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60/14
楚皇怎麼都不可能少一口月餅吃,就是看那二人的小氣樣兒……堵氣。
「阿昀在城防營里如何?」楚皇又問謝昀一句。
謝昀抬眸看他,點了點頭,「尚好。」
他如何,楚皇怎會不知,明知故問,沒話找話。
「阿昀……不要太勉強自己。」
楚皇忍不住囑咐了一句,他看著啃月餅的謝昀,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六歲的謝昀,精緻可愛,也淘氣非常,他從老太后那裡得了零嘴兒,故意當他的面顯擺,顯擺功夫不到家,把自己給噎個半死,也把他嚇了一跳。
但現在,他除方才應答時掃他兩眼,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謝昀又掃了他一眼,沒有應答。
勉強……他最不會的就是勉強自己,只有願意和不願意。楚皇的問題,他無法回答。
謝昀抓了這盒月餅最後一塊,突然就想起了俞喬叮囑的話,他前前後後,好似是吃太多了,猶豫了片刻想,他遞向了楚皇。
能從謝昀嘴縫裡摳下東西,這得多難得啊。
楚皇伸手接過,應森還未抬步,就讓楚皇一個眼刀,就將他劈立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楚皇兩口吃完,臉上的笑意多了些許,「時間不早了,朕送阿昀回宮。」
楚皇這話聽得,她還算滿意,老太後點了點頭,又對謝昀囑咐了一句,「明兒到祖母這兒吃早膳。」
「好,」謝昀輕聲應允,卻未離去,他俯身將另外一個黑布包著的大盒子,放到桌上,「這是我給祖母準備的中秋禮。」
送了一圈兒,謝昀也沒忘了宮裡的老太后。
方才的月餅是俞喬給的,現在這個才是他準備的。
老太后還真沒注意到謝昀一直放在木椅邊的大盒子,她掀開黑布,是一隻安睡的黃毛奶狗,她低聲驚嘆一句,「哎喲,和我們家大黃長得真像。」
「唔……就叫小黃吧。」
謝昀點點頭,對老太后的取名並無異議。小黃,小紅……多貼切啊。
楚皇嘴角抽搐地看著他們,大黃,二黃,小黃……取這些個名字,真不是為了膈應他的嗎。
「祖母好好休息,孫兒明早再過來。」
「哎,安心回吧,有小黃陪老太婆呢。」
兩人又祖慈孫孝了好些時候,小路子才推著謝昀的木椅離宮,楚皇抬步走在一側。
從謝昀送禮時,楚皇就一直沉默,出德馨宮也依舊沉默,就在眾人以為他們會這麼沉默到紫雲宮前。
楚皇終於說話了,他斜睨向謝昀,「朕的呢?」
給老太后帶了月餅,還送了奶狗,他吃到嘴的兩塊……不,一塊半月餅,都是半討半剩給他的。
「您要什麼?」謝昀抬眸,語氣淡淡,似乎真不明白楚皇在說什麼。
他坐擁南地,美人寶物,要什麼沒有。
「朕的中秋禮。」
楚皇清楚,他要是不和謝昀說直白點,他肯定是不會給的。
「嘖……」謝昀嘴裡嫌棄了一聲,又過了片刻,他才從袖帶里抽出一個木盒丟給了他。
楚皇眯著眼睛接過,他就知道,話不說到這個地步,謝昀就是準備了,也依舊會這麼把給他的禮物省下了。
送個禮物,謝昀都要氣他一頓,才甘願給。
楚皇打開木盒,並不是他以為的什麼掛飾物件,而是一根不足巴掌長的短木,又短又圓,平平無奇,完全看不出這是做什麼用的。
這……真不是他木椅的哪個零部件?
