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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第 255 章

  希珀輕輕在塞隆耳邊說:「我命令你……吻我。」  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 艾梅科特斯頂端的水晶發出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芒, 又在一瞬間隱沒了, 連帶閃電也無影無蹤, 世界異暗得彷彿沒有亮過。


  塞隆嗚嗚地哭著,提烏斯倒在一旁喘著粗氣,大法師抱著女孩站起身,空中劃下的羽毛把變回腳凳的提烏斯也懸浮起來,她指尖溢出的水線在腳凳的「腰」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提烏斯就這樣被牽著跟隨她一起走進了塔里。


  風終於消失了,被完全阻隔在外面, 被風吹得發涼的皮膚現在也感覺到灼熱, 塞隆聽不到呼嘯的狂風,慢慢鬆開了希珀, 問:「我們, 回來了嗎?」


  「是的, 回來了, 還想再出去嗎?」


  小女孩馬上搖頭。


  又是狼狽不堪的一身,希珀對著沙發喊:「維吉爾, 別躲了,剛才謝謝你。」


  沙發後面傳來維吉爾的聲音:「我不是怕嚇著你的小野獸嘛!你沒事就好,我只是盡一點綿薄之力,希望海克特拉不要怪罪我。」


  「道歉的話請親自和它說。」她在空中寫下一個複雜的符咒, 界面間的潮汐之力撕開了空間裂隙, 海克特拉縮小了許多, 它從裂隙中走出來,為了填充自己的體積,它把一團空氣裹進去了。


  「噢,老夥計,希望你能原諒我對你做的無禮行為。」剛剛維吉爾在緊急時刻,用一個冰錐術捲軸把海克特拉從風牆裡面射出去,希珀正是看到了維吉爾的動作,才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把水領主變成了一張網,用它引爆了撲向自己的閃電,並將其引入了艾梅科特斯的防禦水晶里。


  大法師比今天早上還要狼狽,衣服上恐怕有成噸的沙子,靴子上也沾滿了水和沙子乾涸的痕迹,穿出去的罩氅不翼而飛,裡面是缺了一顆扣子的馬甲,襯衫被夾雜在沙塵里的水打濕,變成半透明的布料黏在她的手臂上。


  有幾顆水滴在大法師的空書下出現,順著她的身體一直滴到了腳面,帶走了大部分濕潤的水汽,她抱著的小女孩則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用手指戳著水滴,發出細小的笑聲,好像完全忘了剛才的恐懼。


  隨著希珀一步步走到沙發旁邊,維吉爾從沙發後面滾動到樓梯後面,水領主漂浮在半空中,整理了一下手上的金色手鐲和脖子上的金色項鏈,十分紳士地表示:「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事實上,我還要感謝您在危急時刻救了我的女士。」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誰讓她是我的老朋友呢。」


  希珀坐在了沙發上,編成麻花狀的髮辮剛才就被強風拆開,從頭上散下來,寒冷和強風讓她鼻尖發紅,顯得十分柔弱,她嚴肅的氣質因此受到了極大的破壞,這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個疲憊的小姑娘。


  消耗過大的水領主懶散地端來紅茶,放在了茶几上,對大法師說:「我的女士,我聽說人類的幼兒都喜歡甜的東西,因此多加了一點糖。」


  希珀點了點頭,強風和潮濕讓人很快失溫,塞隆小小的身軀不時地顫抖,這時候恐怕一杯甜味的熱飲比什麼都好。她對塞隆說:「冷嗎?喝點熱的東西,慢慢喝,小心燙。」她拿起杯子,湊到塞隆嘴邊。


  小女孩舔了一下褐色的渾濁水面,似乎也沒有表現出十分喜歡的樣子,只是小口小口地啜飲完畢,情緒似乎在水滴們回到元素界面之後就十分低落。


  「維吉爾,考慮到你是我的老朋友,你大可不必委屈地躲在樓梯後面。」


  「嘿,得了吧,我可不想嚇到你新買的小魔獸。」


  「嗯……是個難題,我帶她上去起居室,你在這歇一會兒怎麼樣?」


  「免了!」維吉爾從第一段樓梯的後方起跳,抓住了平台板的下緣,直接爬上了平台,這樣他就不需要長時間暴露在塞隆的視線里了。「女士們就在這裡休息吧,我去翻翻你的書。」


  「有事請叫海克特拉。」希珀禮貌地目送他上樓。


  唯一的威脅遠去了,希珀把塞隆從懷中抓出來,小傢伙的衣服也破了幾條口子——當然主要是被提烏斯叼著的時候咬出來的,而罪魁禍首還在旁邊仰躺著,露出了反面白白的棉墊,如果不是白色的「肚皮」還在微微起伏,看起來就和死了沒有什麼區別。


