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錦州大戰（六）
逃出來的信使到了錦州城下建奴營中，另外也一頭，其餘的信使也回到了右屯。
何可綱接過袁崇煥的命令一看，強令自己必須服從祖大壽的安排，便頓時傻了眼了。自己的右屯反正建奴肯定打不下，原本想著坐山觀虎鬥，且坐在城樓上喝著小酒看著祖大壽倒霉。如今大人既然下了嚴令，那就不得不慎重考慮了。好在錦州被圍，祖大壽的軍令不是那麼容易能到自己手上。一日沒收到出兵的軍令，自己便一日不出兵。
皇太極那邊派人連夜去平西堡找楊古利傳令，以及一大串安排，此事略過不表。
雖然祖大壽滿心不情願，但是第二天的日頭照例升上了天空。祖大壽心裡很清楚，今天將是關鍵的一天。建奴新到，還沒被挫動銳氣，今天的攻城必然會十分猛烈。莽古爾泰心裡也很清楚，今天將是關鍵的一天。自己在老八面前應下了三天攻下錦州的賭約，倘若能一鼓作氣攻下錦州則可，若是今天無功而返，軍心士氣必受影響，明天再來攻打機會便要渺茫很多。
一方鐵了心思要打下錦州，不得不把全部老本壓上。一方拚死想拖延幾日，也拼盡全力，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精銳。一場龍爭虎鬥馬上就要在錦州城下上演。
卯時剛過，錦州東門外的建奴營中，便湧出了大批大批的建奴士卒。莽古爾泰麾下共有一萬八千士卒，除了安排六千專門登城外，還剩下一萬二千精銳。便把這一萬二千精銳分成三隊，每四千人為一隊。其中兩千弓箭手負責壓制城樓上守軍，二千精銳負責蟻附攻城。每隊士卒攻打一個時辰，便會由下一隊頂上。
古代真實的戰爭和大家在電視上看到的不一樣。作者小時候也有疑惑，兩軍對陣之時，站在前面那幾個哥們不是死定了么？那誰還敢往前站？後來查閱了大量的文獻資料，終於弄明白了古代戰爭的大概模式。
其實站在前面的士卒和躲在後面的士卒死亡的機會是差不多的，因為整個陣型不是固定不變的。假設一個十乘十的方陣，在戰鬥進行之時，隨隊軍官會有意識的讓後面的生力軍往前壓，讓前面的疲兵往後撤。整個陣型就像一個布袋一樣，底部突進變成前鋒，前鋒縮回變成底部，反覆變換著廝殺前行。十乘十的小方陣乃是如此，由一百個小方陣組成的一百乘以一百的大方陣也是按照這個模式。至於變換的周期，便要看帶隊軍官的臨場指揮能力。當你發現前面的士卒已經開始疲勞，傷亡率開始快速上升之前，便得及時把後面的生力軍壓上去，替換回前面的疲軍。誰能把握好這個節奏，總是讓自己的生力軍同對方的疲兵交手，誰就能取勝。這也是戰場上個人的勇武沒有太大作用的原因。你功夫再好，總有疲勞的時候，如果疲勞后不能及時換下去，照樣一刀就死。
當然，這指的是大隊士卒集體作戰。不包括騎兵突擊，因為騎兵的耐久性比普通士卒要強很多，廝殺時大多利用的是馬力，可以節省很多體力。因此常常可以見到騎兵保持箭矢陣型反覆廝殺的情形。後代的熱 兵 器時代更不能比，趴在那裡開槍而已，根本不用浪費體力。
莽古爾泰把士卒分成三隊，便也是這個打算，波浪式攻擊，讓錦州城上的守軍不能閑下來。
此外，建奴還準備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皇太極當初可是答應過莽古爾泰，工匠營中的器械由其先挑。莽古爾泰自然也不會客氣，弄來了兩百多條雲梯不說，還有四十架攻城車，十架撞車，投石機五十來架。此次便直接出動了一半。
隨著進攻的號角響起，建奴營中傳來震天的鼓聲。黑壓壓的人群扛著雲梯，推著攻城器械直逼錦州東門而來。
距離城牆一千步外，后隊四千人停了下來休息。
八百步外，投石機停下，二十多架投石機一一展開，對準了錦州城牆。隨行的輔兵紛紛將身上背著的石彈卸了下來，堆在了投石機的附近。中隊的四千人也停了下來休息。
其餘眾人繼續往前湧來。
到了距離錦州城牆五百步外，攻城車停了下來，開始最後的組裝加固。撞車也停了下來。
到了三百步外（如果按古代的說法，是一百五十步，古人走兩腳踩算一步），正式進入城上弓箭的射程。後面進攻的鼓點開始不要命的響了起來，眾人發一聲喊，負責射箭的建奴立馬彎弓搭箭，遊走著朝城上放箭。
