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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罪臣之女(二十七)

  杜玉本已是做好準備,應付傅徵的發難。可隨著眼前這人,一字一句的誅心之言,卻不禁心頭髮涼,四肢百骸不斷湧上陣陣寒意。


  她這是什麼意思?胡種?漢家血脈?背家棄國?她,她竟是連這個都知道?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世間,這世間,除了那個人,不可能,再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


  杜玉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下此刻心間的驚駭,不讓自己的神色動作表露出一丁點的不對,致使眼前這人發覺。


  然而,作為殺手的本能,杜玉怎麼著也遏制不住渾身的殺意。真想立即殺了這個人!只是,不能。做不到。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只得死死壓制。


  程知一直鎖定著面前這人的反應,眼見杜玉如此做派,心下咯噔一聲,惶惶不安,滿是嘆息。胸口瞬間溢出悲涼,這回,當真是難以善了么?自己先前的猜測,只怕是,九成都是真的。


  晏家……,文蓁……


  ……


  程知壓下思緒,神色不變,只是扯扯唇角,面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夫人,你還是好好遮掩,莫要在我面前露出殺意。」說罷,放開內息,全力施壓。夾雜著一世帝王的威儀,以及一流武者的睥睨,直直向著那女子而去。


  杜玉甫一感受到這雄渾強大的威壓,便連連後退,跌坐在地,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這,這是怎樣的強者?怎樣的怪物?自己也算閱歷豐富,見過各色人等,少時訓練的教頭,北胡的部落首領、將軍侍衛,大周的大小官吏、文臣武將,甚至,甚至於那個人,竟是都敵不過眼前這人的剎那威儀。


  那,那種,讓人從骨子裡散發出畏懼,讓人恨不得死死圃匐在地的威儀,強大而可怕。


  傅徵,傅徵,傅城的女兒怎生會是這樣的一個存在?為何,為何以前從未有人發現過?


  杜玉驚懼不已,想要開口,可稍一抬頭,觸及那人的一雙眼,便吶吶不能發聲。


  ……


  程知眼見效果到了,便收起氣勢,淡淡開口,「夫人既知人世艱難,求生意志又這般強烈,那便該謹言慎行,小心才是。現下,你殺不了我,殺意,你得憋著。」


  「妾身…妾身不敢,只是,只是武者本能。卻…卻不想,竟是被小姐誤會。」


  杜玉咬緊牙關,忍住顫慄,強作鎮定地開口。隨即,雙手用力撐地,試圖起身,卻是無奈腳下一軟,又倒了回去。這時,正前方伸出一隻手,穩住了自己,微微一個用力,便將自己帶到了椅子上坐下。


  抬頭,是傅徵。這人恢復了尋常樣子,面色溫和,完全不能和方才那副姿態聯繫在一起。


  「夫人莫怪,傅某方才,那亦是武者本能。碰到危險惡意,便會下意識還擊。」


  「……」


  「不過,夫人既說是本能,本能地對傅某產生殺意,那麼,傅某先前所言,想來無誤。那麼,夫人可否解答傅某的疑惑?」


  「……」她知道自己是誰,她知道自己的來歷,雖說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可自己根本無從抵抗。那就且看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傅徵她再強,她也只是一個人。只要是人,那都是有弱點,有*的。


  她若是真的不可打敗,那為什麼傅城父子會死?她連自己的父兄都保不住?她若是真的無欲無求,那為什麼還要來和自己多言?她大可直接殺了自己,直接殺了晏正巍。雖然不曉得她得手之後能不能全身而退,但若然她只是想殺人,那晏府眾人也未必攔得住。


  杜玉憑藉著強橫的心性,迅速地冷靜下來,細細地思索傅徵先前提及的關鍵,飛快地分辨信息,猜測她可能已經掌握的情況。


  片刻之後,斟酌開口道,「妾身確是胡種,也確是在漢地多年。


  只是,這一切,不過是命運的玩弄。


  我娘親是個漢人,是一個普通的村女。她本來,是該嫁與一個同村的男子,相夫教子,織布做活,平淡安穩地度過一生。


  只是,世道不公。


  那一年,娘親的村子碰上胡人掠邊,娘親在跟隨村民一同避難的路上,被胡人擄走了。後來,作為戰利品,被獻給了北胡貴族。


  幸運而不幸的是,我娘親生得貌美。在北胡,女人是稀缺品,尤其是貌美的女人。


  所以,我娘親沒有被玩弄致死。


  所以,我有機會得以出生。


  ……


  傅小姐,我生於胡地,長於胡地,生死性命盡皆握於胡人之手。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拒絕,拒絕為胡人效命?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做,如何做才不是忘恩負義、數典忘祖?

  傅小姐,對於我這樣的人而言,能夠待在大周官員的內院,做一個細作,已經是很好的出路了。


  晏正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手上不是有你父親留下的證據么?他貪慕權勢,他貪財好色,他慾壑難填,我利用他又有什麼錯呢?」


  杜玉知道,眼前這個人非同一般,不是以前遇過的那些人可比。一味扯謊,只會適得其反。此刻,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是把過往的血淚傷口撕開給她看。


  因著深埋心底的過往袒露人前,杜玉心下很是難堪,思及前事,又很是悲憤。


  然而,傅徵,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若你是我,若你處在我的境況,你不是出身官家,不是千金小姐,不是絕頂高手,你只是一個人人欺凌的賤種,一個猶如畜生的玩物,你會怎麼做?你又會變成什麼樣?當生存都是奢望時,你有資格來指責我么?」


  「……?!」這是程知。


  這位夫人,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是想詐你來著,但我針對的對象並不是你本人啊。


  原來,她方才的殺意,可能並不是下意識地想殺人滅口,而約莫是誤以為被點明身世,惱羞成怒?

  程知得到這麼個回應,一時有些怔愣。眨眨眼,隨即反應過來,心下忍不住叫好。


  真是,很精彩的表現。


  杜玉,這個女子不簡單。


  ……


  這人既是誤以為自己逼問的是她,那麼,後面那些自陳身世的話語,應該為真。


  方才,在自己的全力威壓之下,她還能竭力保持鎮定,還能給出如此有力的反擊,這可比當日的周詡強多了。


  她的回應,避重就輕,以退為進。一方面,不提北胡意欲南侵的企圖,輕輕揭過自己行事,摘掉了晏正巍充當的角色;另一方面,發動悲情攻勢示弱,講述自己的沉痛過往。


  這麼一來,只讓人覺得她身不由己,其情可憫。


  漂亮,真是漂亮。若是換個人,恐怕是會被帶進溝里,只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聯結燕北的樞紐,何其重要?豈是她輕飄飄一個細作能蓋過去的?更遑論,還有自己對如今這個晏正巍身份的猜測。


  不管杜玉做了什麼,充當了什麼角色,這麼些年,晏正巍執掌燕北,地位穩固,這是事實;北胡兵強馬壯,實力猛增,這是事實;晏正巍與北胡,私下動作頻頻,往來不斷,這也是事實。


  而她,杜玉,名義上的晏府姬妾,晏正巍的杜夫人,主持中饋,膝下有燕北晏家明面上唯二的男丁,更是事實。


  哪裡會有她講得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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