的星光,每一個星辰就代表一個時光碎片。又一個包裹著時光碎片的光球飄啊飄啊飄到了他面前。
在這個光球里,他看到了人首蛇身的女神,用五彩神石補天。
在一個光球里,他看到遠古人類形成,部落文明的興起。
在另一個光球里,他看到了華夏五千年的文明演變,輝煌的、沒落的、悲壯的成史,造就了現在的華夏文明。
他甚至還看到了別的類似於乾坤珠這樣逆天神物的形成。
他心中一動,如果他現在身處在宇宙時空洪流不如,不知道能不能在這些時光碎片看到厲戰所處的那個世界呢?就算是有,他又怎麼在這如漫天星辰的時光碎片中找到他想要的那一顆呢?
這麼想著,他便集中精神腦海中只一遍遍地重複著天玄大陸天玄大陸天玄大陸,如此無限循環。
咻咻咻——
程靜遲感覺到周圍的光球四處穿梭。無數的時光碎片像光球一樣飄過來盪過去,化作一道道流光穿梭而來,穿過他的身體,又飄向天際,最後光影越來越快,連成一片片虛影,無數的影像是幻燈片一樣,在程靜遲腦海里飛速閃過,無數嘈雜的影像、各種龐雜的信息像是被硬生生地強生灌注到他腦海中一樣,讓他頭痛欲裂。
片刻之後,程靜遲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猛地又一變,周圍不再是時空洪流,而是一片鬱郁蒼蒼的山谷。
山谷里百花盛開,百鳥鳴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靈氣。
程靜遲深吸一口氣,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透著快意,光是聞著空氣的味道,就覺得元氣滿滿。
他順著山谷慢慢往前走,空氣里的靈氣實在太濃郁,程靜遲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索性就地打坐修鍊,如果靈魂狀態在睡夢中打坐也有效果的話。
突然,一陣細弱的嗚咽聲傳了過來,好像是什麼小生靈在鳴咽一般,草木悲鳴。
程靜遲頓時寒毛直豎。
作為一個生長在紅旗下接受唯物主義教育,三觀正得不能再正的唯物主義好青年,自從見識過漩渦傳送門和傳送門生吐活人這樣極不科學的場面之後,程靜遲的三觀便隱隱有破碎的危險,而在他開始修鍊之後,本來已經破碎得搖搖欲墜的三觀頓時便摔成一地渣渣,粘都粘不上。
這裡可不是他所在的地球,這可是靈氣充沛的天玄大陸,人家可不管建國以後動物不能成精這一規定,愛成精就成精,愛成怪就成怪。
這荒郊野外的,怎麼看都是精怪喜歡出沒之地啊!
程靜遲怕得不行,又好奇得不行,簡直如百爪撓心一樣難受。
彷彿知道他內心的掙扎一般,那個嗚咽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嗚嗚嗚的像是小童委屈的哭聲一般。
程靜遲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循著聲音往前,在一棵破敗的柳樹下,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一直嗚嗚嗚哭個不停的東西。
一個看上去三四歲大小的孩童。
原來是個孩子。
程靜遲鬆了一口氣,沒有細想為什麼這種荒郊野外怎麼會有一個單身的孩童,逕自走過去,輕聲問道:「你為什麼哭呀?」
話一出口又不禁覺得好笑,忘了現在他只是靈魂狀態,一般人應該是看不到他的吧。
聽到他的聲音,孩童揉了揉眼睛,眨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朝他看了過來,烏黑髮亮的眼睛里閃著一抹不可思議的光彩。
「你是誰?」孩童特有的軟糯童聲頓時萌化了程靜遲的一顆老心。
自從明白自己的性向後,程靜遲就知道這輩子想要自己的孩子是不太可能的事,因此對孩子特別心軟,更何況眼前這個孩子唇紅齒白,白嫩嫩的小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萌得不得了。
「我姓程,程靜遲。」程靜遲朝他伸出一隻手,「你看得見我?」
孩童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我當然能看得見你呀。」
程靜遲蹲了下來,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腦袋,結果發現自己的手直接從他腦袋上穿了過去。
果然靈魂狀態就是這麼不方便。
程靜遲嘆了口氣,問:「你叫什麼?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你家人呢?」
雖然這裡一副鳥語花香,人間仙境的模樣,然而空氣中隱隱飄浮的血腥味,還有遠處時不時傳來的獸吼聲,讓程靜遲知道這裡絕不如表面那麼平靜。
孩童這才害怕地哭了起來:「我不知道,我醒過來就在這裡了,爹爹不見了,娘也不見了,大哥也不見了。」
原來是走失了。
程靜遲站起身,想了想,讓自己「飄」上了半空,四下掃視,發現東南角人聲鼎沸,一隊男女朝著這邊匆匆而來,嘴裡還喊著阿戰少爺的,知道應該是來接這個孩子的。
孩童站在地上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大哥哥你會飛啊?你是武者嗎?」
程靜遲:「……」
正太,你問到點子上了。
說他會飛?他其實並不會飛,只是靈魂狀態是沒有身體的,自然不受地心引力的約束,想怎麼飛就怎麼飛了。
然而他並不想跟一個不四歲什麼都不懂的孩童解釋什麼叫靈魂體,就讓這個美麗的誤會一直延續下去吧。
程靜遲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那一隊人走到跟前,並且從他們的姿態語氣中確定他們的確是來接這個孩子的之後,程靜遲才站起身。
「回去吧,你的家人來接你了。」程靜遲說。
為首的一個長相彪悍的中年男人將孩童一把抱在懷裡,臉色激動地說了什麼,正要轉身離開,卻見孩童轉過臉,對著程靜遲甜甜一笑。
「大哥哥,我叫厲戰,大家都叫我阿戰。」
「?!!」程靜遲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一股大力抽來,將他整個人抽了出去。
坑爹的,能不能每次總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把他抽走?
