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61/15

  中秋月夜,整個楚京都籠罩在一片燈海之中,就是軒雲書齋,也沒例外,後院里,一盞盞花燈,精緻又好看。


  王伯幾日前扎了幾個,剩下的就都是謝昀送來的。


  他們沒到楚京街上湊熱鬧,晚膳之後,秦述帶著阿狸點燈,俞喬和王伯則將燈掛上。點好燈之後,他們在庭院中擺了月餅,瓜果祭月。


  包括阿狸在內,書齋里的每個人都點香祭拜。


  在眾人都拜好之後,俞喬又點了一柱香上前,「求月神娘娘庇佑阿昀。」


  這是俞喬替沒能回來的謝昀上的香。將香插上,俞喬有些失笑。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般貪心,為謝昀求什麼都覺得不夠。


  「平安康順。」只有這個算最重要了。


  等香燃盡,阿狸搓了搓睡眼,目光往側門掃去,卻無什麼動靜傳來。


  俞喬揉了揉阿狸頭髮,看向秦述,「帶阿狸回去睡吧。」


  「喬哥也早點休息,」秦述點頭,又和王伯道了聲安,就帶著阿狸回去了。


  謝昀沒回,其實也正常,只是少了他,這個中秋過得,倒似是缺了點什麼。


  不過,就秦述來說,他已然滿足,這是他……過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中秋,有添置的新衣服,有一起做的月餅,還收到精心準備的禮物。


  月夜之下,燃香拜月,祈禱康順,他有了家,有了關心他,他也關心的人。


  阿狸回房不久,公良端錦和梁艋也回客房,王伯則陪俞喬,將院子里的東西收拾好,隨後也打著哈欠回屋睡覺。


  俞喬在庭院中靜立片刻,就也回了屋子,但沒多久,她寢室的窗戶又被推開了。


  俞喬披著寢衣,站在窗前,瑩白的月光也落了她滿身,她抬臉看向天空,目光沉靜,未有多少波動,但她沒能睡著,就說明她心中並不平靜。


  以謝昀的性子,今兒便是再晚,他也會想辦法回來,一是想回來和他們共度中秋,再就是明兒秋試,他想送她。


  但時近凌晨,側門依舊沒被敲響,她這覺也睡得不安穩了。


  「應該是不回了。」


  俞喬輕喃,眉尖微蹙,神情多了几絲憂慮,倒不是她這般想謝昀回來,而是,她有些擔心,總是有什麼事,阻了他的歸程。


  又站了許久,俞喬合上窗戶,回走內室。


  翌日清晨大早,王伯就親自下廚,煮了早膳,然後又親自駕車,帶著秦述阿狸,一起送的俞喬到考場。


  「回去吧,三日後,再來接我。」俞喬對王伯揚手,讓他們回書齋去。


  其實就算沒接,也算不得什麼,這點路,她走半個時辰也就到了。但送是他們的心意,接也是他們的心意,俞喬領他們的情。


  王伯鄭重點頭,些些緊張,依稀可見。


  可按理說,他最不該緊張,這些年,他管理書肆,接觸最多的就是這些寒窗苦,年年趕考的學子,見的大考也不少了,但臨到俞喬身上,他居然也緊張起來了。


  「另外……」俞喬再開口,不僅王伯,就是秦述阿狸都緊盯著她看。他們是不是真忘記什麼了?趕回去取,還來不來得及?