謝昀挑眉看楚皇擺弄了一會兒,他才緩緩抬手,在他看來,給楚皇準備禮物是最簡單的,他什麼都有,就也什麼都送得。
楚皇將圓胖的短木放到謝昀手中,那短木被他一轉三頓,帶著微芒的尖刺就露了出來,他又這般轉動另一邊,薄如蟬翼的刀片就露了出來,設計精巧,有些門道。
謝昀重新將它扔回給楚皇,一副打發他的神情,「拿著玩兒吧。」
什麼玩兒……這樣的東西,是謝昀給他防身用的,在身邊利器都被收繳的境況下,這個不被人注意的木棍,許能救他一命。
便是九五之尊,楚皇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遇到什麼險境,謝昀這個禮物看似平平無奇,但其實……他還是花了心思的。
事實是,謝昀嫌棄這個短木太丑,才拿來送楚皇。
到紫雲宮前,楚皇就沒再進去,他看著小路子推著謝昀不見,他才迴轉身體,往他的龍章宮去。楚皇神色並無多少變化,但應森敢保證,他此時的心情定是極好。
「明日……」
應森側著耳朵,但楚皇卻沒再開口。
只感嘆了一句,「罷了。」
應森摸不著頭腦,但也沒有出聲多問,安安靜靜地陪著,轉瞬間又一臉思慮的楚皇,回他的寢宮去了。
翌日清晨,謝昀到德馨宮陪老太后吃了早膳,然後就回紫雲宮,澆花賞景,等宴席快開始了,他才姍姍來遲。
金線黑袍,紫金珠冠,從著裝到配飾,謝昀真正演繹了什麼叫華貴,什麼叫格調,什麼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今兒穿了黑色衣服的皇子,在看到謝昀時,都很有撓牆的衝動。
以往謝昀愛穿紫色,畢竟小眾,他們不和他撞色也是容易,但現在他偏愛起了黑色和金色,這就讓他們為難了,到場十來個皇子,有四個和謝昀撞色了。
謝昀一來,就像是野雞窩裡來了只金鳳凰,他不說話,甚至餘光都不掃他們一下,但他的存在就已經是對他們的嘲諷了。
一個個心裡都罵開了,但面上還要維持著體面和微笑。
謝昀從出現到入席,宮殿內都處於詭異的安靜狀態,又許久,眾人才移開視線,繼續閑聊。
謝昀入席沒多久,楚皇就來了。
這個中秋宴說是家宴,但其實來的人也不少,楚皇這邊的確只有皇子王爺宗室,但徐皇后那邊就不止了,京城裡排得上等次家族的適齡姑娘基本都來了,十四五歲的妙齡,人比花嬌著呢。
這就是一個變相的相親宴,而且是楚皇為了謝昀的相親宴。
這是謝昀沒有料到的。他人在皇宮,但心早就飛走了。
其他人喝酒聊天,興緻高昂,他就在那邊啃一盒,才送出,又讓小路子孝敬回給他的月餅,這畫風要多清奇就有多清奇。
酒過兩輪,楚皇終於帶他們前往徐皇后舉辦宮宴的清秋殿去。
清秋殿臨水而建,是宮裡除紫雲宮的流月亭外,賞花賞月的最好所在。
楚皇帶著眾皇子來,殿內的女眷幾乎沒有不羞澀的,一雙雙美目,望將過來。
她們第一眼自是威赫極重的楚皇,然後才是眾位皇子,而眾人站立行走,只有謝昀被推著,幾乎第二眼看的,都會是他。
在章華殿出現過的安靜,又在清秋殿重演了一遍,因為楚皇,也有因為謝昀。
謝昀便是被廢了腿,需人推而行走,依舊未能損他半點風華,而瞧見了他,還能再瞧見誰?
在場女眷中,除了眾公主,還能算清醒的,就只有齊凰兒,但即便她心有所屬,不為所動,也不得不驚嘆眼前這個謝昀,當真稱得上風華絕代。
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個謝昀不是她知道的那個謝昀,一個人變化再大,也不可能找不到半點相同的痕迹。眼前的這個謝昀……他是誰?
