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村裡泰半的兩口子都是事實夫妻,即我和你辦過婚禮,親人承認了,咱倆住一塊了,就是夫妻了。什麼,結婚證?我要那張紙幹嘛?不去不去,那啥法律不認咋了,我爸我媽我哥我姐我弟我妹我七大姑八大姨認啊。


  紅陽村的人心裡都這樣想,其實不僅僅是紅陽村的,這個年代大多的村子里的人都是這麼個想法,可偏偏陳國華就中意那張紙。


  好歹他也在外混過,比起一年進不了幾次城的村裡人,有那麼丁點的見識,知道這張紙是個好東西,要不國家何必折騰這玩意兒呢。他一早就有這個打算,結婚得扯證,再加上這婚結的稀里糊塗的,就跟撞大運似的,雖然現在媳婦已經是自己的人了,但他終歸是心裡沒底,原本有六七分意動,立馬拍板決定,這證啊,咱領。


  蘇秀芳的戶口關係還在娘家沒遷過來,所以小兩口吃完飯,要先去村幹部那開陳國華的相關證明,而後再前往隔壁村辦蘇秀芳的證明,到時候拿著材料去城裡辦、證。


  不過在出門之前,陳國華拉著蘇秀芳進了卧室,然後飛快地脫了衣服,別誤會,他不是想干那檔子的事,而是——他拿著剪刀,這剪刀也是從老宅拿回來的,上面把手的地方有個缺口,很好認的。


  言歸正傳,他小心地剪斷縫著裂口的線,然後他的手從裂口處伸進去,掏出一個跟衣服差不多顏色的巴掌大的布包,像表功似的將小布包交給媳婦,「媳婦,你瞧瞧,這是啥?」臉上露著得意的笑,示意媳婦趕緊打開看看。


  你也不怕硌人。


  蘇秀芳目光詫異,摸了一下,有些硬,而後在丈夫接二連三的眼神示意下掀開布,裡面還有一層塑料裹著,解開一看,是一疊錢跟兩本存摺?

  她是怎麼認識的?錢呢,原主記憶里有,第一張就是這個時代的大團結,市值十元,存摺嗎?原主是不認識,可她認的,應該是說她認得上面寫的字——z國工商銀行xx省yy儲蓄所,就是yy兩個存摺不一樣,一本是定期,一本活期的。


  說來也奇怪,末法世界跟這個世界沒啥關係來著,可說的話,字體啥的都差不多,不過話指得是這個世界所謂的普通話,這裡說的還是方言,不過都有穿越這玄乎的事,她開口就是地道的地方話也沒啥大不了的。字,她在末法學過,不多,會讀會寫的階段,再多就是不能了。


  這個時代的存摺,就是一張對摺的紙,上面的數額是手寫,蘇秀芳默默地加了一下,心驚了,抬頭不可思議地瞅著丈夫,兩萬元!

  哪怕是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少,蘇秀芳也曉得這可是個巨大的數字,沒見原主娘家這麼多年來積蓄還不足一千,聽說這樣都算富有了,可見兩萬元是個什麼概念。


  她突然理解陳國華的謹慎。


  陳國華眉眼間一片嘚瑟,「這些你收著,以後都歸你管了。」哎呦呦,攢了多年的老婆本終於上繳了。


  丈夫隻字不提錢的來路,蘇秀芳也想不起來問,這位的有些思維還是末法時的,不問東西的來路,到手裡就是自己的。看了眼四周,她有些發愁,這放哪呢?


  陳國華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要不先繼續放我身上,到時候買把鎖放箱子里。」別看他方才大方,那是對媳婦,真要隨便往哪擱,他才不放心呢。


  蘇秀芳瞅著那件打滿補丁的衣衫,嘴角抽了抽,這到底拆了縫,縫了拆多少次了?轉后發現這也不失是個法子,那就暫時這樣吧。兩口子留了些家用的錢,又原樣地縫回了衣服里。


  還真別說,賺了錢陳國華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敢買,怕啥?怕被偷被搶,一個他不怕,可兩個三個呢,他就兩隻眼睛一雙手,顧不過來。


