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鬼(六)
銀狼瞧著這片幽綠壁畫,一雙銀眸也是半眯,沾了五分厭惡,它抖了抖尾巴,瞥了眼佔滿了自己背的兩個女子,哼了哼,沒能起身。
夜盯著對面石壁上勾唇笑得不羈的清俊男子,面色冷得很,握著楓華背脊筆直,活像那男子現下活過來站在她面前,她就會提著劍刺過去一般。
那雙幽綠的雙眸,燒碎了她整片桃李。
——「擅闖禁地者,殺無赦。」
鬼火跳動的大堂忽的響起干啞厚重的聲音,從四面傳來,威嚴而冰冷。那一句嗜血的話語剛是落下,周遭熊熊燃燒的火焰一瞬竟是全然都熄滅了去,大堂一時幽暗得很。
夜眉梢一顫,心中擔憂,眸光一晃,尋著瀟辰的方向,提著劍跑了回去,抱著她下了來,隨後終是能動一動的銀狼立即一甩尾巴,站起了身,瀟音希在她脖頸後邊兒的背上仍是睡著。
夜反手兜了瀟辰,將她背了起來,她看向一旁沒了動靜的禹子寒,皺了皺眉沉聲喚道:「禹公子?」
禹子寒聽著夜的聲音,勾了勾唇收回望著那暗下去的壁畫的視線,從懷中掏出幾張照明符紙扔到了幾人的頭頂:「夜大人莫急,我去瞧瞧壁上是否有何機關,尋個出路。」言罷,他斂了笑,從一旁的石壁敲敲打打摸索著向前走去。
夜偏過頭想要看一眼瀟辰,卻發現她的頭埋在了自己的肩窩,瞧不見臉。她眸中掛了一絲無奈,望向銀狼背上的瀟音希,薄唇微抿,剛是想說些什麼,墓中突然窸窣的響起了衣料的摩挲聲,她眉一皺,望向圓台後邊兒黑漆漆的地方,背後攬著瀟辰的手緊了緊。
「咔嚓。」
洞中又是突然響起機甲碰撞的聲音,似滾輪轉動,又似年份久遠的木門拉開時轉軸的吱呀聲,哼哧哼哧地朝著幾人來了。
夜沉著面色,偏過身子瞧了眼後面被禹子寒的符紙堵住的路口,看到符紙縫隙間撲閃著的鬼火,又是偏過頭看向已經走到對面的石壁旁去了的禹子寒,眸子轉了轉,道:「禹公子從何處來到的這個墓穴?」
「啊?」正抬手準備摁向石壁的某一處的禹子寒聽著夜的問話,心中一愣,偏過頭看向她,眸中疑惑,好似也在思索一般,抬起的手不經意地順勢就這麼朝著身前的石壁上的某處拍了下去。
「轟隆——」
禹子寒前面的石壁突然發出一聲巨響,顫動著撒下石屑,開了一條縫出來。禹子寒呆了呆,看向左手按著的凹下去的地方,僵硬的轉過頭看向了夜:「那個······夜大人,出路好似尋著了。」
夜同銀狼對視一眼,她往上提了提瀟辰的身子,同銀狼走到了禹子寒身旁,她抬手推了推開了一隻手臂大小的縫隙的石壁,那石壁隨著她的動作又是顫動了幾下,抖落一片灰塵,縫隙更大了些。
夜透過開出的口子望向裡邊兒,卻是只能瞧見一片幽暗,她蹙了蹙眉,身子微微前傾了些,眸光微盪,泛起一絲妖冶的紅勾在眼角,卻又在下一瞬消失了去。夜湊近了些,打量著裡邊兒黑漆漆的似是一條無光的通道,又似是一間封閉的內室的地方,瞧了一會兒,卻也沒有瞧出什麼名堂,便準備退開身子,將這門全然打開。
她闔了闔眸子,正打算退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瞳仁幽綠眼白漆黑的狹長眸子,那眸子瞪大著,滿是陰冷的戾氣,正直直地盯著夜。
夜心中一驚,一瞬退開了身子,銀狼瞧著她突然的舉動,剛是想問,夜卻背著瀟辰猛地又是退開了些,眉眼冷著,偏頭沖著銀狼二人厲聲道:「離開石壁!」
銀狼和禹子寒心中皆是一驚,銀狼瞥了眼什麼都瞧不見的石壁,轉過大大的身子幾步跑到了夜身旁,一雙鎏銀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那處黑漆漆的口子,眼角看到還愣著站在那兒的禹子寒,不由得心中一急,沖著他喊道:「小道士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銀姑娘,說了好多次,不要叫我道士!」禹子寒偏過頭沖著銀狼咬了咬牙,身子卻仍是未動,夜瞥了眼他背過去的身子,瞧著他還摁在石壁上的左手,忽的眸子一顫厲聲又道:「抽回手!」
「哎呀,晚了啊,夜大人,你應該早些說的,真的。」禹子寒轉過頭看著夜,眸子因著疼痛半眯著,嘴中打趣,面上卻滿是無奈。
禹子寒摁下去陷在石壁的凹陷處的手,本是觸碰在石上,然而,那石頭卻在方才消失,裡面伸出的黑漆漆的尖利爪子扣了他的手,尖利的指甲已經快穿透他的手背,他身子僵硬的轉了轉,卻又不敢將手扯回來,況且,若是真的要用力去扯的話,先壞掉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夜冷冷的望著石壁上拉開的口子,楓華早已是提在了手中,那雙眸子已經消失在了縫隙處,再看一眼禹子寒的模樣,那東西應是方才跑到了他那邊去,那麼,這處口子定是還不夠它出來。
