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夜對決
「你知道……」瀟瀟的聲音沉下來,在大雨中顯得有些顫抖,「這就是你選她的原因?你,你嫉妒?」
「嫉妒?」鶴唳愣神,「嫉妒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嫉妒什麼!?難道你指望我們給你放水嗎?你配嗎?」
「我不配啊,我知道。」鶴唳一臉無辜,「可我沒嫉妒啊。」
「那你怎麼選……」
「我不該選她嗎?」鶴唳站得懶懶散散的,神情嘚瑟,「你們都給她放水,不就是在指著她跟我大喊:她很弱她很弱她很弱!哈哈哈哈哈!你們都這麼提醒我了,分明是在給我放水嘛哈哈哈哈!」
她裂開嘴,露出雪白整齊的牙,笑出聲來:「所以說,殺死她的,明明是你們啊,哈哈哈哈!」
瀟瀟咬緊牙,他本有一張清秀的小臉,像鄰家男孩一樣讓人倍感親切,此時卻猙獰可怖,他握緊拳頭,緩緩向前,輕聲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給她放水嗎?因為不是她,就是你。」
「嗯嗯。」
「如果只剩下一個名額,你說我們是給她,還是給你?」瀟瀟眯起眼,緊緊盯著鶴唳的表情,「鶴唳,看看你活得多失敗吧,誰都不想幫你,啊,除了那個傻瓜雁鳴,她現在還好嗎?」
「雁鳴?」鶴唳的表情果然緊張起來,「她在哪?!告訴我!」
「哈!憑什麼?」
鶴唳當場跪下,仰著臉大聲哀求:「求你了!告訴我!我好擔心她!」
「……」瀟瀟後退兩步,他完全沒有出了一口惡氣的快感,反而毛骨悚然,「你!你做什麼!」
鶴唳膝行兩步,將屋頂的茅草都推起來不少,碎發被雨淋濕貼在臉上,顯得狼狽倉惶:「好瀟瀟!我就是來找她的!我好擔心她!你告訴我她在哪,她到底在不在這!?」
即使心中疑竇叢生,瀟瀟還是覺得這個昔日同門這樣有些凄慘,他搖頭:「她不在這,我不知她到哪裡去了,你起來,別裝模作樣的!」
「不!你一定知道什麼!你不說我就不起來!」鶴唳哭得情真意切,「整個墨門就她對我好,你們我都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她,她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她會和你們起衝突啊?」
「你都到這了,你不知道她為什麼和我們對上?」瀟瀟笑起來,「鶴唳,你也有今天!」
「我知道你們討厭我,可是我真的不能放下她不管,求求你……」鶴唳雙手撐地,緩緩爬起來,瀟瀟又退了兩步,眼中是防備和疑惑。
「求你……」鶴唳猛地彈起,人未至,刃先到,薄如蟬翼的小刀混在雨中劃過來,逐一而至,竟然如漫天刀光,晃得人眼花,「快死吧!」
即使已經數次防備,卻怎麼都沒想到她會上來就是如此大的殺招,明明前一秒還跪在地上哭求,又為何會瞬間如此心狠手辣!瀟瀟心裡明白,這就是鶴唳,不這樣就不是她了,可是再給他一百次,他也沒辦法從容應對鶴唳詭計百出的突襲,他咬牙施展全身解數閃躲撥挑,可還是被刀光中的數道薄刃划中,臉上,頸間甚至胸前都有了血跡。
「你!」他只來得及怒喝一聲,手指一轉轉出一柄只有食指長的小彎刀,迎了上去。
他的武器是一把史密斯威森熊爪,小巧,刀柄上有兩個供手指穿過的孔,熟練的人耍起爪花來可以如旋轉的羅盤一樣無形而殘忍,這小巧的武器是門裡很多人的最愛。
鶴唳的攻擊一旦開始就源源不斷,不出個結果絕對不停下來,此時旁邊已經出現打鬥聲,仲言藉助客棧的地形已經和其他六人玩起了巷戰,相對來說他的戰鬥似乎更艱苦一點,但即使一開始知道自己可能一對多,仲言也不曾有過半句怨言。
「你是不是心裡覺得我聽到雁鳴的事情就該這個樣子?」鶴唳一邊打,還一邊說話,她就是停不下來,想看瀟瀟的神情,「我就應該跪下來,哭,披頭散髮,啊啊瀟瀟,告訴我,雁鳴在哪裡,我好孤單,只有她慰藉過我,嚶嚶嚶……」
「閉嘴!」想到剛才看到鶴唳跪下時一瞬間的心軟,瀟瀟惱羞成怒,「你閉嘴!」他雙手的爪花在雨中甩出了一圈水幕,靈活的抵擋著鶴唳的攻擊。
鶴唳的武器是兩條雙頭都連著薄刃的長鏈子,也小巧,而且長,摺疊起來一起耍等於有四柄刀在揮舞,但正因為長,反而不好控制,一擊之下佔了點小便宜后,就再也無法再進一步了,瀟瀟兩把熊爪把自己護得密不透風,但也僅止於防禦了。