「平身吧。」
楚皇抬抬手,將眾人的視線和脫韁的思緒拉了回來,「朕進來前,是在玩什麼?」
楚皇這話是在和徐皇后說。
徐皇后眸光輕抬,神色恭謹端莊,「是在對詩,張家的九姑娘得了魁,臣妾正想賞他什麼好呢?」
徐皇后話落,張靜同席的一個妙齡女子就羞澀地低下了頭,但她的眸光卻忍不住抬起,掃過了謝昀的席面,不敢碰及他,就羞澀地收了回來。
在得知家裡有意將她許給謝昀時,她好是難過了一番,一個站不起來的皇子,能帶給她什麼?
但方才驚鴻一瞥,她的不甘不願,忽的就不見了。如果她要嫁的是眼前的謝昀,她想,她很難不願。
楚皇目光掃去,謝昀側身靠著,全然神遊,只怕誰的話也沒聽見,誰也沒看在眼中。
張家……楚皇沉吟,隨即淡淡道,「皇后看著賞好了,接下去是什麼?」
徐皇后輕笑了一下,一揚手,讓宮人念賞,然後她又和楚皇低語,「是樂。」
一家家姑娘或彈琴,或吹簫,或歌舞,爭奇鬥豔,眼花繚亂,宮宴才進入了它最精彩的部分。
「小路子你去,讓祖母早些過來。」
才將落日,他就急著讓老太後來帶他提前離席了。否則就是他再任性隨意,也還得多捱幾個時辰去,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去見俞喬了。
「是,」小路子躬身後退,讓人去德馨宮帶話。
楚皇餘光往應森那裡一掃,應森也頷首退下,讓人去截住小路子的人。
「八哥沒看出來嗎?父皇這是在給你選妃呢。」
謝暄被囚宗人府,謝明還在宗廟裡吃素,謝昀的下首就是他謝曄了,他喝著酒,眸光在那些妙齡少女身上一一滑過,然後才給謝昀道。
謝昀聞言未應,但他終於抬起目光,掃視眾人,終於看清楚了這個宴會,到底都在進行些什麼,而他又還在這裡忍耐些什麼。
「嘭,」酒杯應聲而碎。
謝曄的目光落到謝昀的手,指節分明,修長似玉琢,便是手,也好看得出乎意料,但他卻用蠻力捏碎了一個杯子。
聲音雖響,但和宮殿內熱鬧的雅樂人聲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
在謝曄以為謝昀會當即爆發的時候,謝昀卻只偏頭,「小路子,推本宮出去轉轉。」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不落到謝曄身上,即便是他點醒了他。
「是,」小路子餘光掃過不懷好意的謝曄,推著謝昀向殿外而去。
「殿下,我們回宮嗎?」小路子口中的回宮,是指回紫雲宮。
「不,到湖邊轉轉。」
謝昀看著依舊平靜,但小路子卻又有那種風雨欲來,烏雲壓頂的感覺了。
謝曄的目光從謝昀的背影迴轉,落到了謝昀席面上,白玉碎片染著櫻紅的血,謝昀方才是真怒了,但他也還是忍了。
謝曄失笑,又喝了一口酒,楚皇費盡心思幫謝昀選世家好女,為他考慮,他在怒什麼?