  俞喬看他們的神色失笑,她頓了頓,輕聲道,「讓他等我。」


  他自是謝昀,等她,是讓他不要在這三天就找公良端錦封住內力,這種痛苦,她並未經歷,卻可以想象,她希望能陪著謝昀。


  秦述和阿狸點頭。


  俞喬又對他們笑了笑,便走向秋試的府院大門。


  俞喬的身份早在沒抵達楚京前,就著手讓王伯處理,她來自趙國,可趙國被毀,俞氏族遷,過往關於她和她家人一切資料,無從可尋。


  甚至在遷到魏國的俞氏內,也沒有留下俞喬的任何可察痕迹,以前認識她的族人,除了唯一知情的老族長,其他人都會以為她死在遷族的路上,族裡則繼承了老俞公的一切。


  而老族長會將這個秘密,隨他一起帶走。


  也就在俞喬即將踏入解試大門的時候,子明跑馬,從遠處而來,俞喬耳尖,也聽到了同考學子的議論。


  昨夜隨那麼女眷出宮,謝昀落水的消息在這一夜醞釀之後,早就傳揚開了。


  浮生齋里昨夜就得了消息,但他們並不知俞喬和謝昀的關係,消息在清早,才送來軒雲書齋,那個管事八卦一提,才叫子明驚覺,然後趕來告知。


  俞喬側身一步,離開隊伍,走向子明,不待他說,她直接抽過他手中緊抓的信紙,一一查看。


  王伯幾人還未離開,瞧見了子明,又瞧見了俞喬回走,自也一同上前。


  俞喬將信紙交給王伯,眼睛眯了眯,雙手背後,拳頭卻已握緊,這是她極致戒備的狀態,又靜佇片刻,她轉身進入府院,卻一句也沒再交代。


  「喬……喬哥……生……生氣了嗎。」


  秦述說話帶顫,他被俞喬猛然釋放的冷氣嚇到了。


  阿狸縮著腦袋點頭,認同了秦述的說話。


  「咳,」王伯也有點吃不消,他輕咳了一下,盯著府院大門看了幾眼,又瞧了瞧一頭霧水的秦述和阿狸,輕嘆口氣,「走吧。」


  「這麼胡來,是該……生氣的。」


  哪有把人家姑娘甩下水,自己還落水不醒的呢。不,用落水很不恰當,他是在用死在逼得楚皇妥協。那些姑娘還資格嫌棄他,是他謝昀從頭到尾都不甘願。死,也不甘願。


  他們馬車回到書齋,側門一輛馬車也將將停下。


  好不容易弄明白怎麼回事的秦述和阿狸,看到那輛馬車,沒等車停穩,他就先後跳下馬車,跑上前去了。


  「來遲了嗎?」


  帶著點啞色的聲音傳來,阿狸眼睛一亮,這的確是謝昀的聲音,「漂亮哥哥!」


  車廂門推開,是一身墨衣,坐於木椅上,依舊美如畫的謝昀。


  「漂亮哥哥沒事了嗎?」阿狸爬上馬車,抓住了謝昀的手,卻被那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好冷。」


  謝昀失落的神色稍稍緩和,他另一隻手揉了揉阿狸的頭髮。


  阿狸抓著謝昀的手,繼續給他說,「小魚哥哥知道了。」


  「很生氣……」能讓阿狸都感覺出來的生氣,是有多氣啊。


  阿狸掃著謝昀,忍不住要為謝昀擔心,也想為他出謀劃策,「漂亮哥哥快點好,小魚哥哥就不氣了。」


  「她說什麼了?」謝昀頓了頓,看向阿狸,似乎要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俞喬。


  阿狸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


  這才可怕啊,已經被氣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和俞喬相處久了就會知道,她是脾氣和耐性都極好的人,無論面對什麼,她都是冷靜自持的,便是在篙草原上第一次殺人,她的情緒都少外露,想要讓她生氣不難,可讓她表現出來,可不容易。


  但之前不久,俞喬聽到那些話,看到信時,雖然極力壓制,但是眉宇間的冷意和怒意,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哎,」謝昀對著阿狸可憐兮兮地嘆了一口氣。


  阿狸搖搖頭,一臉愛莫能助。


  「殿下,您還發熱,咱們進去說話吧。」


  小路子在一邊插嘴,他的神色比謝昀還要糟糕,一夜沒睡,如何能好。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生氣,想要搖一搖謝昀,落水之後一直昏迷,在半夜又發熱,到寅時才醒過來。


