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同門公敵
「母親!」錦衣小男孩樂顛顛的跑進來,手裡捧著一個小弓箭,「瞧!父皇送我的小弓箭!」
溫婉美麗的女人正坐在殿中央下棋,聞言輕聲一笑,張開雙手抱住小豹子一樣衝進懷中的兒子,柔聲道:「真是一把好弓呢,可謝父皇了?」
「謝了!但父皇說我要是能用這小弓獵到一隻小鹿,那才是最讓他開心的!」
女人笑得更開心了:「哎呀,那你可要好好練練了,去,叫長空叔叔教你射箭。」說罷,推了推孩子。
小男孩轉頭撲向棋盤對面的男人,仰起小臉央求:「長空叔叔!長空叔叔!教我學射箭!」
長空放下手中的白子,一把抱起小男孩:「我的如意殿下,長空並不善射呀。」
劉如意撅嘴:「可是母親說你什麼都會!」
長空無奈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見她又執起了黑子,正柔柔的看著他們,只能認了:「好,不過殿下,你該午歇了,待養足了精神,長空來教你射箭,如何?」
說起午歇,劉如意很配合的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嘟囔:「好,長空叔叔你一定要記得叫醒我啊。」
「一定。」長空將劉如意交給跟來的宮女,看著他們出了殿,才搖頭,「那弓,連兔子都射不死。」
「皇上又如何不知,鼓勵罷了。」女人不以為意,落了一子,長空沉吟了一下,笑了:「好好好,夫人,你贏了。」
「還未分明呢,怎可認輸。」戚姬看著棋盤,神情恬淡,「你很忌諱那人嗎?」
「誰?」
「你的同門。」戚姬抬頭,望著長空,「這幾日,你心神不寧。」
長空一挑眉,笑了一聲:「是啊,忌諱她。」
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輕易承認,戚姬很是愣了一下,她有些不安:「那人出現時,你不是說,她不如你?」
「在我們門中,大帶小,老教少,這點上講,我算她半個師父,若論能力,我自然強過她。」長空在這一點上很自信。
「那為何……」
「夫人,有些人,不可以常理度之。」長空神情微冷,「鶴唳,不可小覷。」
戚姬端坐起來,眸光盈盈。
長空卻不想多說了,只是收了棋子,再度落子,一句話總結:「此人無情,不可交,不可信,只可為敵。」
「你,恨她?」
長空一頓,笑了一聲:「是,恨她。可就算告訴她,她也不會明白我為何恨她。」
「為何?」
「我們一起長大。」長空見戚姬似乎鍥而不捨,有些無奈,只能道,「但她卻能毫不猶豫的對同門下手,十多年朝夕相伴,於她,還不如一把師門武器重要。」
「……」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任務目標,都和鶴唳有仇?」兩千年多年開外,左寅的表情有些訝然,「全部?」
老門主卷著煙,手下不停,嘴上還要回應:「是喲,要不然為什麼他們不帶她玩兒。」
「我以為,她只是因為性格原因,人緣不好。」
「我問你,現在有十三支鋼筆,只能送給班裡學習成績最好的十三個人,你並不在這十三人之中,所以你提出,老師,我要跟他們中的一個比一比,我贏了,鋼筆歸我。」老門主終於點起了煙,樂呵呵的抽了兩口,「所以,鶴唳成了第十三個刺客。」
「可是,這也不至於有仇啊。」
「小左啊,刺客之間,是點到為止的嗎?」老門主吐了個煙圈。
「……有人死了?」
「人啊,就是不能太有道德觀。」
「……」這是什麼說法。
「有道德觀了,就給自己上鎖了,哎喲,這個不要臉的,居然挑最弱的下手;哎喲,十多年的情意,她居然真下得了手;哎喲,早知道她來真的,就自己上了,說不定某某某還不用死……」老門主活靈活現的演繹著,隨後搖搖頭,又抽了口煙,「呵呵,可規矩就是規矩,鶴嚦照規矩來,她挑戰了,她贏了,她就可以留在墨門。這種時候,講情意還怎麼講規矩。」