  這年代的存摺是在哪存的就得在哪取,既然他不打算再去那地方了,所以回來前把錢全取出來,裝麻袋帶回來,一路上他連眼都不敢閉,那可是他賣命換來的。可這麼多錢也不能都存一個地方,這位留了心眼,先在省會下車,跑那兒的儲蓄所存了大半的錢,然後回了縣裡存剩下的,又把這些給縫到衣服里,做完這一切他才踏上回家的路。


  他有些慶幸回來的巧,要不香噴噴的媳婦輪不到抱了,又有些懊悔,昨兒他就穿這麼一身破爛去接親的。村子里再不講究的人家,在大日子也收拾出一身像樣的來,哪像他還特意挑最破的穿。要是早知道他娶媳婦,他定穿上最好的,呃,算了,還是照樣這麼穿。


  陳國華穿好衣服,夫妻倆瞅著天不早了,鎖了大門辦正事去了。


  陳淑芬心情很不好,現在要是有點火星沫子,准能炸了。從昨兒聽人說她二弟結婚了,沒氣死都是她那早沒了的媽顯靈。要不是因為天黑的緣故被她男人攔下,說不得她當晚就殺回娘家去。


  弟弟結婚這麼大的事,竟然都沒人通知她這個做姐姐的。呃,王彩桂是有說過,這不她以為是陳國成那個小崽子,她憑啥去給拖油瓶撐腰,非但自己不去,攔著男人孩子也不準去。


  還是她男人提醒她說,「國華一年多沒回家了,他啥時說的親,哪家的閨女?咋沒叫出來一塊玩。」男女相看中意了,男方會帶著女方出來玩,說是玩,其實一則是想讓男女雙方多點相處的機會,男給女買點東西,增進了感情,二則是讓男方的長輩暗中考察女方會不會過日子,讓婆家心裡有個底,所以一般男方家跟著出來的都是女性長輩,但輩分不會太大,省得出來玩小輩拘束。


  對啊,她大弟那會就是她幫著相看的,大弟如此,輪到二弟了,怎麼也越不過她這個姐姐去。不是她自大,實在是她媽去的早,那時二弟才五歲,可以說這個弟弟是她一手帶大的。以往二弟有個啥事,第一個告訴的就是自己,就像當年他執意要出去闖,半夜到自己家來說這事呢,而且沒有相看,直接跳到結婚,是幾個意思?

  被自己男人這麼一提醒,回過神來的陳淑芬敢拍著胸說這婚事有貓膩,娘家暫時回不去,她想了想,出門去尋報信的人說話,這回她男人到沒再攔著,因為那人就住隔壁,他自個也披了件衣服跟著出來。


  可惜報信的也不大清楚,她也是走親戚聽人說起的。陳國華她也認得,來找鄰居陳淑芬的時候,兩人十回里能碰上個五六回,也算混了個臉熟。知道新郎就是她認識的那個陳國華,她還奇怪怎麼沒聽陳淑芬說起,也沒見她沒去呢,「聽說是姓蘇的,是叫蘇秀芳還是蘇秀麗的,槐樹村那邊的。」這兩名字提的最多,她也沒記清哪個是哪個。


  要是換個稍稍對陳國成親事了解的,這會兒怕能猜個一二,可陳淑珍跟后媽不對付,只要沒惹到她姐弟仨的頭上,她是向來漠視后媽一系的人,連陳國成定親的事,都是苗巧娟說漏了嘴才知道的,至於定的是誰,不好意思,她沒心情想知道。


  她微微懊悔,她咋就不多往娘家跑,或者當時怎麼就不多問弟媳一句,要不也不至於現在摸瞎,槐樹村她知道,跟紅陽村上下村,可姓蘇的,那整個村差不多都這個姓,可以說是毫無頭緒。


  陳淑芬翻來覆去整晚沒睡,等東方剛泛白,跟她男人說了一聲,就披著晨露往娘家去,去的也不是她親爸那個家,而是陳國華後頭住的那個家,自打陳國華搬出來住,他這個家就成了陳淑珍心中的娘家,年初二回娘家回的也是這裡。


  等陳淑芬急匆匆趕到的時候,卻發現鐵將軍把門,家裡沒人,這位也不等了,掉頭就往她親爸那兒趕。


  王彩桂見著陳淑芬,這下連飯也顧不上吃,沒好氣地說。「喲,瞧這是誰來了?不是咱家那精貴的姑奶奶嗎?今兒刮的是哪陣子的風,把你給吹家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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