時入中秋,天已涼,夜幕一降,湖面是一團團水汽,在澄透的月色中,有如仙境。
在湖邊遊玩轉悠的女眷並不在少數,三三兩兩相聚,話題都沒離了謝昀。
「可惜站不起來,否則……」
「稱得上如意相公了吧。」
「是可惜了……」
有人懷春,有人不為所動,也有人暗暗為謝昀惋惜,或者說,為他那張臉惋惜。
「去準備艘船,本宮要游湖。」
謝昀按住轉動木輪,隨即對小路子吩咐。
這宮宴設在湖邊,本來就有備著的船,按照謝昀的吩咐,他找人交代一句就好了,但他此時卻莫名忐忑,總覺得謝昀在醞釀些什麼。
「殿下……」
「去吧。」
「是,」小路子無奈,只能點頭。
謝昀的動靜自然無法瞞過楚皇,但游湖也不算出格。
消息再傳來,謝昀還允許了好些姑娘和他一同游湖。
楚皇在內殿終於坐不下去了,他站了起來,「朕也出去走走。」
他一說出去,響應的人一堆,還留在殿內的,除了喝醉的,就只有徐皇後為首,需在內殿繼續坐鎮的了。
楚皇走出清秋殿,老太后就來了,她身邊還有好些老婦夫人,都是老太后以前在京中的熟識,也只有她們才能耽擱得了老太後過來的時間。
「我的乖孫兒呢?」老太后也不耐煩和楚皇多說些什麼,她掃著目光,尋找謝昀。
她是了解謝昀的,早上他還給她叮囑了一遍,算著時間,他早該讓人過來喚她了,但夜幕已下,他的人卻沒來,甚至楚皇那邊也沒人過來請,她琢磨著那裡是有些不對勁兒了。
「阿昀在游湖,」楚皇面對老太后焦慮的目光,心中卻只有無奈,他們寵著謝昀,卻能寵多久,總是要給他找一個知冷熱,能照顧他一輩子的人。
今年翻過,謝昀可是有二十四了。
小他幾歲的謝曄都已成親多年,兒女繞膝,滿地跑了,更不用說其他比謝昀年長的皇子。
不說年幼不及十歲的幾位,就只有謝昀,至今連個侍妾寵姬都不曾有過,清修和尚都沒他這般寡淡的,他母后早逝,就只有他為他考慮了。
但現在不僅謝昀不懂,老太后也不認同。
老太后聞言,不著痕迹瞪了楚皇一眼,而後就往湖邊走去,楚皇等人緊隨其後。
他們遠遠看著,就能看到湖心一艘宮燈通明的花船,有兩層高,游遊盪盪,似有仙船從月宮來。
但還未從美景中回神,一聲刺破夜空的尖叫,也從那花船上傳來。
伴隨尖叫,還有接連落水的聲音。
無一例外,全是被謝昀用鞭子,一個一個甩下去的。
「自己跳,還是本宮抽你?」謝昀斜睨,那被他看著的少女,毫無猶豫,自己噗通跳了下去。比起秋夜湖水的冰冷,謝昀的目光更加可怕。
謝昀說話時,他的神色冷得全不像一個活人,美是美,卻更像是一個披了美人皮,專門索命的鬼魅。被那樣的目光看著,那裡還能有什麼春情,就只有驚悚,只有畏懼。
「救命,救命!」
這個湖可不淺,而這些人全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會水的可沒多少。
「還不去撈人!」楚皇大喝一聲,卻是要被任意妄為,無法無天的謝昀氣死了。
「來人,給我將八皇子押過來。」
這回便是他有心偏向謝昀,也無法輕輕放過了。
這些女眷無一例外是各家各族裡得寵出色的女郎,此時卻被謝昀明目張胆地扔下水去,不抓謝昀,如何交代。
湖邊常備的小船,接連使出,訓練有素的宮人和禁衛軍,將一個個落水的姑娘撈起。
而謝昀也一直憑欄看著,甚至嘴角還帶著几絲冷冷的看熱鬧的笑意。
他的目光看向岸邊,是楚皇老太后他們所站的地方,他瞧不見他們的神色,他們也瞧不見他的神色,只依稀能看到,謝昀離船欄越來越近,再然後,黑髮飄飛,落入湖中。
喧鬧的湖邊,有幾瞬都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直到……
「昀兒,昀兒!」
老太后驚叫而起,是要往前,卻無力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昀兒……會不會水?會不會水?」
她抓住楚皇的手,話也說不完全,什麼也難想清,她需要有人告訴她這個答案。
