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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陳年白骨(二十七)

  大堂中似乎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別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聽見韋秀娘的哭聲。衛甄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如寄,你這也太……」


  寧如寄面無表情:「該來的總要來,長痛不如短痛,不能因為怕她哭,就不跟她說。」


  童瑞聽著那哭聲,本來就擰著的眉心皺的更厲害了,片刻后他終於坐不住,起來就想往那邊去,被寧如寄一把拉住。


  「你去做什麼?」


  「我……」


  「誰都能去勸慰她,唯獨你不行。」寧如寄抬眼,盯著童瑞看。


  童瑞霎時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看韋秀娘的房門,咬咬牙,終於復又坐下,長嘆一聲。


  衛甄想了想,問道:「你跟她確認了么,那死者真的就是她哥哥韋大力?」


  「我問了她她哥哥還有什麼特徵,她說她哥哥幼年的時候,曾因為替她摘野果,從樹上摔下來過,當時摔斷了左臂。」寧如寄說著,指了指自己左邊胳膊,她所指的位置,正與昨日童瑞驗屍時所看到的,那年輕死者臂上的陳年舊傷位置一樣。


  事情至此,已經可以肯定,那死去的年輕人,就是韋大力了。


  童瑞捏著拳頭,不甘心地看向韋秀娘緊閉的房門,她嗚咽痛苦的哭聲透過房門清清楚楚地傳到他耳朵里,然而他卻不能去把那扇門敲開,說一句安慰的話——只因他正是殺死她哥哥韋大力的嫌犯的徒弟,是仍舊被鎮上百姓唾棄的掃把星,只要他師傅常二的冤屈一日不洗刷掉,他就一日無法堂堂正正站在韋秀娘的面前。


  韋秀娘哭了很久,三人也在外面聽著哭聲煎熬了很久,直到在廚房裡忙活的廚娘聽著不對勁,走了出來:

  「哎呦,這是怎麼了?!」


  寧如寄道:「沒事,掌柜的說了,誰也不要去吵她。」


  廚娘還從未見韋秀娘哭過,一時傻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沒有去敲門。


  「這,可是我還有菜等著掌柜的去買呢,我裡面的活還沒忙完,走不開……」


  一直在不遠處打掃大堂的任秋兒聽見這話,接了口:「不如我去罷,大娘你告訴我買什麼。」


  這幾天任秋兒在這裡幫忙,很是和廚娘聊得來,廚娘十分喜歡她,便立時道:「那感情好,你就幫我跑一趟罷!」說罷列了幾樣菜,又塞給任秋兒幾個銅板,任秋兒便忙忙向門外走去。


  「拐過彎去就是我常買的菜攤子,不用往遠處去——」


  「哎,知道了!」任秋兒答應著,走出了門,但誰也沒想到,她這一去,竟足足去了小半個時辰。


  等她拿著菜回來的時候,廚娘早已等的不耐煩了:「你可回來了,怎麼這麼長時候啊,那菜攤不就在拐彎的地方嗎?」


  任秋兒不好意思道:「有一樣菜他那裡賣完了,我跑了好幾個菜攤才買到。」


  廚娘一愣:「怎麼會,他家的菜一向是最全的!」


  任秋兒頓時露出一絲委屈的神情,小聲辯解:「但今天就是賣完了啊……」


  廚娘哪曾想她會如此,連忙擺手:「罷了罷了,害你跑了那麼遠,真是辛苦你了。」


  廚娘說完,拿了菜扔去忙活,任秋兒也回去幹活,不多時,韋秀娘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紅著眼睛的韋秀娘慢慢走了出來。走到桌邊,韋秀娘先鄭重給寧如寄三人行了個禮:「多謝三位小官人,幫我尋到哥哥……」


  童瑞連忙道:「這事就不用說謝了,只是你……你別太難過了。」


  韋秀娘眼睛紅的厲害,但已經止住了哭,看樣子這會兒應該已經緩過來了,暫時不會再哭。寧如寄瞧瞧她,微微舒口氣,道:「可要我們陪你去瞧瞧你哥哥?」


  韋秀娘點頭:「正是,我此刻就想去。到了那裡,還想把我哥哥的棺材起出來,重新下葬。」


  寧如寄道:「理應如此。」


  童瑞臉色有些不好,昨天他們開棺驗屍的事想必韋秀娘也已經知道了,但那個時候他卻並不知道那已經變成一堆白骨的人就是韋秀娘的哥哥,想起那一堆可怖的白骨,他總覺得得說點什麼。


  「那個,壽衣是我親手穿的,棺材也是買的好棺……」童瑞說著,又猶豫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說這個到底是為了什麼,是勸慰韋秀娘,還是為了自己心安。


