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錦州大戰（七）
炮手們一陣慌亂，火炮只能打遠，無法打近。方才和建奴的投石機對射的正上癮，如今要掉過頭來瞄準移動的攻城車，而且一定要在攻城車靠近之前將其擊毀。
於是炮手們只能放著遠處的投石車不打，在老炮手的指揮下，急急忙忙調轉炮口，瞄準攻城車就開起炮來。
第一發還好，攻城車上的建奴沒有發現火炮已經瞄準了自己，任然直直的往城牆而來。城上十六門火炮齊射，由於距離近，十六發炮彈中還是蒙中了兩枚。可惜大炮平射時，無法打到城牆水平線以下的部分。而攻城車支撐的木架全在城牆水平線以下，兩枚炮彈呼嘯著擦著載兵平台的而去，帶出了一堆飛屑，間或有兩三個建奴慘叫著從平台上掉了下去。
這下可把平台上的建奴嚇得哇哇大叫，沖著腳下推行的建奴高呼道：「有火炮，別走直線。」
底下的建奴趕緊推著平台緩緩的走起了「之」字來，朝城牆靠攏。雖然平台上的建奴被晃悠的直吐，好歹也比丟命強。
建奴的攻城車一旦走起了「之」字，城牆上的火炮就傻了眼。好不容易裝好彈藥，開始瞄準。十幾個人抬著火炮的尾部擺來擺去，剛剛才瞄準好，攻城車又換方向了。此時火炮調整角度麻煩的毛病便全數暴露了出來。可是不打又不行，便唯有憑藉老炮手的經驗，大致瞄準一下便發射出來。
用固定的火炮來打移動的目標，便如同大炮打蚊子一樣，徒費炮彈而已。十幾門火炮齊發，一枚炮彈都打不中攻城車。
與此同時，建奴的投石車見到火炮不再對自己攻擊，便不慌不忙的瞄準城牆上的升起煙霧處，一發一發的將石彈送上了城牆，砸在火炮周圍。城上的炮手們一圈一圈的到了下去，連老炮手也被飛石打去了腦袋。
好在錦州炮手多，城上守將趕緊朝城內喊道：「速派炮手上來。」同時回頭催促道：「八牛弩快點好！」然後又對著旁邊的將領大聲喝道：「帶五百弓箭手集中射攻城車，換火箭。」
倘若真的等到城內將炮手集合好，再打開柵欄將人送上來，只怕建奴的攻城車老早就搭上了城牆。
好在城上還有弓箭手和八牛弩。弓箭手們紛紛換上火箭，就是那種箭頭上綁了一塊泡了油的布條的羽箭，在城垛前的火盆上點著后，朝建奴攻城車的架子射去。一時間，伴隨著弓弦的嗡嗡聲，數不清的火箭朝攻城車撲去。大多數火箭落了空，但是還是有不少火箭釘在了攻城車上，開始燃燒起來。
當初怕袁督師知道了生氣，祖大壽可是把八牛弩拆開來藏在了城樓上。如今要重新安裝起來自然得費點時間。到了此時，八牛弩才架設完畢。
畢竟是用慣了的武器，士卒們熟練的很。合力拉開弓弦，加上碗口粗細的箭頭后，幾名老練的士卒便端起了各自面前的攻城弩尾部，瞄準了城下攻城車粗大的柱子，然後爆喝一聲：「砸」。旁邊早就等候已久的士卒掄起木槌，重重的砸在了機括上，端著八牛弩尾部的士卒被震的往後一退，碗口粗的弩箭帶著呼嘯聲往攻城車撲去。
這玩意兒其實就是放大版的弓箭。熟練的弓手能輕鬆射中遠處移動的目標，八牛弩也不例外。城下幾輛攻城車先後中箭，原本的火箭就已經把攻城車的柱子烤的焦脆，再被弩箭一撞，支撐的柱子的啪的一聲折斷，整個平台往一側傾斜過來。上面的的建奴士卒紛紛大喊大叫，死命的抓牢平台上的扶手，試圖讓自己不掉下去。不過還是有靠外側的倒霉鬼哇哇的往下掉。
城上的守軍見狀，精神同時一振，繼續不要命的射起火箭來。
城下的建奴見狀，也紛紛把羽箭朝八牛弩發射的方向射來，試圖掩護攻城車前行。
好在八牛弩輕便的很，射完一箭之後，便有兩人輕鬆抬起，運到一邊重新架了起來，繼續對著攻城車發射。嗡嗡聲中，先後有十來輛攻城車中招，先後傾覆下去。平台上的建奴士卒，尖叫著下餃子一樣往下掉，一個個摔的粉身碎骨。
城上打攻城車打的正歡，建奴的撞車也到了城門口。憑藉著頂上厚厚的塗覆了淤泥的木板，撞車根本不懼城樓上的落石和金汁。即便有射下來的火箭，也只是釘在了頂上的木板上。箭頭油布上的火焰一旦進入淤泥層中很快就會熄滅。
撞車來到城門口后，底下的數十人便一起將吊在架子上的巨大撞木儘力往後拉起來，然後喊著一二三的號子，猛的合力將撞木往前推去，咚的一聲裝在厚重的城門上，在城門上印上了一個厚厚的印子，震的整座城門都是一抖。
有經驗的建奴一聽這沉悶的聲音，便知道城門已經被堵了，趕緊回頭喊道：「不好，明狗已經用泥土塞了城門。」帶隊的建奴卻立馬回喊道：「直接撞碎城門。」於是眾人又開始一二三的用力撞了起來。雖然用撞開了城門也進不去，立馬用泥土封了。不過如果將城門撞碎，後續的建奴便可以躲在城門洞里，慢慢的將封堵的泥土扒走，無非是浪費一點時間，照樣能打通城門。
