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怕嗎
瀟辰偷偷牽著夜同她低語幾句什麼,夜柔柔的看著她,時而眸光一晃,唇角勾一抹淺笑,低低地回應。
不時,瀟辰想著這邊人太多,終是戀戀不捨的鬆了手,夜掀眸覷了她一眼,坐到了她一旁的凳上。
陸十七見這二人分開,笑了笑想說些什麼,桃園門口庄娘捏著一封信件緩步走了進來,陸十七瞧見了,眸子一愣,隨後揚了笑起身走到庄娘身前,溫煦的聲音柔和,如清風明月,讓人聽著,覺著莫名舒適耐聽。
「誰的信?」陸十七笑著抬手,庄娘瞧了眼他這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妖媚的丹鳳眼一挑,好似早已習以為常,抬手將手中的信遞給了他,隨著開口道:「音希的。」
知道庄娘同陸十七住在這處山莊的只有後者族裡的兄弟姐妹,庄娘從未告知過任何人她的住處,連瀟辰同瀟音希都是不知的,因此若是有信件寄來,均是他的。
只不過現下幾人到了此處,也算是知曉了,然這瀟音希才回宮幾日,便派人寄信來了,不知是何事。
瀟辰聽著是自家阿姐的信件,看了眼夜,好奇的站起身走了過去,夜仰頭看著她,日光金黃,透過桃樹的縫隙撒到她頎長的身子上,莫名晃了眼,她眸中斂了淺笑,安靜的覷著她,不語。
陸十七沖著一旁的瀟辰溫和的笑了笑,打開了信封取了信出來,展開后是瀟音希那工整秀麗卻又透著一股威嚴莊重氣息的墨色字跡,他勾了勾唇,就這麼在幾人面前輕聲讀起了信:
「前幾日離去匆匆,未能向夜姑娘和銀姑娘幾人道謝,也未能同庄姨聊些家常,實為失禮。現下宮中事宜安定下來,我便打算來山莊同幾位敘舊,順道接幾位和庄姨去長安城做客幾日,所幸山莊離長安城路途不遠,若是途中無事耽擱,我明日當是可到。勞煩庄姨告知夜姑娘同銀姑娘,這次可莫要先行離去了。」
瀟音希雖是貴為□□君王,同友人和庄娘間談話卻從未用過「朕」,一直都是用「我」自稱,不由得讓夜心中多了幾分讚賞。
然······
為何要多提最後那句話。
夜頗有些掩飾的垂了半邊眸子,微微偏了偏頭,躲了瀟辰同庄娘看過來的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銀狼則是一時身子一抖,差些抱著白十八從樹上掉下來。她無視掉懷中仰頭盯著自己笑得歡快的白十八,垂眸看向下邊兒的幾人,眸中卻有些複雜。
她又是看了眼下方的瀟辰,竟是頗有些無奈的仰頭髮出一聲嘆息。白十八聽著,收了笑問她怎麼了,她看了眼小孩兒,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心道若是沒怎麼,她怎麼會這般鬱結。
若是那小皇帝同這小將軍一般,一覺醒來便什麼都忘了個乾淨那倒還好,然並不是啊。那小皇帝可是什麼都記著呢······
啊······當時要是不那麼衝動出聲就好了。
那小皇帝特意提這麼一嘴,定是要找自己問話了。麻煩了麻煩了。
這麼想著她又是偏過頭恨恨的瞪了一眼下方事不關己般的夜,咬牙切齒的想:莫不是這人非要招惹上這小將軍,非要去招惹什麼人類,她怎會這般悲慘,身份都快暴露了,暴露給誰不好,還偏偏是皇族的人,族訓不可介入人類紛爭,第一條就是不可在人前暴露身份,她可不就越了一條了么,這要是被族裡的老頑固知道了,她還不被訓死。
啊······頭好痛······
銀狼忽然覺著兩眼一黑,不由得抬手捂著頭在心底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白十八趴在她身上,看著她這怪異的模樣,好奇的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夜好似覺察出了銀狼的嘶吼,眸子一顫,眼角滑出一絲莫名的笑意,她看著坐回了她身邊的瀟辰,抬眸看著她那隱約帶著揶揄和怨氣的雙目,袖中的手指顫了顫,她看著她,柔著低聲道:「怎的了?」
「怎麼了?」瀟辰頗有些憤憤的瞪了夜一眼:「還不是想起來當初你二人跑掉的事了。」
夜:「······」
夜綳著臉側了側頭,頗有些無奈的低聲道:「當日我同銀狼還有些要緊事,便先行離去了······」那聲雖仍是清冷幽漠,卻夾了几絲若有若無的羞赧。
瀟辰瞧著她這副彆扭的綳著臉的模樣,心下愛憐的軟了,眸子瞥到那柔軟的朱唇,目光灼灼的盯著,看得夜眸子一顫,終是受不住的偏過頭扔了一記眼刀給瀟辰,只是那眼刀比之給銀狼的,當是少了五分寒氣,多了五分無奈。
瀟辰眯眼笑了笑,收了視線,心底卻隱隱的埋了一簇火光。
銀狼看著下方聊得其樂融融的幾人,終是按耐不住的抱著白十八跳了下去,她輕著動作將白十八放下,幾步走到正在同陸十七懶懶地說著什麼的庄娘身邊,咬了咬唇,正色道:「庄姨,我想起來族中近來好似有什麼事要召我回去,我也拖了許久了,我瞧著這幾日天氣甚好,便想著明日動身,若是陛下來了,還望傳達下我的歉意。」
庄姨:「······」
瀟辰:「······」
陸十七:「······」
白十八:「······」
夜好似早已料到,只是微微掀眸瞥了一眼她,那一眼,看著只是單單的一個餘光,裡邊兒卻是結了冰霜般,凍得銀狼一時便僵了身子,背上冷汗直冒。
庄娘不時也是反應了過來,收了同陸十七聊得話頭,懶懶地撐著頭睨著身子綳得筆直的銀狼,笑得毫不掩飾:「怎的,銀姑娘這般害怕我家音希么?」
銀狼:「······」
我跟你講,不是我慫······
好吧,我真的怕她······
銀狼一時如同蔫兒的茄子,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樣全然沒了,肩搭著,好似回憶起了什麼十分可怖又無奈的事情,她瞥了眼一旁看笑話的陸十七,滿是憤怒的瞪了他一眼。
笑什麼笑!當年你這老不休的也躲在樹上偷偷看到了,現在裝什麼傻!
