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尉遲衡帶顏洛離開后,嚴鈺呆在原地足足凝視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一隻豹子君在他眼前左邊晃晃右邊晃晃,搖著尾巴,嗚嗚直叫喚。
「我也要走了,你呢?小東西。」嚴鈺偏頭看向那隻豹子,眸子里點綴著暖意,這頭豹子最喜歡親近顏洛,這一聲小東西就像是在叫顏洛一樣,寵溺至極,它身上承載著這些天與顏洛相處的點點滴滴。
如果它也願意的話,他很樂意帶它回南鈺。
豹子君十分通人性,這一點兒也不假,綠色的瞳孔里立馬就有了興奮和期待。
嚴鈺無聲地笑了笑,轉身從另一個出口出去了,這個出口是在巨蟒死後自動出現的。豹子君吼叫著,歡快地跟上嚴鈺。
快馬加鞭,嚴鈺在五天後回到了南鈺皇宮,來不及修生養息一番,嚴鈺匆匆換好龍袍疾步去往御書房,並讓太監傳喚了兵部尚書和左右丞相進宮面聖。
豹子君沒有顏洛親近,便糾纏上了嚴鈺,嚴鈺走到哪兒它是跟到哪兒。走到哪兒一路上都是雞飛狗跳,宮女尖叫聲和玉盤砸落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此刻正待在御書房外頭斗身子呢!這體型龐大的黑白斑點豹一出現在御書房外,就抵得上幾個護衛了,根本沒人敢靠著莊嚴肅靜的御書房,所有人都離那兒遠遠的,而很巧的,剛從小黑屋被放出來的南殤就與豹子君來了個久別重逢。
南殤一把抱住身旁的東佐,一雙眼睛瞪得如銅鈴,顫顫悠悠地指著精神抖擻,皮毛雪亮的豹子君,支支吾吾道,「為為為,為什麼……這這隻豹子會在這裡?!!」
東佐不喜旁人觸碰,一把拽掉了南殤的虎抱,面無表情道,「或許你該親自問問它,是不是想你了,來找你尋仇來的。」
南殤自詡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皇上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帶毛的東西,所以當初在鬼蜮森林與這頭豹子對上的時候才會自亂了陣腳。
「我我我還是先走吧,等皇上出來了我再向他請罪!」南殤朝眯眼睛曬太陽的豹子君笑笑,轉身欲走。
「吼!」沒想到豹子君似乎是認出了南殤,一個飛躍,朝著南殤撲背而去,南殤根本來不及反應,什麼輕功武功內力全部都見了鬼,啊一聲被豹子壓住,動彈不得。
豹子一隻腳踩在南殤的肩上,頭高高抬起,像王者一樣眯起綠色的眼睛,心情似乎很不錯。
「東佐,快幫我把這個毛茸茸的東西弄下去!我……我緊張。」豹子君舒軟的毛髮間歇地擦過南殤的手背,南殤激出一身冷汗,大口吞口水道。
東佐撐著下巴左左右右觀察了一體位,猶豫地開口道,「南殤,我覺得這隻豹子似乎還挺喜歡你的。」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們可是打了一架的關係……」南殤這話一出立刻沒聲兒了,用關係來形容自己和豹子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勁。
豹子君伸長脖子吼吼直叫,伸出布滿小小倒刺的舌頭戳了戳南殤的耳垂。
東佐一臉天然萌地站在一邊,手指摩挲下巴,「唔,你看,它確實是看上你了。」
南殤嗷一聲暈過去了。
*
嚴鈺耳朵自動忽略掉外面南殤的吼聲,不動聲色地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道,「鄴城打不下來?」
「回陛下,容策大將軍率領了三萬鈺騎軍與北洛燕秋率領的四萬洛彪軍在鄴城西邊的古道坡大戰了幾百回合,現下戰況仍是膠著不下,怕是有難度。」兵部尚書答道,心中對嚴鈺更是敬佩有佳,皇上抱病數日,這病剛好就急忙召他們前來共商前方戰事,真是一位好賢求治、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啊!
「陛下,要不要再加強軍力?」沉吟很久的左相提議道。
「只要燕秋倒下了,北洛根本不足為據。單靠一個尉遲衡,是撐不起偌大個北洛國的。只要讓我派人書信給策兒,給燕秋使點絆子,除了這塊大山,顏洛那草包就能立即從皇位上滾下來……」右相容斬老眼泛著黃光,捻著鬍子,說的是一通流暢。
殊不知這話說完上位那位已經黑沉了臉色,平靜如水的面容出現了驚濤駭浪,草包皇帝,這老黃鼠狼有什麼資格這麼評價他的顏洛!
總有一天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不可妄自說顏洛是廢物,草包!