就算再不對眼,他與鶴唳,都是相互知己知彼的,鶴唳的戰鬥字典里幾乎沒有防禦兩個字,他雖然可攻可守,但是卻依然是主守的,他的長處,就是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防禦中找到百分之一的機會一擊必殺,但棘手就棘手在……
鶴唳全是破綻。
但她根本不在乎。
幾招之下她的傷口就已經多過他,可是只要護住了要害,她就跟沒事人一樣,甚至因為濺起的雨水帶了血腥氣,她越打越興奮,身上甚至蒸騰起熱氣來。
「我演得好不好,恩?演的好不好?哎呀!其實我心裡就這麼想的,我就是擔心雁鳴啊,我擔心的想哭啊,我哭給你看好不好,你快看我在哭給你看呀!快看呀!」她的招式越來越密集,攻速越來越快,護住的地方僅剩下要害了,瀟瀟感覺自己全身都已經籠罩在銀光之下,周身都是薄刃劃過的聲音,自己彷彿是在被凌遲一般刮著。
還有一會兒……他咬牙等著,還有一會兒,她很快要停頓了,這一套打完,她會停頓的,她會有的……
鶴唳眯起眼,她的笑意濃郁起來,看著瀟瀟的眼神近乎含情脈脈。
已經越來越靠近了。
他在等,她也在等。
「瀟瀟。」鶴唳的聲音忽然溫柔起來,無比的正經,「我喜歡你。」
差不多快停了……什麼?!她說什麼?瀟瀟一愣,卻陡然被抱住,他的雙爪全部扎入了一具軀體中,血的灼熱猛地蔓延出來,他的手指還勾著熊爪,爪刃陷入人體,血槽抓著皮肉,他想□□,鶴唳一轉,又卡在那裡。
「我都說了我喜歡你呀,跑什麼呀?」鶴唳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輕笑,猛力一踩,看起來厚實的茅草屋頂竟然被踩出一個洞來,兩人一起掉了下去。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瀟瀟腦中的教科書卻已經翻了開來!
腳下有詐!不能和她一起落地!
他屈膝要把鶴唳踹開來,雙手一轉,爪子在鶴唳體內幾乎轉了一圈,鶴唳悶哼一聲,繼而暢快的笑了出來,她往前一倒,在還沒落地的一瞬間用身體的力量往前一推,無處著力的瀟瀟一著急,拔出了爪子往她奮力一踹,整個人往後倒去,卻在這一瞬間感到一陣劇痛!
「哦呀呀呀呀!」被蹬倒在地的鶴唳雙手撐著地,身上和嘴角流著血,一臉帶笑的訝異,「你太配合了!真不愧是我男神……一分鐘前的。」
瀟瀟雙眼怒睜。
他的腰間被一根木棍扎穿了,他低頭,看到了尖尖的木頭在面前滴著血,後面還有異樣的感覺,他心裡一動,一放鬆,整個人坐在了一個銅盆上。
洗漱架。
她把洗漱架上面擱面巾子的地方拆了,只是換了個角度,就變成了一個兇器。
她不去踩他在山裡布置的陷阱,他卻中了她在這兒布置的陷阱。
大家果然是一套教材出來的。
「咳咳!你也太急了。」鶴唳笑著站起來,「本來只要扎穿肩膀就行了,真是的……你看看,心肝脾肺腎哪個還好的?」
「……咳咳!」劇痛在短暫的麻木之後蔓延開來,瀟瀟咳出了一泡血沫,血水隨後溢出,不是順著唇角,而是順著整個下巴往下嘩嘩嘩的流。
鶴唳站了起來,她的傷也很重,但是顯然比被釘在牆上好得多,她站直了,扭扭脖子,擦了把血,抬頭問:「準備好了嗎,親愛的?」
「為什……么?」瀟瀟沒什麼特別的情緒,「為什麼……追著我們,殺……」
「因為你有急支糖漿呀。」鶴唳抬手聳肩,「瀟瀟,你們真的知道你們偷玩的是誰的東西嗎?」
「哈哈!你居然真的會,被他們……」
「我不要跟你聊天。」鶴唳走上前,「反派死於話多呀。」她亮出了刀子,瀟瀟即使已經有些疼得昏沉,還是拼力舉起雙爪,爪上血液還在滴落。
」真以為能把我帶走啊。「鶴唳嘟噥,剛上前,忽然耳朵一動,猛地挪了一下,她身邊的門被轟然踹開,一個黑衣殺手沖了進來,一眼就看明白當下場景,大喝一聲朝鶴唳砍來。
鶴唳氣得大叫:「仲言管好你的獵物!」
說是殺手,會的也就那麼兩招,但那殺手顯然找仲言找得火大,一腔怒火全灑在鶴唳身上,鶴唳為了躲刀子甚至被打翻在地,滾了好幾圈才找到支點,起身一刀劃開他的脖子。
黑衣人轟然倒下,鶴唳定睛一看,木架子上已經沒有人影。
「……媽的。」幹活這麼久,鶴唳第一次爆了粗口。
她順著血跡一直追出去,發現瀟瀟對自己也是夠狠,竟然直接從二樓跳下去,滾了兩圈,跑入外面的雨幕,客棧店家在一邊瑟瑟發抖,見鶴唳眼神飄過來,連忙指向外面:「跑,跑出去了!」
「還要你說!」鶴唳怒吼,也不管全身的傷,一腳踹開一個小几子,小几子砸在牆上,瞬間散架。
逃到外面,雨水會沖刷一切痕迹,出門八個方向三百六十度角,她往哪追去!?
