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誅心玉簪(十六)
這話一出,晉安和衛甄的臉色齊齊一變。
衛甄瞪大眼睛:「你昨夜遇到了南平?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人去的!」
「我也是偶然碰到南平郡主的。」寧如寄轉向晉安,「我是因為睡不著,想再去看看屍首,至於郡主為什麼去那裡……儀賓想不想知道?」
晉安暗暗咬牙,並不回答,但他的臉色卻已說明了一切。
「倘若周元皓不死的話,這秘密本無人知曉。」寧如寄低聲道,「郡主和周元皓自幼相識,兩情相悅,若不是後來突遭變故,想來如今儀賓的這個位置,該是周元皓的吧?」
衛甄瞪著眼睛,看看寧如寄,又看看晉安。寧如寄說罷也望向晉安,語氣十分篤定:「這一點,相信儀賓你應該也十分清楚。」
誰料晉安卻立刻眯起眼睛,否認道:「我並不認得什麼周元皓!」
寧如寄早就料到他不會承認,微微一笑,語氣不急不緩:「儀賓當然不會承認認得周元皓,也不會承認和高勝是舊相識,但我是有辦法證明的。」
衛甄聽到這裡,立刻坐直了身子,因為他知道,此刻就應該是寧如寄要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果然寧如寄微微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娓娓道來:
「首先,周元皓死在仁清寺后的菜園裡,通過現場查驗,我得到的最終結論是,兇手進入菜園,不是通過菜園大門,也不是翻牆——而是郡主和儀賓所居住的后禪院的這道窄門。」
「通過問話我又得知,在儀賓來敲過門后,到下雨之前,中間這一段時間院子里是沒有人的。倘若有人藉機從窄門進入菜園,一定就是在這個時候,但這個人會是誰呢?假設兇手既有可能是寺里的僧眾,又有可能是后禪院的人,那麼僧眾的嫌疑只有兩成,因為穿過後禪院去行兇,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剩下的八成可能性,都在這間后禪院里。」
晉安冷著臉默默聽著,不發一語。衛甄神情專註,不時看看寧如寄,又看看晉安。寧如寄接著道:
「通過對兇器的驗看,我得知兇手殺高勝和殺周元皓的時候,用的是同一把刀,而這把刀其實是從高勝那裡拿的。但很不巧的是,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因為高勝愛刀,曾專門花高價買來名匠特製的刀,這兇器就是其中之一。這把刀的刀刃與普通匕首不同,兇手根本不知道這一點,便拿來行兇,於是恰好給了我們可以把這兩個案子併案的理由。」
寧如寄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晉安的臉,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只見他的眉梢幾不可見地微微一跳,她的心下立刻有了計較。
「對這一點,儀賓似乎很意外?」寧如寄試探道。
晉安緊繃著臉冷笑:「你哪隻眼看到我很意外?」
「哦,既然沒有,那小的就繼續說。」寧如寄不急不惱,繼續緩緩道,「從死者周元皓的死狀來看,兇手下手既穩又狠,顯然在後禪院之內,手無縛雞之力的郡主其實是嫌疑最小的,加之我又意外遇到了郡主,得知內情,因此基本上郡主的嫌疑就已經排除了。」
晉安冷哼一聲:「但我聽說,現場發現了一枚女子腳印。」
寧如寄瞟他一眼:「周元皓身旁的那半枚六寸半的血腳印,是兇手刻意留下嫁禍給郡主的,因為整個仁清寺里,只有郡主的鞋子是六寸半的。」
晉安扯扯嘴角:「你如何就知道是兇手嫁禍,而不是南平真的去過那裡?」
「因為這腳印,找遍整個仁清寺,只有這半枚。」
「她或許換了鞋子。」晉安眸色又暗又冷,談起南平郡主時的語氣也與之前截然不同,「捕快在寺里發現了一雙帶血的鞋子,不是么?」
寧如寄笑笑:「是,確實發現了帶血的鞋子,和兇器一起被發現的,只是還缺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血衣。」寧如寄說著,一邊直視著晉安的眼睛,「這是兇手另一個弄巧成拙的地方,他實在是該把血衣一起扔了的,不然的話,只扔鞋子,豈不是更容易令人懷疑是嫁禍么?」
晉安不說話,寧如寄繼續盯緊了他:「既然是嫁禍,那就要問一個『為什麼』了。倘若是靈泉或是芳池,她們殺周元皓嫁禍郡主,似乎動機有點不明,但換做儀賓你,就合理得多了。」
晉安一挑眉,冷嘲道:「所以,你就是這樣猜了半天,然後把罪名安到了我頭上的?看不出來,十六叔手下的人,本事還真是大得很!」
「你這話是連我一塊兒罵了?」衛甄立時瞪了他一眼,轉向寧如寄,「如寄你還有什麼證據,一併說出來好讓他聽清楚!」
寧如寄點點頭,也不管晉安還願不願意聽,繼續分析道:
「既然郡主沒有嫌疑,那麼她所說的簪子丟失的事就是真的,龍頭朝右的那支簪子,是郡主親手送給周元皓的,而朝左的這支,卻是昨日清晨莫名丟了的。至於簪子究竟是如何丟了的,這恐怕只有郡主身邊掌管首飾的芳池最清楚了……待會兒去問問芳池,想必她一定不能有儀賓你這樣從容。」
芳池不過是個丫鬟,壓力逼迫之下,她想隱瞞什麼很難。
但晉安仍然不為所動,輕哼一聲,坐直了身子:「我是清者自清。」
寧如寄不理會他,繼續往下說:「兇手留下血腳印,還有那支簪子,目的都很明確,就是為了嫁禍給郡主。至於是誰跟郡主有仇,非要這樣來陷害她,這事暫且不論,咱們先來看看前面高勝的那個案子。」
「高勝的案子里,出現了兩個人的腳印,從腳印大小來看,應該是一男一女,但對比我關於周元皓案子的猜測,一男一女的這個結論不一定就是對的。而且照理說,這兩個案子不應該有所牽扯,但卻偏偏都出現了兩個相同的六寸半的腳印,這又是為什麼?」
衛甄介面道:「莫非是陷害南平的那個人,也曾經在高勝的家裡出現過?」
寧如寄心裡一笑,這個傢伙,居然還學會和自己一唱一和了,倒是長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