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事起
除夕過後的半個月皆算在年裡,所以過完了十五方才算是出了年。
沈魚整日無所事事,有時便拉了千月白朮斗一回地主,每每儘是她輸,輸的多了再往後便有些興緻缺缺了。
棲意園這幾日似乎有些不尋常,晚間她總能瞧見窗外印著千月的影子,她這般寸步不離的守著怕是已經窺破了什麼蛛絲馬跡。
外面實在冷的緊,沈魚原想叫她一併進來入睡罷了,卻是千月死活不肯,只寒著個俏臉回一句:「姑娘只管回歇了便是,奴婢瞧著沒什麼打緊便自會回房睡下。」
沈魚無可奈何只點了頭,回屋拿了件斗篷於她,見她收了這才重新躺下,一夜無夢。
這般下去連續幾日,饒是千月這般一身武功的練家子也是吃不消的,到底是個姑娘哪裡當真能跟那些糙漢子比。
沈魚一早便瞧見臉色蒼白千月,只當她是風寒著了涼,將人勸了幾句,說白日里有白朮在跟前候著,要她只管回去休息便是,再般強撐下去,怕是要把身子弄壞了。
千月知白朮身手不差,又想著自己如今這情形的確不濟只得應下。
葯廬里沈魚親自為千月配上一味治風寒的葯,熬好便端至千月房間,此時見她已經有些昏沉,不若平日里那般警醒。
沈魚扶了扶她的脈有些吃驚,這哪裡是風寒,分明是外傷處理不當發炎所致。
單單瞧著她側卧的姿勢那傷怕是傷在了背上,沈魚將手中的葯碗放至一旁,出門尋了白朮叫去葯廬里尋了藥箱,才又回到千月房裡坐在床邊伸手便要挑開她的衣領檢查一下傷勢如何。
千月似有察覺,微微皺一皺眉,還不等沈魚伸出去的手碰到衣領便叫人拿住。
她手上力道極大,只抓的沈魚一陣吃疼低低一呼,千月這才勉強睜開眼等瞧見是沈魚這才岔開力道鬆了手。
「姑娘您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千月?」說著便要掙扎了起身,叫沈魚一把按下。
「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能比得過你身上的傷勢?若不是今日我自己瞧見你還打算撐到何時?」
沈魚微微動了怒氣,她已經這般嚴重,竟是無有一點自覺。
千月也聽出她話里的情緒,抿了抿嘴才回一句:「自小傷得多了,便習慣這般,原想著撐幾日便好的,或許此次傷得重些。」
見她這般模樣沈魚也不好多說,只聽著門外白朮敲了門,便起身先出去將那藥箱拎進來再言其它。
「千月姐姐無大礙罷?」白朮將手中藥箱遞給沈魚,有些擔心的問上一句。
沈魚挑一挑秀氣的眉毛:「你可是早先便已經知曉了的,看來千月受傷一事兒,我估么著整個園子里單隻有我叫蒙在鼓了罷。」
沈魚口氣不善只把白朮唬的一愣,忙躬身坦白:「姑娘莫氣,原是前兩日夜裡有伙子賊人翻牆而入,千月姐姐帶著奴才同園子里的一眾小廝費了好些力氣才將人趕了出去。原是為著救小廝蒼耳千月姐姐才叫人劃了一劍,原是傷口並不深的,如今瞧著模樣怕是那劍上淬了毒。」
沈魚點了點頭一時有些問題卻叫她一一壓了回去,眼下還是千月身上的傷為要緊。
只拿了藥箱奔至床前將千月扶起,放下幔帳為其退了衣物便瞧見那背上的劍傷已經隱隱泛黑。
只得先取了解毒的葯讓她服下又道:「你背上的傷口已經有化膿的趨勢,如今得將傷口的膿發之物除盡清洗乾淨才行,可能忍得疼?」
千月點了點頭低聲道一句:「那便有勞姑娘了。」
沈魚便不在說話,只專心的處理那駭人的傷口,等將那傷口清理乾淨才敷了上好的治傷葯。
只叫千月安心睡上一睡,才起身離開,想著再配些葯叫白朮熬了端給她喝下,外敷內服之下總歸能痊癒的快些。
千月只叫沈魚約束著日日躺上房裡養傷,白朮便頂了位置日日跟在她前侍候,說是不大放心那晚來的一夥賊人。
沈魚後來也仔細問上一回,只白朮也搖頭道是不知。沈魚又想,竟是有什麼人明知這棲意園裡藏龍卧虎之地,卻非要大著膽子闖上一闖,一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卻是柳淮揚譴人捎了口信說是趕在十五之前會回來陪她一道過了元宵節,沈魚一時有些恍然,她不知道用哪一種方式來面對他,畢竟他是要娶旁人為妻的人……
沈魚獨自傷神幾日無解,尤靜婉登了門來尋她一道往那甘泉寺里走上一朝,說是大奶奶眼見臨盆,需得前去祈福還願。