上千斤的撞木撞在城門上，一撞就是一個深深的印子。沉重的力道也將城門震的一抖一抖的，城門樓里負責指揮的守將感覺到城牆的抖動，聽到城門口傳來的聲音，便知道敵軍的撞車已經在發威了。便趕緊招呼道：「下檑木！」
城門一向是防守的重中之重，數千年的攻防戰下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該有的對策也都有了。撞車其餘東西都不怕，怕的唯有檑木一樣。城門口的檑木可不比其它地方的，乃是挑山中的千年古樹而製成，一丈粗的直徑，再在上面各處都加上鐵釘和鐵箍，算下來便有一兩千斤重，平時便用鐵鏈吊在城門口。聽得將領下令，負責檑木的士卒便扳開機括，沉重的檑木直線掉了下去，砸在敵方的撞車上，將撞車砸的粉碎。然後好幾個士卒合力搖動滾輪，再將檑木吊了上來，以備下次使用。
建奴的攻城車雖然不斷的被摧毀，卻還有五輛成功的靠近了城牆。平台上的建奴士卒將前面的防護板推到，倒下來的防護板一頭便搭在了城牆上，形成了一條簡單的木板橋。建奴士卒們紛紛從木板橋上衝下來，同城牆上的士卒廝殺在一起。
遠處的莽古爾泰見狀大喜，奪過旁邊的士卒手裡的鼓槌，親自敲起了進攻的戰鼓。
城下的建奴士卒見到終於成功上去了大隊人馬，也精神大振，附近的雲梯紛紛往攻城車處靠了過來，建奴們打了雞血一樣往上攀爬起來。
城上守軍心裡暗暗叫苦，倘若在平時，仗打到這個份上，敵軍都已經大量登上城牆，自然是勝負已分，接下來便是自己如何逃命的問題。
可惜被短命鬼吳鑲使了個絕戶計，用柵欄將眾人鎖在了城牆上。如今是逃也沒處逃，不管反抗還是不反抗，反正死路一條。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於是城上守將一面問候著吳鑲的祖宗十八代，一面揮著大刀領著眾人往前沖。
這些士卒也心知逃不了了，如今見到將領們都不要命的往前沖。你的命精貴，我們的命賤。你都不要命了，我們怕個毛啊！於是遼東守軍第一回難得的雄起，眾人紛紛挺刀持槍向登上城牆的建奴衝去。
建奴同遼東軍交手了很多次，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上了城牆，開始短兵相接之後，遼東士卒必然會一觸而潰。正準備殺一陣立威之後，便可以輕鬆佔領城牆。沒想到這次遼東士卒好像吃錯藥了一樣，一反常態，不要命的涌過來，殺了一個，後面又來一個，殺了一個，後面又來一個。更有一等卑鄙的傢伙喜歡拉人墊底，明明自己已經中了一槍，死定了。臨死還要雙手抓住槍桿不讓你收回去，就等著後面的隊友砍死建奴，替自己報仇。
隨著守軍不斷悍不畏死的衝擊，城牆上建奴的補充速度遠遠比不上消耗的速度，城牆上的建奴越來越少。建奴也是人，也會怕死。如今碰到一群遼東瘋狗，也不由得膽寒了起來。等到城上一百多建奴只剩下十來個了，這些建奴便翻身出了城牆，順著雲梯逃了回去。
見到城牆又奪了回來，城牆浴血廝殺的守將將手中長刀柱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沒想到老子也有這麼牛逼的一天。」
旁邊士卒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確認后，不顧城下射來的箭雨歡呼起來，士氣一時大振。
莽古爾泰憤憤的扔掉了手中的鼓槌，對著旁邊的將領發話道：「從城上逃下來的士卒，一律斬首示眾。」抬頭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如今第一波進攻受挫，再加上攻城的士卒已經疲乏。便繼續開口道：「第二隊上，第一隊撤回來休整。」
親衛聞言之後，便打出了旗號。
八百步外休息的中隊士卒便紛紛往城下湧來。等到中隊接手進攻后，前隊才有條不紊的往後撤去。同時後方的第三隊梯次進發到離城牆八百步處，等候著第三輪進攻。
城上大明守軍見到建奴開始增援，便也趕緊朝城下喊道：「換防！」
祖大壽見狀，便趕緊命令打開柵欄，三千生力軍沖了上去，將城上的殘兵換了下來。早上三千人馬完完整整的上去，一個時辰下來，卻只活下來八百餘人，其他的非死即傷。
雖然死傷慘重，祖大壽卻很滿意。以往遼東軍只要死傷十分之一，則必然是潰敗的下場。今天都死了十分之七了，不僅沒有崩潰不說，竟然把建奴趕下去了。兩環的絕戶計就是好啊！雖然今日守城的全是錦州城內的精銳，一旦有死傷他太大，必然會影響今後遼東軍的戰力。不過如今也顧不了這麼多了，能拖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