  但他卻不願意休息,只讓人往德馨宮送了消息,就坐馬車出宮了,可他還發著熱呢。


  阿狸的小手摸上謝昀的額頭,驚呼了一聲,「呀!」


  隨即他麻溜地下了馬車,讓林易和陳野將謝昀抬了下來,秦述走上前,推謝昀,阿狸卻手臂一張,攔住了林易陳野的步伐,「漂亮哥哥讓你們回去。」


  「這……」林易陳野遲疑。


  但謝昀卻揚了揚手,這話並不是阿狸自作主張,而是謝昀的意思。


  「你們回城防營去吧,本宮病好了再回去。」


  話是這麼說,可他這個病估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好不了了。


  「讓大胖他們好好訓練。」原本想和他們一起出任務,短時間怕是不可能了。


  「是,」林易陳野領命,拉著馬車離開。


  王伯沒對謝昀說什麼,但他卻去客院將公良端錦和梁艋叫了過來。


  「胡鬧,胡鬧!」


  公良端錦平日看著挺淡定的一人,給謝昀看病總是暴躁非常,如果可以,他應該很想給謝昀一個腦袋瓜子。


  「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胡作非為的病人!」


  「你以為俞公子為何一定讓你泡溫泉葯浴?」公良端錦狠狠瞪了謝昀一眼,「你的腿,不能受寒。」他不相信俞喬沒給謝昀叮囑過。


  甚至可以說,謝昀的腿能讓他有三分把握來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俞喬,因為她的照顧得當。


  「這是什麼節氣?你的腿還想不想好了?」


  秋水寒涼無比,謝昀倒好,差點在水裡淹死過去。


  謝昀未應,微微低下了眼帘,一旁看著的阿狸隨即抬頭,圓圓的眼睛看向公良端錦,讓他一堆罵人的話,死死憋回肚子。


  謝昀沒有辯解什麼,他和公良端錦道,「開始治吧,什麼苦我都能吃。」


  公良端錦還在生氣喘氣,阿狸和秦述看向謝昀,阿狸又抓住了謝昀的手,往他懷裡拉了拉,太冷了,冷得都不像一個活人的手。


  「小魚哥哥讓你等她。」


  秦述點頭,這是俞喬得知消息前,就讓他們告知謝昀的。


  謝昀還未開口,公良端錦就先搖頭,「沒法等。」


  原本是可以等的,但是謝昀自己作,沒法等了。


  「阿狸和艋兒隨我去藥鋪準備,明兒未時開始。」未時已過午後,他們準備的時間,也不算太多。


  「是,」梁艋點頭,阿狸看了看謝昀,隨即也點了點頭,他摸了摸謝昀的額頭,「漂亮哥哥乖乖的。」


  「嗯,」謝昀一點兒都不介意阿狸和他這樣說話,他拍了拍阿狸的肩膀,「去吧,好好學。」


  「嗯,」阿狸點頭,高聲道,「阿狸學好了,給漂亮哥哥看病,不罵人。」


  公良端錦睨過來,瞪向了笑意淺淺的謝昀,鼻子哼氣,然後才離開了這個暖廳。


  等他們都離開了,謝昀才看向小路子,「給我拿條毯子過來。」


  「是,」小路子也退下。


  眾人離開,謝昀臉上溫淡的笑意,就消失不見,眉間微蹙,一臉倦色,「十倍……差十倍……」


  只是現在這個身體,就能讓他落水一次,昏迷大半夜,差十倍啊……那會如何?