「不,不,不知道,」楚皇也被嚇住了。
十二歲前的謝昀不會,但從北境回來,有沒有學會,楚皇就不清楚。
「去撈人,還愣住做什麼!」
楚皇喝罵,這回上前的,不僅有宮人,還有禁衛軍一眾。
「殿下,殿下!」
小路子伸手就只抓住了木椅,他全沒料到,謝昀會自己投湖,毫無預兆,也無半點猶豫。
「殿下,您出來呀,快出來呀!」
小路子喊著波瀾粼粼的水面,聲淚俱下,驚慌失措,但謝昀落水,就真沒出來了。
那些姑娘,無一例外都會各種撲騰求救,但謝昀卻沒有,水面晃動依舊,宮燈明亮依舊,卻照不進那深深的湖底。
若非是眾人親眼看著謝昀落水,他們都要懷疑,這是他又在戲弄眾人了。
「是你,是你又逼我的昀兒了,是你!」老太后再退一步,卻是拂開了楚皇的手。
「昀兒,昀兒你出來,祖母給你做主,祖母給你做主。」
「還不下水去尋,」楚皇近十年鮮少這般暴怒了,他腳一提直接將一個宮人踢下水去。
「撈不回來,你們就給八皇子陪葬!」
遲眾人一步出清秋殿的謝曄,瞧著這幾乎兵荒馬亂的場景,有些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了?誰落水了?」
「她們,還有老八。」
謝暉站著沒動,他在想謝昀能在水底忍耐到什麼時候去,他真能忍到那些人找到他嗎。
謝曄沉默了許久,才明白了謝暉的意思,他張大了嘴,「為……為什麼?怎麼會……」
謝昀……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再找不到,謝昀就真危險了。
此時便是那些落水受驚的姑娘們,也顧不得啜泣和驚慌,她們看著湖邊,心也在發涼,謝昀若是出事,她們也得不了好的。
「我不該說那些……刺激他的話。」
「你說什麼了?」張家九姑娘張悅,扶著喃喃低語,落水之一的李家姑娘。
「我不想嫁給廢人……」
原話應該是,謝昀作為廢人,他就不該娶妻,就不該耽誤任何人的未來。
「你怎麼能這麼說!」張悅退開三步,不再理她,原本她還惋惜,沒能上得花船,但後來她們落水,她又驚訝謝昀的冷漠和無情,現在,她心起的卻是對謝昀的憐惜和不平。
「殿下,您快出來,是她們的錯,不是您的錯。」
張悅喊了一句,但她的聲音壓在眾人的聲中,幾乎難以辨析。
在快兩刻鐘的時候,陳銘才帶人將謝昀從水底撈了回來,雙眸緊閉,面無血色,謝昀的手上還抓著兩根,被陳銘他們強行割斷的水草。
楚皇喘息後退,差點被謝昀氣暈過去。
「他求死,他真在求死……」
應森扶住楚皇,童公公扶住老太后,倆人都被謝昀此舉刺激得不輕。
「太醫,太醫……」
太醫早就在一邊侯著了,謝昀被拉上來,他們當即施救。
「有呼吸了,有呼吸了!」
老太醫激動地喊了一句,松下一口氣來。原來一度,謝昀是真沒了呼吸的。
「回紫雲宮,殿下,我們回紫雲宮。」
小路子一身濕漉漉,雙眼猩紅,他將一塊乾淨的毛毯放到謝昀身上,然後對林易道,他們早就該回紫雲宮,早就該出宮去了,否則也不會有謝昀差點喪命的事情了。
紫雲宮就在湖水對面,算是比較近的宮殿,楚皇和老太後跟上,徐皇后和眾皇子留在這裡善後。
熱熱鬧鬧的中秋宴,以這樣的收場,是誰也沒想到。
謝昀的狠,不僅對別人,也對他自己。
他今兒就是告訴楚皇,如若勉強,他毋寧死。他的婚事由不得任何人來給他做主。
折騰到半夜,謝昀依舊沒醒,但微弱的呼吸勉強算穩定下來了。
老太后真被謝昀嚇到了,但她此生經歷風浪太多,還算綳持得住,她掃了楚皇一眼,連秋後算賬的興緻都沒有,「回德馨宮。」
楚皇站在謝昀昏迷的榻前,靜立許久,但他的呼吸就不曾緩和過,驚怒,后怕依舊不曾平息。
「隨你,隨你……」謝昀要怎樣都隨他。
謝昀好不容易才醒,好不容易才從北境回來,他不想成為那個逼死謝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