「仲言!」鶴唳大叫,仲言沒有回應,但是卻吸引出了剩下的殺手。
雖然只是隨意擺設的陷阱,但是能坑到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一切都要看緣分!她的隨緣坑就這麼浪費了,鶴唳氣得笑了出來,她拿出了對付瀟瀟的架勢,三兩下解決了兩個人,連帶仲言解決的三個,和剛才幹掉的一個,六個殺手全部團滅。
就瀟瀟逃了。
「啊啊啊啊啊啊!」鶴唳噴著血仰天長嘯。
仲言身上也有不少傷,但他的目標就是纏住和吸引注意,本身也身手不凡,此時站在鶴唳身邊,情況比她好不少,所有擔憂都放到了她身上:「你的傷如何?」
「不好!」鶴唳毫不客氣的回吼,「你在那躲來躲去,不幫我就算了!也不看著點大門!」
仲言沉默,這種小女兒態的斥責,就算沒經驗,他也知道只需要沉默就行了。
「不行了!」鶴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狀,「我動不了了,我要痛死了!」
「現在如何?」仲言問。
「追啊!」
「殺手?」
「方濟啊!送信啊!你追瀟瀟幹嘛?!送人頭啊!」鶴唳抄起一木桌腿往仲言身上敲,一邊敲一邊叫,「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木棍打在腿上一點都不疼,仲言躲了兩下就不躲了,他琢磨了一下,彎下身想把鶴唳抱起來,鶴唳大叫:「你幹嘛呀!現在才看上我呀?!離婚!」
「你傷太重。」仲言頓了頓,臉紅道,「夫人。」
「……為了聽你一聲夫人我得付出這樣的代價才行?」鶴唳瞪大眼,指著身上的傷,她誘哄了一路,仲言死活不接招,她簡直無聊出翔。
「接下來交給我,你,養好傷別動,我們來接你。」仲言說著,蹬蹬蹬上樓把鶴唳放到床上,給她拿了一堆干布,還點了一堆火,隨後直接搭上蓑笠,冒著雨往商山方向跑去。
周圍突然就安靜了,周圍其他的住客和店家都聲兒也不敢出,整個世界除了雨聲,好像就只有鶴唳粗重的喘息聲,她仰天躺了一會兒,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傷口,一個在左肋,一個在右腰,雖然之前計算好,可真撞上去她還是調試了一下,否則左肋那個就扎心臟了。
瀟瀟把他的熊爪抽出去的時候,她都能聽到爪刃磨著她肋骨的聲音。
「我也怕疼啊……」鶴唳抖抖索索的喃喃自語,一面卻往自己傷口上灑劇痛的藥粉,「就跑了,這還來幾回……」
不自傷一千,根本傷不了八百。
她撒完了藥粉,緊緊的裹了裹,起來喘息一會兒,還是坐了起來,哀嘆著下床,隨意打點了一個小包裹,看著外面的雨,撅起嘴:「我真是感動中國好刺客。」
一邊嘟噥著一邊像臨盆的孕婦一樣蹣跚著下樓,她拿了店家邊上掛著的蓑笠披上,對瑟瑟發抖迎出來的店家道:「打劫!」
店家:「……是是是!」
「告訴他們我殺人去了!」
「是是是!」就說她殺人去了……店家大概這輩子第一次轉發這樣的留言。
「哎,趁熱打鐵趁熱打鐵……」鶴唳碎碎念著轉移自己的痛覺,一頭衝進雨幕,順著凌亂的腳印,摸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