  藥鋪和書齋隔了一條小巷子,但在地下卻有一條連同的通道,還有一間暗室,這個暗室也會成為謝昀日後治腿的地方。


  小路子是謝昀提拔,俞喬幫忙調/教出來的,他的忠誠遠高於林易陳野,而謝昀也確實需要一個貼身照顧的人,小路子並無隱瞞的必要。


  王伯在外鋪忙活沒有進來,秦述請了假,阿狸作為學徒也一樣在場。


  謝昀被小路子推了進來,他的臉色比昨兒還要差一些。


  這就是他無法等俞喬的原因,他還在發熱,腿傷也到越早治越好的時候,因為公良端錦的要求,謝昀這兩日連水都不能沾口,更別說喝葯了。


  「需要我做什麼?」謝昀問公良端錦。


  「兩個選擇,睡一覺,或者醒著。」


  睡一覺醒來,他就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醒著……就是看著自己怎麼徹底廢去。


  「醒著吧,」謝昀嘴角輕輕勾起,不見笑意,也不見任何緊張。


  公良端錦點了點頭,看向阿狸,「把那碗葯倒了吧。」謝昀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就好了。


  阿狸點頭,拿葯倒入一邊的捅里。


  公良端錦再揚手,梁艋掀開一塊大黑布,是一個巨大的葯鼎。


  然後梁艋就帶著秦述和阿狸就忙活了起來,倒水加藥材,燒火。


  而公良端錦則開始給謝昀針灸,從頭頂一直到小腿根部,密密麻麻全是銀針。


  他插銀針的手法很特別,一氣呵成,給謝昀插完,他額頭也有了汗珠,並不輕鬆。


  兩刻鐘后,那些銀針全被取出,他和小路子架起謝昀,將他放到那熱氣裊裊的葯鼎里。


  「繼續燒。」


  「是,」阿狸拿著扇子,繼續煽火,柴火也一根根往葯鼎下添。


  「用內力相抗,快到極限了告訴我。」


  「好,」謝昀點頭,隨即他就閉上了眼睛。


  公良端錦的針灸,刺激起了他全身的穴道和感知,平時一點疼,現在是十倍,百倍疼,甚至頭髮泡到熱水裡,他都能感覺到疼。


  但在這種非人折磨中,他始終坐著,始終閉眼,沒有掙扎,沒有尖叫,若不是額頭汗水凌厲,公良端錦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


  公良端錦看謝昀,不得不承認他小看了謝昀,他以為皇家養出來的兒子,吃不了苦頭,受不了疼,但謝昀明顯是個異類,就這樣的忍耐功夫,他在普通人中,也算異類了。


  他的表現,讓公良端錦又多了些許信心。


  但時間一點點過去,快一個時辰了,謝昀才睜開眼睛,「到了。」


  公良端錦看謝昀目光,已經不是在看人,而是看一個怪物了。


  他以為謝昀深厚的內力,原來竟是這般深厚。但這也表示,內里被封,謝昀面對的落差會更大。


  「停火,」公良端錦話落,阿狸和秦述就一起將那些還沒燒完的柴火拉出,兩個人動作利索,配合默契,快速又不會傷到自己和對方。


  謝昀被拉了出來,然後開始新一輪的針灸,新一輪被煮。


  直到第五次,謝昀體內的深厚內力完全消失。


  「不用擔心,等你的腿好了,全身經脈新生,你的功力只會再上一層。」


  謝昀沒有應話,他靠著椅背,閉著眼睛,除了倦色,似乎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又似乎完全不同,那種蒼白羸弱之感,撲面而來。


  他此時回公良端錦一句話,都要遭受不小的折磨,他即便醒著這麼熬過來,也還無法適應這個破敗到幾乎難以想象的身體。


  「咳……」他輕咳一聲,又再無動靜。


  阿狸和秦述圍著謝昀,阿狸許久才伸手。他在謝昀鼻息下,感受到他輕緩的呼吸,阿狸臉上的緊張才散去些許,他眨了眨眼睛,散去眼中水汽,對著秦述,食指在唇上點了點唇。


  秦述點頭,他和阿狸一起推謝昀,他們送他回去睡覺。


  謝昀……他已經睡著了。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謝昀,脆弱易碎如同一個雪人。阿狸的動作全然出自本心,連都要忍不住懷疑,謝昀是不是沒了呼吸,可見他是虛弱到什麼程度了。


  小路子背對著眾人許久,他轉過身跟上,但他眼眶紅紅,好是哭過幾回了。


  謝昀沒有奔潰,他卻要奔潰了,幾次跑到一邊掉眼淚,幾次想拉了謝昀回去,不治了,這麼可怕,治什麼?