沈魚原想推託不去,卻是叫尤靜婉強行拉著換了衣裳配了首飾,一邊自顧的為她梳妝一邊道一句:「我瞧著自打二爺去了漠北你是越發不愛動彈,一個多月這棲意園的門也未見你邁出去一回,難不成是腳下生了根?我可是同你說句實話,這般出門散心的機會可是難得的緊,我央了大爺許久才允了帶你同去,可不能白辜負我一番心意。」
沈魚無法只得點了點頭,又問上一句:「大爺也要一同前往么?」
「是呢,大奶奶生產自是大爺親自去求了菩薩才是誠心,我跟著去不過為故去的大夫人抄幾卷佛經罷了。」
說罷便要將裝伴好的沈魚往門外推,正巧白朮在門外候著,瞧著意思是似要出門便跟了上來:「千月姐姐還未大好,便由奴才跟著姑娘一道罷。」
沈魚點了點頭也未說什麼,倒是尤靜婉覺得好笑:「沒見過哪個房裡的通房姨娘身後總跟著個小廝的,偏你跟旁人不一樣。」
沈魚倒是不大在乎問了兩句千月的情況,覺得無甚大礙才帶著人隨尤靜婉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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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的厲害,北風呼嘯著似要有什麼不滿。分明午後不足兩個時辰,卻叫人瞧了生出一股子已近黃昏日暮的錯覺也來。
那馬車穩穩的停在柳府門前,芣苡上前打了帘子就見柳二爺踩著馬凳踏了下來,將將站穩便瞧見一路狂奔而來的少年白朮。
芣苡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扯住欲奔進府門的白朮。
白朮大急,回身便欲掙脫,定睛一瞧卻是芣苢,又往他身後掃了一眼,自家主子便立於馬車前,瞧著自己,面色微有不豫。
白朮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此時算是落下一半……
"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跑的這般急。"白朮卻是顧不得回答芣苢這句疑問,只一個箭步衝到柳淮揚身前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帶著三分哽咽:「爺,姑娘自去甘泉寺的路上讓一夥賊人給擄去了。」
柳淮揚一聽直把個眉頭擰了起來,臉上瞬間沉落谷底:「好端端的如何去了甘泉寺,又是如何遇到的賊人,你且說個清楚。」
寒冬臘月,原就冰冷刺骨,此時柳二爺驚怒的聲音卻是過猶不及。
地是跪著的白朮顧不上害怕,撿著重要的說個分詳:「今日一早霜楓園的尤姨娘來找姑娘,說是大爺欲帶她一併前往甘泉寺為大奶奶祈福,她見姑娘整日拘在棲意園內足不出戶,便想叫了姑娘一併前往。姑娘原是不願去的,只那尤姨娘盛情實在難卻,只能應了。卻是正逢千月姐姐傷了身子,姑娘體恤,便只帶了奴才一併前往。不想路程只到一半,便從路兩旁竄出一夥賊人,那賊人武藝高強,帶去的家丁三兩下便解決了。奴才沒用便是拼著一己之力也是沒能護住姑娘,只能瞧瞧尾隨著那伙人,想著先摸清藏身的窩點,再回來搬了救兵。」
柳淮揚瞧著少年一臉血汗交錯的痕迹冷道一句:「倒是還有點腦子,可是尋見了痕迹?」
「爺明鑒,奴才跟在那伙人馬後奔了三十多里路,竟是去了曲羅山寨。」
柳淮揚聞言凝眉不語,只暗自思量一番:
曲羅山的山賊不就近劫盜卻是奔出去幾十里以外直接搶人,此事定是另有文章。
這般想著又是眼睛竟是不眨一下伸手將個騎馬過路的人一把扯了下來,翻身上去。
又回頭冷冽的瞧了一眼那人的同伴,只看的個路人乙遍體生寒,戰戰兢兢的從那馬上滑了下來,柳二爺這才收了視線回頭沖仍舊跪在地上的白朮冷喝一聲:「上馬,帶路。」
白朮急忙爬了起來卻是一個不慎又摔了回去,幾十山路一個來回怕是鞋底子以及磨的不濟事兒了,更何況那腳底還是血肉之軀。
芣苢上前扶了一把,看著架勢爺是想親自前往,便同白朮一併上了那馬,也好近身照應。
德叔原欲一併前往卻讓柳二爺攬了下來,自懷中摸出一塊小小的黑色令牌扔到德叔手中:「去武夷衛尋了周承安,讓他帶著人去曲羅山,剿匪!」
撂下話后,馬鞭一揚,低喝一聲,便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