剩下兩千蟻附攻城的建奴士卒則扛著雲梯不要命的朝城牆涌去。到了城下，便有膽大的建奴吊在了梯子的尖端。等到眾人合力把梯子豎起來時，靠到城牆上時，梯子尖端的建奴便可以直接登牆，省去了爬梯子的時間。不過這種傻貨大多命不長。
梯子剛剛架好，建奴們便嘴裡叼著刀，手腳並用爭先恐後的往梯子上爬去。
錦州城上的守軍也沒有閑著。等到建奴的投石機停在八百步外的時候，城頭上的火炮便已經對準了這些投石機，紛紛開炮射擊起來。
可惜青銅鑄就的大炮容易變形，昨天一天下來，城樓上的大炮好歹也開過二三十炮。到了此時，銅管已經開始變形，雖然沒有爆炸之虞，不過已經完全沒有了準頭可言。十六顆炮彈發射出去，全部偏離了方向，落入了空地的雪堆之中。
在帶隊武官的喝罵聲中，老資格的炮手趕緊指揮眾人修正了方位。上千斤的紅衣大炮在十幾個人的合力推動下，稍稍的轉動了方向，瞄向了敵軍的投石機。
與此同時，建奴的投石機試射也也已經開始，數塊人頭大小的石塊呼嘯而來，有的砸在城牆上，留下一個微不可查的凹坑，有的飛過城牆，落入城內，砸在房屋上或者人群中，引起一片尖叫。
投石機試射完成，同樣有經驗老到的工匠出面調整配重，從而調整射程。
很快，各自調整后的投石機同火炮開始對射。投石機勝在轉動角度方便，射速快，可惜體積太大，稍微被城上的炮彈蹭到一下便會散架。而城樓上的火炮雖然體積小，可惜射速慢，調整角度也麻煩的很，一炮打出去，發現方向偏了，便又得停下來慢慢調整角度。雙方互有利弊，均開始不要命的對射。
雖然城上火炮準頭差，架不住數量多，十六門火炮齊射，多少也能覆蓋一塊地盤。很快，就有建奴的投石機被擊中，木頭架子被炮彈打的四分五裂。同時也有火炮被建奴的投石機擲出的石塊擊中，火炮倒是沒事，不過周圍的炮手可就慘了。石頭砸在旁邊的地上，碎成了無數的小塊，飛濺起來嵌入了旁邊炮手的身體里。炮手們像一個個破布袋一樣，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軟了下去。
火炮和投石機在對射。其它人也沒有閑著。
等到建奴進了弓箭射程，城上便開始萬箭齊發，雙方的射出的羽箭彷彿下雨一般，噗噗噗噗聲中，雙方不斷的有人倒下。
城牆上的弓箭手吊射遠處的敵人，沒人敢探出身子射城牆邊的敵人。這些敵人，自然有其它人來對付。城牆上除了弓箭手外，還有大量的士卒。這些士卒不停的往下砸石頭，倒金汁，扔萬人敵。
等到建奴的雲梯搭上了城頭，守軍就將領趕緊命人用叉子頂住雲梯的杆子，十來人一起用力，試圖將雲梯推翻下去。同時安排人在梯子頂端附近，準備同爬上城牆的建奴肉搏。而城下的建奴則死命的扶住梯子，同時不斷的有膽大的建奴爬上梯子，從梯子口跳上城牆，同城上守軍開始肉搏起來。
趁著城上火炮在和己方的投石機打得火熱，五百步外，建奴的攻城車已經準備完畢。這些攻城車說穿了就是一個高木架上頂著一個帶防護板的木台，架子子很高，甚至略高於錦州城牆，上面擠滿了建奴士卒。架子的底部有八個輪子，由十幾個壯漢推著緩緩的朝錦州城牆靠來。
一旦成功靠近城牆，便可以一次性把上百士卒送上城牆。這玩意攻城是個好東西，就是怕八牛弩和火炮等重型武器。一旦架子被打散，平台上的士卒便會摔成肉醬。
隨著攻城車的出擊，建奴的撞車也同時出動。所謂的撞車，乃是專門針對城門而設計。照樣是一個木架子，不過這木架要低矮的很多，一人來高就夠了。頂上鋪上厚厚的木板，應對城上的弓箭和投石。木板上塗覆有淤泥，以應付城上的火攻。木架下面吊著一根粗大的撞木，底下照舊有輪子。三五十建奴躲在撞車的木板下，推著撞車朝城門而來。
城上的守軍將領一見到建奴的攻城車同撞車 出發，頓時大驚起來，趕緊指著攻城車開口道：「火炮瞄準，射擊。」然後又轉頭對著城樓內喊道：「速上八牛弩。」
八牛弩這種東西實際比火炮有用的多，移動方便不說，遠近都可以攻擊，實在是攻城守城的利器。在火炮出現以前，要對付攻城車，就全靠這玩意。雖然袁督師一力的推崇火炮，好在祖大壽這人多了個心眼，在城上也備了八牛弩，平時就秘藏在城樓里。如今終於有機會派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