左寅有些明白了:「鶴嚦為了留在墨門,按照規矩挑戰了一個十三人中最弱的,結果她贏了,那人死了,其他十二人就都不接受她了?」
「對嘛,規則就是這麼簡單。」
左寅沉默了,他大概理解了其中恩怨,感覺有些棘手。
「留在墨門很重要吧。」他這麼給鶴嚦找理由。
「以前科技不發達,留在墨門那點子平台和技術還能夠裝裝大爺,可會受門裡的束縛,現在誰稀罕了,有的出了門去考了大學考研究生考了研究生考公務員,十多年的訓練就當自己去了趟健身房,你覺得對鶴唳來說,留在墨門重不重要?」
「……那她為什麼?」
「我猜啊,就是好玩兒。」老門主眯起眼,眼裡閃著光,「什麼東西啊,都耐不住鶴唳覺得好玩兒。」
「玩出人命了也覺得好玩?」
「左寅啊,現在有時候我就想,□□說得對啊,我們墨門,就是封建主義毒瘤。」
「……」左寅實在無言以對。
「最早的時候,門裡培養刺客的方式就是養蠱,放出去的都是蠱王,哪來什麼前十三名?是只能留十三個活的。」老門主一口煙圈,神情在煙霧中若隱若現,」當初這老門規也是當歷史給那群孩子講講,結果你猜怎麼著?」
「什麼?」
「法治社會,紅旗下的小蘿蔔頭們,竟然有一個躍躍欲試的。」老門主笑起來,「你知道是哪個吧。」
「……鶴唳。」
「哈哈哈!那年她剛戴上紅領巾,還是第一批,成績名列前茅,手臂上,」他在手臂上示意了一下,比了個v,「兩條杠!」
左寅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話說,小老弟,你這麼過來,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聊鶴唳的吧,我記得你就一個女兒……」
「這跟我女兒什麼關係?」左寅一頭霧水。
「咱們祖國好像還沒允許同性婚姻,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幫你和鶴唳說說,我雖然老了,思想還是很開放的,不過小心你家閨女別被她玩弄了,那孩子可不是什麼好伴侶。」
「……你們還真是師徒倆!」左寅哭笑不得,「老爺子我和你聊肯定是正經事啊!」
「說起正經事……你們研究員路口那家洗腳店到底有沒有特殊服務?」老門主湊過來,一雙小眼鏡閃閃發光。
「沒有!」
「哦。」很失望。
「我來找您。」左寅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他欲言又止,「是想確認一下,鶴唳……會不會……額……」
老門主不說話,抽著煙等著。
「我知道,你說過她很專業,但是,我們發現,少了一個回程信標。」
「回程信標?一人帶一個的那個?」老門主全程參與,還是知道的,「你們怎麼不去問她?」
「杭朝義說五號坑,我們就認為東西在五號坑那兒,畢竟,我們並不確定當時情況,也不知道鶴唳知不知道有多一個回程信標,今天……已經確定整個項目完成,所有東西都已經發掘出來……沒有信標。」左寅緊緊皺著眉頭,「這個東西除非有人用了,否則無法消解,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每個人只能帶一個,當初我們叮囑了肖一凡,他回程信標必須交到杭朝義手上,由他處理,可是,他並沒有交代……」
「你想從我這裡知道,鶴唳知不知道多一個信標,如果知道,有沒有可能產生別的想法,從而私藏信標?」
「是的。」左寅直視老門主,「老爺子,大家都是明白人,鶴唳她會不會這麼做,我只要你一句話。」
「如果會,你打算怎麼樣?」
「世界上不是只有墨門一個這樣的組織。」左寅道,「這是最壞情況,只有年輕人的身體能承受粒子分解,但是穿越對他們來說又是太過有吸引力的事情,為此太多的人願意拋棄現有的一切,我們真的很不希望出現意外。」
「鶴唳讓你們很意外嗎?」
左寅沉沉的嘆了口氣:「我一輩子沒見過為國家辦事的人是這麼副德行。」