想到這,夜看了眼背上的瀟辰,再看向銀狼,眸中猶豫,銀狼瞧著她,心中撇了撇嘴:「你別尋思著把小將軍扔給我,我背上躺不住兩個人的,尾巴一晃小將軍就會掉下來。」
夜瞧著銀狼不算寬闊的背脊,面色一冷,瞥了眼她,只得背著瀟辰跑到了禹子寒身旁。銀狼收到那幽幽冰涼的一個掃視,心中一個哆嗦,覷著前邊兒的夜,抬起爪子揉了揉臉。
就知道橫我,有本事你在小將軍面前橫一個。
夜自是不知道銀狼在後面碎碎念的,若是聽著了,她也是只會再扔一個眼刀給她,然後小心翼翼的背著瀟辰走開。
禹子寒微微矮了身子,透過那個方形的坑洞,瞧見了那隻手的全貌。
一隻爬滿了黑漆漆的鬃毛的不似人類的爪子,指甲又黑又尖利,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
禹子寒咬了咬牙,右手從懷裡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放在嘴邊念了幾個咒語,塞進洞里貼上了那隻黑爪子,符紙貼上去后泛起灼熱的黝黑火光,沾在它的毛髮上,噼里啪啦的響著,他自己的手都覺得有些滾燙了,那隻手卻毫無反應,仍是緊緊地扣著他的手,就想要將其扯掉,符紙燒得更是烈了,火焰飄到了自己的手上,禹子寒眸中一痛,急忙捏決,滅了去,正當他疼得眉眼都快皺作一團時,眼前猛地閃過一道白光,越過眼前,沖著自己的手去了。
他心中一顫,看著刺上那隻黑手,卻被彈開了去的楓華,背上泛起几絲冷汗。他偏頭看著冷著一張臉的夜,咽了咽唾沫:「夜大人,你,下次給個手勢,我方才還以為你要把我的手砍下來。」
夜眸子滑下,冷冷地瞥了一眼禹子寒,抬手收回了劍,她看著禹子寒鮮血淌了滿手的左手,一雙黑眼睛在符紙的光亮下幽幽的泛著悠遠的波光,她忽然微微矮了身子,將背上的瀟辰放了下來,讓她趴在自己的背上,扶著她的左手鬆了,伸到身前,她瞥了眼已經快要刺穿禹子寒手掌的尖利指甲,眉心一蹙,提劍劃破了左手掌心。
甜腥的味道一瞬就飄了出去,殷紅的血液從手心淌過手背,滴落在地。
禹子寒盯著夜,眸中驚訝。銀狼看著夜,心中狂躁。
夜抬眸幽幽的瞥了眼禹子寒,左手抬起,輕輕一揮,掛在手上的血液顫動著脫離,落到了那隻黑漆漆的爪子上。
「你個敗家的,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動不動就放血,扔來扔去,沒得進去,全霍霍出去了······」銀狼瞪著夜,眸中滿是惱怒,她看著夜,暴躁的抬起狼爪拍著地面,嘴中教訓個不停。
夜眼角瞥了眼銀狼氣急敗壞的模樣,十分淡然的扯下一塊衣角,包了左手的傷口。看得銀狼更是氣得跳腳。
而沾上她的血液的黑色爪子終是有了反應,被夜的鮮血沾上的毛髮都被灼燒了去,燒掉后的灰燼些許落到禹子寒手背上的鮮血里,黑漆漆的。那東西疼了,終是爪子一顫鬆開了禹子寒的手,禹子寒趁著這個空隙,急忙抽出了手來。
他垂了眸看著自己差些就要被貫穿了的左手,也是撕下一塊衣角,一面包紮著,一面退後,正當他看向夜,想道謝時,那處被他摁下去的方正坑洞里突然伸出一隻鬃毛被燒焦了好幾處的漆黑爪子,那爪子的主人好似十分憤怒,指尖直直的沖著夜刺了去。
夜看著到眼前猛地停住了的爪子,背起了瀟辰,退後一步,偏頭瞧著坑洞里若隱若現的滿是毛髮的肩膀,雙眉一揚,提著楓華又是退了幾步。
被卡住了么。
——「砰!」
墓中突然響起什麼東西撞擊著石壁的空蕩巨響,夜蹙了眉,盯著前邊兒顫動著的石壁,知曉裡面的東西已經被自己惹怒了。
那東西不住地捶打著石壁,砰砰的聲音隨著石壁上暗門縫隙抖下的灰塵和石屑不停的落到地上,震得幾人耳朵都有些生疼。
夜瞧著那隨著裡邊兒的東西的拍打愈漸打開了的暗門,心下一沉,她轉過頭看了眼背上還在昏睡的瀟辰,聽著她響在耳畔有些虛弱的淺淺呼吸聲,面容上少有的有了一絲焦急。
糟了。
銀狼同禹子寒看著那口子打開的越來越大的暗門,心中響起的是同一句擔憂。
墓中不斷響起的「砰砰」拍擊聲,幾人均是皺了眉,盯著前邊兒,面色陰沉。
——有什麼,麻煩的東西,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