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意外
柳淮揚說得准,年前著實是將那常慶年一黨一鍋端了個盡,卻是中途出了些差子,他以身作餌同常那常青青定個下婚事兒,定婚宴便設在常府,常慶年手主底下培植的一眾大小的官員皆前往赴宴,門一關便是一網打盡。
一眾人皆是手無兵刃,酒過三旬菜過五味,便叫突然湧出來的人馬束了手腳還不懵懵的不知所謂,彼時那常青青便坐在柳二爺身旁只作一副小女兒家的模樣,卻是見事發,又見眾人皆是慌亂萬一鍋粥,只他依舊淡然處之,便知他同她定婚許就是為著他祖父設下的一個局。
常青青一時怒火中燒,拔下頭上金釵便刺了過來,若不是一邊的德叔反應極快,這一釵險便刺中要害,他踢出去的那一腳力道極大,常青青握著手中金釵叫那力度震得飛出兩米之外,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一襲紅裝的美人便這般趴跪在地上,一張俏臉儘是血淚:「你為何這般狠……」
柳淮揚胸前叫扎出個血窟窿,此時正是血滾不止,芣苢忙扯下巾布緊緊的綁往,只等著溫方能儘快趕了過來。
柳淮揚卻是沒理會那地上痛不欲生的常青青,只擺擺手吩咐德叔仔細善後,一眾人先壓入牢中,等帶回對安皆由天家發落便是。
說罷便扶著芣苢欲出常府,常青青見狀一時便癲狂起來,從地上掙開束縛便要撲了過來,卻是叫芣苢推上一把又跌坐地上。
「好你個柳淮揚,你即一開始便已經決定拿了祖父,為何又要招惹我…你既招惹了我便該於我一個說法…」
柳淮揚聞言只回身瞧了一眼,淡淡道上一句:「不過是為了省些力氣罷了。早知你祖父這般不濟事兒……罷了,是我高估他了。」
說完便再不理會,徑自由芣苢扶著出了常府,地上的常青青已經哭成淚人,只恨自已識不清,直至方才竟還抱著一絲期望,望他能瞧著自己的面子枉開一面……他那一句話便叫她知曉是自己痴人說夢了。
只任她再如何悔不當初也是枉然,只瞧著一個一個至親如今皆成了階下囚,常青青只惱恨的銀牙咬碎,望著前面隱隱可見的青影,恨不能剝皮削骨同歸於盡。
大夫溫方是在得意樓里尋見的,宮十一一路抗著便回了柳三老爺府,柳二爺因著失血過多有些昏迷了。
溫方一邊包紮著傷口一邊暗地裡道一句:報應呀報應。又感嘆一回,當真是越美麗的女子心腸越狠毒。只瞧著那傷口的深度,可是卯足的十二分力氣扎了進去的。
溫方一邊清洗著手上血跡一邊壞壞的同床上醒了過來的柳二爺道:「知二爺心急,欲回聖安同小魚姑娘一道過年,只可惜人算不若天算,二爺這傷怕是得養上一些時日,若是強行舟車勞頓,怕是命便交代進去了,小魚那般好姑娘可是生生便宜了別人。」
他這番話里雖有調侃卻也含著警醒,怕得便是柳二脾氣上二,非要帶著這身上的傷踏上回聖安的歸途。
芣苢端了熬好的葯進來,將巧聽見溫方說的這番話,免不得放下心裡,除了溫大夫大約也只姑娘能將二爺勸上一回,溫大夫這話說的好字裡行間皆帶上了姑娘,二爺或許不會按著性子跑回聖安,叫姑娘擔心一回。
柳二爺身的傷自是叫他年前動不得身,這個年同沈魚一道的願望是實現不了了。
好在有這般想法的單隻他一個人罷了,沈魚並不作此想,她想著同柳淮揚分別的久了感情自然淡些,到時候便是他將人娶回棲意園裡供著,便是瞧見了心裡也不似從前那般難受的緊。
白朮早早便叫人在棲意園裡布置一通,張燈結綵的顯得好不熱鬧。沈魚興緻好時也去園子里轉上幾圈,親筆寫上幾幅春聯叫人貼到門前。
沈魚字好除了棲意園裡的人,旁人倒是不大知曉,她一慣低調行事兒自會去到處宣揚,棲意園看得緊,旁人輕易進不得。此次算是一貼成名了。
說來巧得緊,那聯子叫白朮將才貼出門去,恰巧叫過來尋她玩的柳貞瞧見了,雖是門沒進來,卻是把那聯子的出處打聽個仔細,回去同二夫人一行提了一提,趕著整個府里的人便都知曉了。
棲園門前好不熱鬧,識字的不識字的皆聚集過來,觀一觀那門前春聯上的幾個大字,寫的實在是有章法,竟是比柳大老爺親筆所書的也不差幾分氣勢。
若這字是柳二爺這等人寫的也罷,自不引得一眾人這般好奇,只沈魚不過一個通房罷了,上不得檯面的身份竟是不想有這等才情。
那看熱鬧的人多,求字的人也不少,由二夫人打頭的帶著幾個姨娘都為自家院門前求上一幅對聯,沈魚身份所限自是拒絕不了,只應下等寫好了便差著人送了過去。