「要是她跟解放軍一樣你就覺得可信了吧。」
想象鶴唳像他所知道的那群小夥子一樣昂首挺胸的,左寅一陣膽寒,擺擺手:「罷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她不會的是嗎?」
「我覺得她根本不會去考慮回程信標有什麼用處,所以……你應該擔心那個東西現在會不會成為了誰的傳家寶,然後突然有一天cctv9上就出現一條新聞,xx古墓驚現高科技產品,是有現代人穿越時空還是古人曾經真的遭遇外星人,哎呀,我最喜歡這種節目了。」
「老爺子,你說實話,鶴唳是你帶大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確切說,」老門主笑笑,「我是鶴唳帶大的。」
而此時,跨越千年多長八卦的主角,正蹲在路邊看蘑菇。
「喂,你們說蘑菇為什麼要長成蘑菇呢?」
路邊的茶肆中,仲言和方濟對坐著吃飯,恍若未聞,鶴唳三兩口吃完了,蹲在一邊看大樹下背陰生長的一顆小蘑菇。
「哦我明白了,你真是個小可憐啊,要自力更生,自己給自己遮風擋雨,自己給自己找吃的,還要躲起來小心不被拔掉,嚶嚶嚶,好可憐呀。」
她撥了撥蘑菇的傘蓋,小蘑菇抖了兩抖,她再撥,它再抖。
「鶴唳,該走了。」仲言走過來。
「等一下啦。」鶴唳軟軟的央求,「讓人家再看一會兒啦,相公!」
「相公」仲言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一臉生無可戀。
方濟很不忍,看仲言的神情彷彿他正在被家暴,他走上前道:「那個,妹妹,時候不早了。」
「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先住下。」鶴唳哀求,「再一晚啦!就一晚!人家不想那麼快進山啦!」
方濟看著近在咫尺的商山,表情很憂傷:「原本只要四天路程,我們已經第六天了。」
「那就住到第七天吧~」
「不行,必須走了。」仲言出聲,「此事重大,不可拖延。」
「既然這樣,那你們去吧,我不去。」鶴唳嘟起嘴,一把扯下蘑菇,揉捏起來。
仲言與方濟對視一眼,皆猶豫,方濟很無奈,還企圖講道理:「妹妹……」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換了個稱呼:「鶴內侍,若是有必須留的理由,吾等自然不會刻意與你相背,你可有什麼考量,可否告知吾等。」
「我不知道呀。」鶴唳揉捏著蘑菇,「我說直覺這東西,你們相信嗎?」
「直,覺?」方濟果然不知道。
「我的直覺呀,他們在前面等我們呢。」鶴唳指了指前面,「不管是我哪個同窗帶隊,對付我肯定不會來正面的,你們說通往隱士的路只有一條,那麼……我都能猜到會有怎麼樣的陷阱了。」她無奈,「畢竟大家叢林刺殺用的都是一套教材。」
雖然拆開來不是很懂,但是合起來卻大概明白了,仲言和方濟神情都嚴肅起來。
一路過來他們並沒有看到鶴唳的任何能耐,但是她的身份讓他們絲毫不敢怠慢,雖然她用一種幾乎欺男霸女的態度強行讓仲言扮成她相公,方濟扮成她哥哥,一路上玩得不亦樂乎,可並不妨礙她做一個很好的旅伴。
她很好養,用她自己介紹自己的話來講,比狗還好相處,給什麼吃什麼,給什麼穿什麼,晚上睡覺幕天席地也可以,精神好的時候一個人守一夜也可以,一般人不愛乾的諸如處理動物屍體或者撿柴火什麼的,她都能幹得很開心。
類似於「欽差大臣很親民」這樣的感覺讓兩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客很是受寵若驚,所以雖然一路都是他們在安排食宿和路線,隱隱的還是自發的以鶴唳為尊。
總感覺她會在關鍵時刻有用。
比如就是現在。
「那現下,該如何?等?」
「等咯。」鶴唳把捏碎的蘑菇扔在一邊踩踩,拍拍手,聞了聞汁液留下的氣味后,指天,「等雨。」又指前面,「或者等人。」