  韋秀娘卻又向他行了個禮:「多謝童大哥,棺材是新的我知道,既然東西齊全,我也就不再開棺驚擾哥哥了,只想選個好地方,重新葬了我哥哥。」


  說到此處,她鼻子一酸,忙用帕子擋了擋,眾人皆知她的心思,雖然是剛剛葬下的,但那山坡畢竟是無人問津的亂葬崗,她是決計不會讓自己的哥哥長眠在那個地方的。


  寧如寄道:「需不需讓人算算日子什麼的?」


  韋秀娘搖頭:「不必,就今日罷,多耽擱一日,就是多受一日的苦。」


  「你可有人手?」


  韋秀娘猶豫了一下:「要現找去,恐怕得耽擱半日。」


  寧如寄道:「還是叫蔣奇去找人罷,他找人快,也都是熟手。」


  說罷,便留了童瑞在客棧里,自己則和衛甄一齊又往捕快房去了。叢良巡街去了,蔣奇在吃早點,仍舊是一邊吃一邊偷偷地喝酒,見寧如寄尋來,連忙撂下酒葫蘆:

  「特使大人早,寧小官早啊!」


  「別吃了,找點人手,挖墳去。」


  蔣奇一口飯險些噴出來:「怎麼又挖墳?」


  寧如寄便把韋秀娘的事說了,聽了寧如寄的一番話,蔣奇也不禁驚異地拍了桌子:「哎呀,這可真是巧了!這回好了,算是給劉知縣解決了大麻煩,不用再四處找苦主了!」


  寧如寄不再理他,轉身出去,蔣奇忙塞下最後一個包子:「大人且等等,我這就去找人!」


  說著把酒葫蘆收了起來,一面往外走,一面在嘴裡喃喃:「挖挖埋埋的,費勁不費勁……人死已矣,死了以後什麼都不知道,在哪兒不是埋啊,做那麼多,不過都是為了自己心安罷了……」


  寧如寄將這話聽在耳里,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未到午時,蔣奇找齊了人手,一行人便來到那山坡上,重新挖開了剛剛堆好的墳塋,韋大力的棺材被起了出來,抬下山去,跟著韋秀娘到剛尋到的一處墓地去安葬,寧如寄三人則留下來,把挖開的地方重新收拾好。


  整理完畢,童瑞走到那年長者的墳前拜了三拜,求他莫要怪罪,再次驚動他也是迫不得已。


  衛甄在旁看著,悄悄與寧如寄道:「童大廚應該不信鬼神之說吧?」


  「自然是不信的。」


  「那他還拜?」


  寧如寄瞟了一眼大大咧咧站在不遠處的蔣奇:「許是如蔣奇所說,圖個心安罷了。」


  衛甄咂咂嘴:「這年少者已知道是誰了,只是這年長者,還不知身份。」


  寧如寄望著那無名墓碑,幽幽道:「只要那幕後之人不縮手,咱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下山的時候要經過一個陡坡,蔣奇在前,雙手抓著旁邊的草叢,小心翼翼地下去了,然後轉過身來,看向後面的幾個人。之後本該寧如寄下,但她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蔣捕快身手那麼好,怎麼一個陡坡,卻這般小心?」


  蔣奇一笑:「寧小官莫不是在笑話小的?小的只學過幾天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有什麼身手?」


  寧如寄也浮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倘若沒有身手,蔣捕快又是如何在四年之間,從一個鎮上的末等捕快,升到縣衙捕頭的?」


  蔣奇一怔,不等他說話,寧如寄便和衛甄使了個眼色,衛甄連忙把離京前從老吳頭那裡要來的蔣奇的履歷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


  「建德元年,由師傅錢中耀舉薦,任五安府平福縣壽石鎮捕快,建德二年冬,升捕頭,建德四年秋,調任平福縣捕快,永熙元年,升捕頭,永熙三年,調任雲陽縣捕頭……」


  蔣奇直直站在那裡,面沉如水,不動聲色。


  「你師傅是六扇門赫赫有名的名捕錢中耀,錢中耀身手了得,你卻說你只學了幾天的三腳貓功夫,恐怕你師傅他老人家可不會答應。」寧如寄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字,慢慢道。


  四下寂靜無聲,只有烈烈山風從不遠處的山谷中吹來,吹起幾個人的頭髮和衣袍,颯颯有聲。


  寧如寄的雙眸里彷彿跳躍著一團火,蔣奇平靜的眼睛卻好似一汪永遠看不到底的深潭。兩人對視片刻,時辰卻好似過了許久。


  不知到底多久之後,板著臉的蔣奇忽然嘻嘻笑了起來:「哎呀,沒想到特使大人還知道得這樣清楚,真是慚愧慚愧……不瞞大人說,其實當初升遷啊,全靠我師傅的門路,後來我師傅不幹了,我怕被人打壓,這不就夾著尾巴滾到這小鎮上來了么,沒想到竟被特使大人給識破了,真是丟人啊……」


  說罷,看似不好意思一般用力擺擺手,接著轉頭就走,寧如寄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抬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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