  但他沒這個資格,沒那個身份,而有那個身份和資格的人卻不在。


  公良端錦目送他們消失,才將目光收回,掃了一眼,還在失神的梁艋,眉頭不覺得就皺了起來,他提醒道,「他是八皇子。」


  即便他披頭散髮時,雌雄難辨,他也依舊是個男人,讓人驚艷難免,但梁艋最好不要起什麼奇怪心思,否則謝昀身邊一票人,都不會讓他好過的。


  「咳,」梁艋正了正色,輕嘆一口氣,「可惜……」生錯了性別……


  否則作為女人,腿廢了,憑這副容貌,也能嫁人,也能被捧手心寵一輩子,何苦受這份苦呢。


  解試三天,主要是因為題量很大,每一篇文章都需要精雕細琢,考生只愁時間不夠,便是暈也是暈在裡面,醒了還能繼續作答。


  便是中途放棄,也得被關裡面,熬夠三天,才給出來。


  「哐哐哐!」三聲鑼鳴,俞喬站起身來,等人將她的卷子收走了,她才抬步離開。


  「這位兄台,考得如何?」


  和其他人一臉倦色,愁眉苦臉相比,一身月白儒服,平靜無波的俞喬,是有些特別和扎眼的。


  「尚好,」俞喬對他頷首應答,腳步卻未有遲緩。


  那人反應過來俞喬的自信,人早就遠他十多步,人擠人,他也追不上前,而俞喬卻能憑著力氣大,越走越快,暢通無阻,一路離去。


  走出府院大門,俞喬未在路邊找到自家的馬車,就叫一個灰衣奴僕,攔住了路。


  俞喬未見過他,但他顯然是認識俞喬的,他躬身道,「主人在浮生齋設宴,想請公子過去一敘。」


  他抬臉看了看俞喬又道,指向路邊的一輛馬車,「主人姓楊。」


  但也就在他轉過頭指馬車的時候,俞喬眯了眯眼睛,抬步走去,所走的方向卻不是那僕人所指的方向,而是走向另外一邊,那邊一片馬車,俞喬直接走到最後,停住了腳步。


  那個僕人追著俞喬上來,還未說話,那馬車就伸出一雙手,好看的屬於男人的手。


  俞喬將手放上,隨即偏頭看那僕人,「告訴他,我不便前往。」


  俞喬話落,就已上了馬車,駕車的小路子盯著那僕人看了兩眼,鞭子甩過,專心駕車。


  那個僕從回到他所指的馬車,低聲將俞喬的話轉述了一遍。


  「看清楚是誰了嗎?」楊昔問。


  「依稀是個男人。」馬車普通,駕車的小路子也普通,甚至俞喬將手放上,臉上也無多少情緒。


  楊昔沒有再多問細節,他已經知道那是誰了。


  「哼,」他哼笑一聲,臉上是冷意和嘲諷之色。


  他很好奇,就謝昀那乖戾作風,俞喬能容忍他到何時。


  可他不知謝昀的乖戾從未對著俞喬過。


  「阿喬……」


  俞喬上了馬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馬車裡都是寂靜無聲的。俞喬只上車時掃了謝昀一眼,之後就不看他,也不說話。


  但謝昀就無法忍耐了,他抓著俞喬的手,緊了又緊,忍不住喚了她一句。


  「咳……」


  可他的低喚,還抵不過他不適的一聲咳嗽,俞喬將目光迴轉謝昀身上,下一刻卻是甩開了他的手,她的眸光冷靜而犀利,但她緊握成拳的雙手,卻暴露了她無法平靜的內心。


  謝昀拉開蓋在腿上的毯子,傾身向前,抱住了俞喬,低低輕喃。


  「不氣不氣……阿喬不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