尤靜婉托著腮瞧著案前忙活的沈魚半晌只幽幽道一句:「這麼多年姐妹,我倒是不知你竟還有這等好本事。」
沈魚將手中筆擱下,提起將寫的好春聯吹一吹墨跡才叫千月拿著晌置一旁回她一句:「不過是字寫的工整些罷了,哪算什麼本事,從前在坊里記帳記得多了,自然就練了也來。」
「你莫誆我,我雖不大通文墨卻也識得,從前你的字卻是跟如今差得不止一點半腥。」尤靜婉睨她一眼,一副叫她從實招來的模樣。
沈魚皮皮一笑,活動一回有些酸軟的手腕道:「便知道瞞不過你,罷了,也不是什麼秘辛,不過是自小練得多了,自是比旁人寫的好小,從前在清平坊有心藏著是怕那精明的嬤嬤瞧見生出什麼不好的念想,久了便記不得同你提上一回。」
尤靜婉點了點頭倒是體諒她有這般想法,來來往往的買主,不定哪天碰到個喜歡侍弄文墨的,嬤嬤一貫是個投其所好的,若知沈魚有這一手好字,怕是趕著便能將人賣進府里,再不濟事兒也比個侍婢值錢一些。
尤靜婉嘆息一句起身來到案著,瞧著下筆寫字的沈魚只說一句:「不怪你比別人謹慎一些,人為歌姬你為侍婢總是要辛苦許多。」
沈魚抬道笑了笑:「辛苦什麼的倒量不打緊,便是那日日吃不飽飯的日子忒的難熬一些,那裡大約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晚間總是餓的睡不著覺,次日起來卻又是一大堆做不完的活堆在眼前。」說到此處便頓上頓又言:「多虧你後來總將午膳省下來同我一道吃,才好了許多。」
尤靜婉不依的推她一把:「總提這些作什麼,你我姐妹都是應當的。大奶奶叫我過來同你討幾副對子的,一會兒你賣足了力氣寫得盡心些便罷了。」
「那是自然,旁人我自有法子敷衍著一回,靜婉要的自當盡上十二分的儘力,保管叫大奶奶那裡瞧了挑不出錯來。」
說罷只見二人相似一笑,尤靜婉便取代了千月的位置,親自為她磨上一回墨。
彼時陽光正好,透過窗欞灑了一地,屋子裡的火盆燒得極旺,宛若春歸。
這個年過得雖不如以往熱鬧,卻是極其舒適。各個院子里的主子娘們知曉柳二爺不在府里,原是想邀了了沈魚一道過年的,奈何沈魚皆由二爺不喜自家獨自出園謝絕了好意,人又想著那春聯也不好白求一回,三十守夜的這天晚上,便瞧著一個個食盒爭先恐後的便送置了棲意里,旁人便罷了,慈安堂老夫人那裡便是叫青藍姑娘親自提著送了過來。
沈魚自是不能不理,論身份她不過是個通房罷了,那青藍自小便是在老夫人身前長起來的,便是二夫人那裡也是禮讓三分,沈魚聽了白朮回稟忙叫人將她請進外室,為顯得隆重,又親自站在門迎上一迎。
青藍倒是知趣將那食盒放下,說上幾句吉祥只說老夫人那裡還等著會話便欲告退,沈魚也不好留,又是身份所限不好賞賜人些什麼,只撿了平日里無事兒做的幾朵式樣新穎的珠花送了兩朵,說是新年禮物。
青藍瞧著別緻自然是歡喜的收了。
沈魚將人送至門前,才退了回來,只瞧著廳堂里幾個食盒發了愁,吃上幾日也是吃不完的。叫來白朮只說拎著去送給大家分食了罷了,記得交待一回叫人嘴巴緊上一些,莫傳出去讓有心人聽去挑事兒。
白朮應了聲,便拎著那食盒送了出去,沈魚單獨拿了尤靜婉差人送過來的那一個放置桌面,裡面大都是她極愛吃的飯菜,沈魚瞧著心暖,招呼了千月一道坐下,只等著白朮將食盒分完回來一併吃了。這便算是年夜飯了罷,沈魚心想。
千月飯不多,白朮有些靦腆,這年夜飯的氣氛實在稱不上熱鬧,沈魚倒是吃的悠哉,等酒足飯飽才將飯菜撤下,拿出她先頭無聊畫的一副紙牌按著二人鬥起了地主。
千月冷靜聰慧雖是將學不久便已知其中要領,總是冷著張俏顏將二人斗的窮途末路。
直至午夜,睡意襲來,才算散了場。沈魚洗漱一番,棲身躺在榻上瞧著窗外明明滅滅的煙火,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分明她小時候也是這般,便是過年祖父那裡也有明文規定,守過十二點便算是完成了守歲,不管家裡小孩子還是大人,皆要回房睡覺。這般次日醒來才有精神頭去各家百年。
那時她年紀小,總有使不完的精力,除夕這般熱鬧的節日,哪裡來的心思睡覺呢?卻也是奈不住祖父威嚴,強迫躺在床上,只能眼巴巴瞧著漫天的煙火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