她一屁股坐在樹下,手搭涼棚望了望天上的太陽:「無論怎麼樣,現在走進叢林,我不可能顧得了你們,你們肯定會被陷阱幹掉,我會在接下來被他們幹掉,團滅在商山的樹林里。」說著還朝仲言拋了個媚眼。
仲言腮幫子鼓了股,顯然在咬牙。
「或者,確實只是我瞎猜,其實什麼都沒有,我們會順利的找到隱士,回來完成任務。」她聳肩,靠在樹榦上,「這當然是最理想的情況啦,童話一樣完美!」
而顯然面前兩個人此時已經完全不願意去考慮童話的可能性了,都愁眉緊鎖。
「今晚會有一場大雨。」鶴唳笑,「大雨太壞了,專門出賣陷阱,有時候乾脆還直接毀掉。」她指了指兩人,「你們兩個,活著過去的機會很大,親愛的兄長,請準備點清熱解毒的丸子,保證能活著爬到隱士面前就行。」
「那,等人呢?」
「知己知彼嘛,對面一直等不到我,肯定知道我已經看穿了他的意圖,那麼,乾脆點就會直接出來干咯。這就是特殊情況了,只要下過雨,我就敢帶你們走進去啦。」鶴唳拍拍胸脯,「信我!如果有錯,我把胸拍平!」
兩人下意識的一起看了看她的胸,又猛地反應過來,同時轉過頭去。
鶴唳哈哈哈哈大笑,看到膝蓋邊的一隻小蘑菇,搖搖欲墜的,手欠又去撥弄了一下。
是夜,大雨傾盆。
沒有月亮的古代漆黑一片,只有星星點點的殘光自各處反射過來,把大雨勾勒出的一切襯得猶如妖魔一般。
想到明日就要出發,甚至可能赴險,仲言到底沒抵住年輕氣盛的沖、動,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難以入眠,乾脆起身打開窗,看著外面。
剛適應外面的黑暗,一雙腿忽然垂了下來,仲言瞬時拔刀攔在胸前,強忍驚駭的睜大眼,才看出那是鶴唳的鞋!
「鶴唳!」他輕呼,「你,你怎的。」
鶴唳彎下腰,倒著與他對視。
她全身濕透,小馬尾的頂端往下流著水,看起來頗為狼狽。
可她的表情卻不是這樣,那雙眼在黑夜中放出灼熱的光,她發抖,卻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激動……那絕不是緊張……緊張的人不會這樣笑。
隱忍的、扭曲的微笑,她努力用嘴唇包住牙齒,緊緊的咬著,可笑意卻蔓延出來,在眼角、在眉梢。
「他們來了!」她像給運動員進場做解說的報幕員,「竟然就是今天呢,哼哼哼!」她從鼻孔中噴出笑。
相對她的興奮,仲言的臉已經僵成一塊石頭:「該當如何。」
鶴唳巴著窗湊近她,兩張臉一正一反近乎貼在一起,她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去找方濟,讓他帶上信,直接進山。」
仲言僵著臉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接下來自己要做什麼。
「我們倆,少穿點,最好脫衣服打。」
「……」等等和猜的不一樣!
「下雨天,衣服多了,影響行動呀,親愛的。」鶴唳輕聲,「攔住他們,我們就贏了。」
「他們會不會留人在進山處埋伏。」
鶴唳終於笑得露出了牙齒:「這麼瞧不起我,會付出代價噠,啾!」
她在他的鬢邊留下一個輕吻,猛地直起腰消失在窗前。
仲言僵立了一會兒,強行調節了發燙的臉和因為緊張而發硬的身體,關上窗轉身向方濟的屋子奔去!
而此時,鶴唳站在房頂,視線穿透雨幕,數著四面悄悄靠近的殺手。
「一、二、三……不對,一、二……」
「別數了,六個!」身後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鶴唳,你還說你沒威脅數學課代表,你這樣的數學,怎麼回回考年級前三的?」
「別這樣呀瀟瀟。」鶴唳笑了,輕快的轉身,「你也老給寒露放水,她威脅過你了嗎?」
提到這個名字,瀟瀟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