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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罪臣之女(二十六)

  程知聽著這人喝道自己名字,只覺得這反應有些不同尋常。


  按理來說,自己甫一進屋,這女子便能迅速反應過來,說明她對環境的變化很是敏銳。她短短一瞬,連出殺招,說明她經驗豐富,約莫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但凡自己失了謹慎,或是應變不及,怕是免不了重傷。


  再加上,自己先前感知,很是費力;身後牆上正立著的三根鋼針,銀光閃閃;她緊握著的匕首,刀面塗黑,反手抓著;……


  如此配置,說她不是專業出身,程知是不信的。不知她除了會殺人,還受過什麼訓練。


  然而,如此專業堪稱殺手的人,面對自己出手攻擊,下意識的反應卻是自保。


  一則,方才自己踹向她的腰腹,她完全可以避開要害,繼續攻擊。她持刀而上,至少可以傷了自己的手。殺手的招式,不是應該以攻代守的么。


  二則,面對劣勢不敵,她不呼救,不找幫手,反倒是道明自己的身份,不怕自己更要殺人滅口么。這隻怕是,她能夠準確地判斷形勢,知道如何會最大的有利自己。她若是當場呼救,或者拚死力戰,能不能留下自己,會不會傷著自己,還不好說,但是,我卻是有把握在幾息之內殺了她的。


  經過一番交手,程知已然認出,這個人就是之前,晏正巍撤了其餘暗哨又唯一新派來的那個。是這幾日,夜夜跟著自己,在燕州城內繞圈子的那個。


  挺聰明的,也算是晏府之內數一數二的高手,尤其是那一身隱匿的功夫。難怪之前,自己踏入此處,感覺無人,想來是她的習性本能作祟,一來習慣遮掩自身氣息,二來不許他人近身。


  那麼,這樣的一個人,委身於封疆大吏,待在他身側,是要做什麼?剔除真愛不說,無非是兩種情況,自己豢養的,或是其他勢力派來的。


  豢養殺手,給自己生孩子,這個,口味有點重。靠男性魅力,拉攏一個女殺手,嗯,口味更重。


  程知心下那股子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恐怕,自己先前的猜測,猜對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數息,程知腦海中思緒連連。作為一個懂得自保、頗識時務、不走尋常路的疑似殺手,我倒是真想好好探探底。


  而此時,對方又開口了,她說,「妾身不知何處得罪了小姐,竟是引來殺身之禍?」好一個妾身,好一個得罪,好一個殺身之禍,她這是想和我聊聊?

  好,比起打打殺殺,我還是更喜歡聊天講道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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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眉梢一挑,很是詫異,「夫人何出此言?我對夫人並無惡意,何來得罪一說?又何談殺身之禍?」


  「……」能不能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那請問,你是來幹嘛的?大半夜的串門么?

  唔,不錯,這人表情還是很豐富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對於本就有意試探的程知而言,還是可以捕捉到的。


  這麼看來,首先排除,她不是那種感情缺失的殺人機器。


  其次,這人面上還保持著怔愣疑惑的神情,這擺明偽裝,真正微弱的表情變化哪裡能夠持續這般久。但是,她表現的不錯,姿態柔弱,神情無辜,想來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多會與人打交道。


  程知略微有了一個初始印象,便繼續開口,切入正題。


  「我今夜來此,不過是為尋人,順便,再驗證一個猜測。」


  「……」原來,絕頂高手竟是這般不同尋常的么?大半夜的尋人,尋到府中女眷的住處?所以,她一個官家小姐,妙齡女子,才能達到這般程度?


  不過,驗證猜測?她都猜些了什麼?思及此,杜玉倒是心下一頓。


  「我今個兒,也夜遊燕州城去了,怎麼卻是不見了夫人?」


  「……」這個人之前,果真是一直在耍著我玩?!

  杜玉雙目微睜,而後一縮。她知道是我?她怎麼知道的?

  縱使她是不世高手,縱使她遠勝於我,可是,我只是晏正巍的姬妾,只是晏府的杜夫人。我此前從未與她碰過面。


  方才,自己與她交手,即使不看臉,憑藉身形,憑藉感覺,我也能認出她是傅徵,畢竟盯了她這麼些回。同理,自己動了手,以她的修為,也能認出我。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是怎麼尋來的?莫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傅徵已是把晏府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遍?