「晃當!」嚴鈺遏制不住怒氣,將案上的青花瓷筆筒擲到地上,在內力在摔得個粉身碎骨,這一聲巨響驚呆了御書房內的三位老臣。
「容相還真是好算計啊,你確定一生軍功赫赫、行事光明磊落的容策一定會聽你的話?朕想恐怕未必吧,即便容相是他的親生父親,朕看你是越活越過去了!」嚴鈺鏗鏘的話音落在御書房內,硬是帶出了幾聲迴音,響徹不絕。
三位老臣撲通跪下,大氣不敢出一口地瑟瑟發抖,一時間靜謐無聲,角落裡燃著香料的香爐吞吐著裊裊煙霧,迷濛了嚴鈺的俊顏,掩去了黑眸邊角的凌厲,變得隱晦不明。
「起來。」良久,嚴鈺淡淡道,那沒有一絲起伏的嗓音給整個御書房製造了一大片低氣壓,兵部尚書與左相面面相覷,容斬低頭不語,卻是一個也沒敢起來。
「朕說,起來。」嚴鈺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帶著不耐煩。
三人這才拎著袍邊起身,道,「皇上息怒。」
「朕不想跟你們廢話了,接下來朕說什麼,你們奉旨照辦,不得抗旨不尊!」
「臣遵旨。」
「容相你也說說啊。」左相推推容斬,容斬抬眼對上了嚴鈺深沉的黑眸,擺正身子說:「老臣遵旨。」
嚴鈺又撫上玉扳指,五指在左腿上一遍一遍敲著,鼻中冷哼一聲,不再去看容斬。
「現在,立刻,馬上退兵。」嚴鈺剛說了第一句,還沒全說完,立馬就被兵部尚書截住話頭,「什麼!?退兵?陛下,這萬萬不可!」
「現在退兵,北洛會認為我們南鈺軍力匱乏,軍心不穩,陛下你治國無道啊……」
「閉嘴!」嚴鈺撇了兵部尚書一眼,厲聲禁聲。
「退兵之後,朕會修一封合言書,派人送去北洛,並與北洛簽訂合約,圖靈城各國分得一半,南邊歸屬南鈺,遵循南鈺風俗。」
老臣們都被嚴鈺這番話驚訝到了,都在心中紛紛搖頭,表示失望透頂。
嚴鈺這個決定實在太過草率了,原以為先皇飛天后,眼前這個皇帝會帶領南鈺,帶領他們一飛衝天,在圓了先皇遺願的同時還能一舉拿下北洛,一統樊星,成為樊星大陸的皇。可,現在他們認為,嚴鈺太沒有抱負了,眼光太過狹小,沒有長久的考慮,根本看不到這場戰爭的背後會給南鈺帶來多少發展繁榮的機會!
***
春寒已過,靠近三月的天氣令人心情愉悅舒暢,萬物復甦,草長鶯飛,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朵朵白雲互相碰撞,纏繞,變換著各種各樣的形狀。
有了熱度的陽光普照大地,在皇家練武場內,持劍站立著一名身材削瘦又不失張力的青年。只見他手執一把鋒利長劍,手腕靈巧地往前一送,猛刺,再一個旋身,劍身從其背後繞到另一邊,雙腿分開,凌空劈叉落在沙地上,縮臂,翻身落地,長劍在手掌中不停翻轉,舞出無數個光影。
黃澄澄的陽光好不吝嗇地親吻著青年,性/感的朱唇微張喘息,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更具有誘惑力,眼角那顆粉紅色的淚痣也瑩瑩閃著亮光,一頭瀑布似得長發隨著擺頭肆意飛舞著。青年被拉長的身影與青年的動作保持高度一致,每一個跳躍,轉身,刺劍,都行如流水,一套劍法施展的毫無破綻,一氣呵成,完成度極高!
青年沒有停歇,接著又施展出另一套劍法,剛走了幾個步法,青年一個腿軟,左腳拌右腳地摔在沙地上,仰面朝上,雙臂大張,胸膛重重起伏,額間的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在鬢角處彙集成大顆大顆的汗珠滴進沙地里,消失無蹤。
青年閉眸平息粗喘,放慢心跳,只留那雙纖細的眉頭緊緊蹙著,似乎對自己剛剛的表現很不滿意。
「皇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第一套幾乎看不出破綻,第二套劍法剛練,做不好是可以預見的。」尉遲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顏洛身後,寬大的胸膛替他黨去不少陽光,柔和的聲音里透露的是對顏洛的讚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第二套劍法朕已經練了有十天了,每次都是在這個地方失誤,呵呵,還是怪朕天賦不高。」顏洛靜靜睜開眼眸,茶色的瞳孔印出太陽的光輝,嘴角浮現一個自嘲地笑容,略帶苦澀。
「皇上,第二套劍法需要有人陪練,特別是剛才用劍擒人的地方,需要依據對方下意識的反應,才能判斷使用哪一個反擊,一個人練很容易忘……」尉遲衡解釋道,卻被顏洛打斷,「你總是這樣,以前朕功課不會做的時候,你就會替朕找好了借口,是的,朕身邊有你,一切都無須擔心……」
尉遲衡斂了眼瞼,繼續聽顏洛說:「在鬼蜮森林,朕意識到,沒了你,朕就徹底變成了一個廢人,你不可能永遠護著朕,哪天你要是離朕而去,朕能否活下來都是個問題,所以你以後不要再替朕找借口了,朕不僅想學會保護自己,更想學會保護朕在意的人。」
「皇上……」尉遲衡很訝異,這話擱在以前的顏洛身上是絕對不會出現,從這個死裡逃生的顏洛嘴裡說出來他也要瞪大眼細細斟酌一番。
到底,是嚴鈺。尉遲衡算想明白了,顏洛這是在努力為嚴鈺改變自己呢。
愛情,真的很不可思議。
而自己對那個人,同樣也是如此……
「皇上——尉遲大人——」小太監半斤氣喘吁吁地趕來,扶著太監帽稟告道,「皇上,燕燕燕……燕秋將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