就算是靈魂狀態,他也是會有痛覺的好嘛!
凌晨五點,除了某些夜生活特別活躍的紅燈區,整個城市一片安靜。
在某個偏遠郊區的小高層住宅小區里,本來已經熟睡的人,像是窒息的人突然重新接觸空氣一樣,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突然驚醒過來,猛地睜開眼。
厲戰一直守著他不曾合眼,好不容易見他身上散逸的白色光點終於回歸體內,程靜遲一睜開眼,頓時鬆了口氣。
「醒了?」厲戰問。
程靜遲沒有回答,盯著眼前這張冷漠的俊臉,突然覺得一切好不可思議。
他居然真的夢到了厲戰小時候,而且厲戰小時候真的好萌好軟好可愛啊啊啊!
程靜遲一臉的面無表情,然而內心蠢蠢欲動,手指幾乎忍不住要朝厲戰臉上揪去,內心的獨白簡直要化為實質突破天際。
啊啊啊啊,為什麼明明小時候那麼軟萌,現在卻一副冷漠臉?
完全就不像好么!
沒等到他反應過來,周圍的空氣彷彿突然之間凝結了一般,混亂的空間之力被拚命擠壓著,周圍的空氣似乎要爆裂開來。程靜遲明顯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彷彿被擠壓了似的,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他的耳膜在鼓噪,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頭痛得像是要炸開一樣。
厲戰下意識地將程靜遲護在懷裡。
於是,程靜遲眼睜睜地看到,半空中出現了一道類似於網游中進副本前傳送門一樣的星雲漩渦,而且那個漩渦還一直往他家地板上掉黑乎乎的灰渣。
擦!
早不掉晚不掉正好趁著他和厲戰兩個人都在小隔間的時候掉,而且他們倆修為低,空間壓制的力道十分大,兩人都無法動彈。
這要是從漩渦傳送門裡掉出個啥危險東西,他們連跑都跑不了,妥妥的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程靜遲正想著,撲天蓋地垃圾就從那個漩渦傳送門裡傾倒了出來,倒了他和厲戰滿頭滿臉。
「呸呸呸——」
程靜遲吐出嘴裡的枯葉泥沙,心裡鬱悶得不行。
就說了不要隨便張嘴,哪怕再吃驚也不行,結果還是吃了一嘴的垃圾。
「小心——」
他正在內心吐槽,聽到頭頂上厲戰一聲沉喝,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溜溜的大鼎以無比風騷的姿態旋轉著朝他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腦袋上。
程靜遲:「?!!」
一陣天旋地轉,眼裡直冒星星,程靜遲也不用同那該死的空間之力做辛苦的鬥爭,直接兩眼一番,歇菜了!
不知過了好久,程靜遲才悠悠轉醒。
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身側依然是帥得無比倫比的男朋友。
程靜遲懵了一下:「我這是怎麼了?」
頭痛欲裂,好像有人舉著鎚子朝著他的腦袋拚命地砸一樣。
厲戰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看著他:「你被砸暈了。」
程靜遲這才想起來,暈倒之前他和厲戰就坐在小隔間里,正好看到漩渦傳送門開啟。
程靜遲頓時心情激動起來,頓時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慢點慢點,又不會跑。」厲戰連忙扶著他,叮囑道。
但並沒有用,程靜遲已經光著腳直奔小隔間,猛地打開了門。
「等一下——」身後厲戰的勸阻聲明顯慢了一拍。
「嘩啦」一聲響,撲天蓋臉的垃圾從小隔間里傾倒下來,直接將程靜遲埋了。
程靜遲:「……」
厲戰:「……」
初一:「……」
尼瑪!
被埋了一次也就算了,還被埋第二次,這是有多不記性?
程靜遲在垃圾堆里撲騰掙扎,厲戰趕緊將他挖了出來。
兩人朝里一看,頓時皺了皺眉。
一眼望去,整個小隔間布滿這些垃圾倒也沒有多麼出奇的地方,破爛古裝衣物、破爛鍋碗瓢盆、破爛瓷器、破爛木樁、斷劍……問題是這些垃圾,全部濕漉漉的,很多都腐爛了,有的還沾了許多的淤泥,散發著非常不好聞的腥味和臭味。
不過垃圾嘛,不都這樣!
程靜遲心中不停地自我安慰,然後找來自己翻垃圾的行頭,全副武裝,開始最愛的撿垃圾事業。
只見垃圾堆中,大多數是碎石、碎瓷片、木頭……
這些現在對他的吸引力已經不大了。
突然,程靜遲心裡一動,手裡摸到一個什麼東西,使勁一拽,沒拽出來,再一拽,還是沒拽出來,最後還是厲戰幫著他一起拽出來的。
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鼎,其中一個角上還沾著血跡。
看著這個鼎,程靜遲就知道剛才砸暈自己的罪魁禍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