  杜玉心中驚疑不定。日前,晏正巍繼續任由傅徵留在晏府,是想摸清她,想掌控她。可是如今,短短時日,反倒是被她發現了什麼么?


  她會如何想?封疆大吏與實力尚可的武者?她莫不是想從自己下手,探得晏正巍的底?


  杜玉眼見傅徵篤定的表情、戲謔的神色、漫不經心的姿態,便知道此事不必抵賴。在高手面前,這根本就是事實。多做糾纏,不過徒添笑柄。


  只是,傅徵,你確認了又如何?我本江湖人士,傾慕燕地長官的威儀,喜歡榮華富貴,喜歡萬千獨寵,有什麼問題么?美人愛英雄,這種事情,又有什麼道理可講?你打算怎麼撬開我的口?

  杜玉抬手,攏了攏肩頭秀髮,微微一笑,「小姐修為之高,勝過妾身遠矣。妾身資質平平,豈敢班門弄斧,擾了小姐興緻?」當真是姿態翩遷,風情萬種。


  「哪能吶,夫人未免過謙。晏府上下這麼多人,跟個小型軍營似的,夫人武藝上佳,在其中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尤其是一手隱匿斂息的功夫。不然,身處晏府中樞之地,怎會身邊一個護衛都不留?想來夫人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杜玉微笑的表情一僵,撫著發稍的手一頓。她這是幾個意思?小型軍營?晏府中樞?

  乾巴巴地開口,「小姐玩笑,妾身出身微寒,自小在市井中打滾,機緣巧合,習了些防身之術,勝過些許普通護衛,還是可以做到的。」


  「喔?夫人出手狠辣,接連殺招,你這是學的哪門子的防身之術?未免也太過霸道。


  再者,夫人你風姿綽約,艷麗無雙,哪裡像是市井之輩?普通鄉野女子,哪裡有夫人這通身,嗯,嫵媚天成,令人心動?


  依照傅某看來,這倒是像在風塵中打過滾呢?」


  「你……?!」她怎生知道?她還知道什麼?

  「傅小姐!」杜玉面色一寒,氣怒低喊。而後,面上凄凄,似是想起了什麼。再開口,語調悲戚,眼角微紅。


  「小姐出身富貴,千金之體,自是不知我等貧賤之人的艱難。小姐若只為羞辱,那恕妾身不能奉陪。」


  「嘖,當真風情萬種,連這嗔怒之態,都是我見猶憐呢。」


  程知心下冷哼,有沒有搞錯?你這媚術,當真是出神入化,渾然自若,竟是對著什麼人都用。想就這般搪塞過去,夢都沒醒。


  「……」哪裡來的登徒子?這語氣神態,怎麼這般像那些個上門的恩客?

  「夫人之美,動人心弦。傅某方才所言,出自肺腑,並無他意,若有得罪,還請見諒則個。


  傅某出身將門,又是入了武道,粗人一個。今個兒,彎彎繞繞,也不多說。我方才有言,今夜來此,是為了做個驗證,還請夫人為我解惑。」


  「……」粗人一個?那燕州雙姝的名聲,是怎麼傳出來的?傅城之女,才情傾燕北,這我還是聽說過的。不過,你既然這麼說,那你高興就好。


  「小姐請說,妾身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你要問話,我哪裡敢說不?

  程知見狀,微微一笑,「夫人,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縱使是漢胡混血,那也有一半的漢家血脈。


  夫人你說,有的人,吃著漢家米糧,穿著漢家衣衫,讀著漢家書籍,習著漢家文化,為何卻會為胡人效力?侵犯我漢家河山?屠戮我漢家百姓?


  漢人以農耕為本,紮根土地,愛好和平,發展生產,創造繁華。漢人文化源遠流長,漢人書籍包羅萬象。


  為何胡人不思學習效仿?反倒只是一味想著侵佔掠奪,想著據為己有,想著不勞而獲,想著取而代之?

  夫人你說,那等背家叛國之徒,立於漢人國土之上,受盡漢人恩惠,卻為一己私慾,忘恩負義,數典忘祖,是不是罪不容誅,萬死難恕?


  夫人你說,養育胡種,是不是正如懷柔胡人那般,是這世間最愚不可及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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