「咳咳,那個,庄姨怎麼用怕這個字呢,我這真的是族中有事,耽擱不得。」銀狼掛不住面子的仰頭望著一旁的桃樹枝,掩飾的乾笑了幾聲。
「族中?家族么?」瀟辰回過神,卻是疑惑的看著銀狼。
現下想來,她竟仍是不知夜同銀狼二人任何的信息,從何而來,又往何處去,家住何方,她均是不知,連她同這陸十七幾人的關係也是撲朔迷離的。
銀狼被瀟辰突然的問題問的一愣,心中一動才是憶起,這裡只有瀟辰一人不知她同夜的身份,不由得又有些糾結的看了眼夜。
這般眾人皆知,唯自己被瞞在鼓裡的事之後若是被瀟辰知道,怕是會傷她的心吧。
想著,她又是複雜的看向了庄娘,卻被後者錯開了目光,躲了去。
看這模樣,她也是不好過啊。
「也算不上什麼家族了,就是家中的長輩看我在外這麼久了還未歸家,有些挂念我。」銀狼掩飾的笑了笑,想要一筆帶過。
瀟辰雖仍是疑惑得打緊,卻也不好再逼問什麼,也只得作罷,卻又不甘心讓銀狼離開,思索片刻,便又是道:「回家看望長輩事大事小,但也不用急於一時罷,銀姑娘,阿姐特意提到你同夜姑娘,定也是十分想念,至少見面后再作離開,如何?」
瀟辰笑著,好言相勸,夜瞧了她這副乖巧著算計的模樣,眸子一滑,石桌下悄然的勾了瀟辰垂在袖中的柔軟,感受著掌中的一瞬顫抖,唇邊更是滑過一抹柔和的淺笑來。
庄娘躲了銀狼方才的目光后神色更是慵懶了幾分,撐著頭掀了半邊眸子覷著銀狼,身子柔弱無骨一般,差些就要靠進一旁的陸十七懷中了。
陸十七看了眼瀟辰,又看了眼苦笑的銀狼,目光最終放回身前的庄娘身上,瞧了她這副無力的慵懶模樣,頗有些無奈的抬手一勾,悄然的攬了後者無骨的柔軟腰肢,一雙溫煦的眸中掛著幾分寵溺,庄娘竟也是並未拒絕,只是本就慵懶得將要趴在石桌上的身子現下有了支撐便更是懶得再耗費一絲氣力,除了撐著頭的手掌,餘下的全部氣力便是卸了,以一種十分正常卻又不費氣力的姿勢靠到了陸十七的懷中去。
夜幾人見了后,均是擺著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淡然神色望向了別處,庄娘卻是毫不在意的捂著唇打了個呵欠:「銀姑娘,你無需害怕,我家音希可是一代賢君,且辰兒也說的在禮,歸家也不急於一時,待到明日音希到了,你幾人敘敘舊再離去也不遲。」庄娘好似有些睏倦了,抬手捏了捏鼻翼,又是懶懶地接著道:「你若是擔心歸家太晚,家中長輩擔憂,我府中有著幾匹上好的馬兒,贈你一匹腳程快的便是。」
瀟辰雖是故作淡然的看著銀狼,想著不去看庄娘二人的方向,眼角卻怎麼都能瞥到一點,她看著庄娘這副嗜睡的懶懶模樣,心中不免有些怪異。
前些年庄姨在宮中時雖總是喜歡撐著頭懶懶的看著自己同皇兄皇姐練功,然也未曾似這般嗜睡過,莫不是近幾日太過勞累,有些乏了么?
夜看著瀟辰垂眸思索的認真模樣,眼角瞧著庄娘又是捂著唇打了個呵欠的睏乏模樣,眸光一沉,捏緊了些手中的溫熱。
銀狼終是拗不過幾人,頗有些神傷的耷拉著肩轉身跳上桃樹一個人嘆氣去了,夜同陸十七看著她,心下不由得都是笑了笑。
這天上地下,天上由帝,地下由君,而這世間,滄海桑田,卻是由人變遷。
天意如何,命運如何,皆看造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