  可能是這幾個詞都很簡單的緣故,塞隆反應得非常快。然而希珀腦中已經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她自己幻想出來故事:一位修為高深的女法師生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女法師把咒語當兒歌,把詞根當笑語,這使得她的孩子早早地掌握了呼喚元素的竅門,孩子學得實在太快了,以至於經常惹出些小麻煩,媽媽總是無奈地讓她放下元素,總是會跟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孩子說:「如果你今天不淘氣,吃完晚飯我會陪你玩一會兒。」


  大法師心想多半是這樣,然而又很快發現了疑點,如果塞隆的母親真的是一位元素法師,她是不可能沒有一個水領主僕從的,可塞隆也並沒有對水領主的過深刻的記憶。


  因為目前已知塞隆能吃的東西只有帶血的牛排,火領主大廚為了能早點讓大家都吃上飯,所以每個人都只能跟著塞隆一起吃牛排。吃飯的時候維吉爾從圖書館上來,十分禮貌地敲門,並大聲喊著:「希珀,我能進來嗎?」


  聽到他的聲音,塞隆明顯地瑟縮了一下,求助似的看著希珀。希珀只得安撫道:「不要緊,我在這裡,維吉爾不會攻擊你的。」


  「我嚇到你的小魔獸了嗎?或者能勞駕把飯拿給我嗎?」


  「不,不必,」希珀對著門外喊,又轉頭安撫塞隆,「我讓維吉爾進來吃飯,然後我送你回房間好嗎?他是我的客人。」


  但接著她發現塞隆對「客人」這個詞並沒有好感,甚至有點恐懼,她拉著希珀的手,努力地說:「不要,客人,死,血。」


  希珀想起了自己的故事,根據這幾個詞迅速地加了幾個情節,她只好把塞隆抱進懷裡,她猜想這個時候塞隆應該是需要一個擁抱的,「對不起,別害怕,維吉爾是我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有我在,他不會傷害你。」接著大法師覺得這是多年來自己說的最沒有邏輯的幾句話。


  她抱著塞隆走到門口,打開門之後,後退了幾步,對維吉爾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兩難處境,一方面我們不能把塞隆一個人留在一種恐懼而孤單的環境里,另一方面我希望儘可能好好地招待你。所以和昨天一樣,還是請你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真抱歉。」


  「沒關係,老實說我也覺得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嘿小可愛,維吉爾叔叔不是壞人,維吉爾叔叔不會傷害你的。你看,我沒有武器。」他說著攤開手,但是門外傳來一陣吧嗒聲,門自己打開了,提烏斯站在維吉爾面前搖晃著流蘇。


  維吉爾只好蹲下揉著提烏斯的背,說:「好的好的,你才是小可愛。」


  這頓飯還是有點不同尋常的,塞隆一邊留心著維吉爾,一邊不時看看希珀,學著她的樣子用刀叉切開牛排。


  什麼東西在孩子手上都是危險的武器,具備這點常識的大法師因此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塞隆身上,只是隨口跟維吉爾聊一些無傷大雅的流言蜚語。


  「我的……我的信使什麼時候能幫我帶來?我本來以為你這次會幫我帶一隻,你們不是經常捉這一類魔獸嗎?」


  「因為啊,我沒想到捉來的是這麼弱的小動物,所以取消了原本捉裂風者的行程。話說回來,你的論文寫完之後,你打算拿她怎麼辦?」


  希珀愣了一下,低聲說:「等論文寫完再說吧。可以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買家嗎?」


  維吉爾空出一隻手來拍拍胸膛:「沒問題,我能保證你一點都不虧。」


  希珀的表情有點凝重,兩道秀氣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維吉爾無法得知她在煩惱什麼,只知道應該是相當大的煩惱,因為大法師挪了一下椅子,從塞隆手中接過盤子,把大塊的帶血牛排切成了十分方整但細碎的小塊。


  「嘿……老朋友,你知道嗎?曾經讓我覺得你很可怕的一件事,就是你把一張九十九分的卷子撕成了三分之一寸見方的碎片……馴獸沒有什麼困難的,你瞧你跟她關係處得不錯,還一起冒險呢!一般來說如果你跟一隻魔獸同生共死過,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別擔心,維吉爾,只是一些實驗方法的問題,別人無法代勞的。」


  「那我可真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能跟你保證我下次來一定會帶一隻新的信使給你。」


  希珀說:「那真是太好了,你來之前我大約已經一個月沒有跟人類說過話了。」


  「寂寞了嗎我的大法師?」維吉爾饒有興趣地湊過來,「可你現在有個會說話的小野獸了呢。」


  希珀笑了笑,「但我並不能和小孩子聊加森斯三角形對能量分散的影響是不是?」


  「哦,天書……真抱歉我也不能和你聊,在這一點上我和一個不滿十歲的幼兒一模一樣。」維吉爾真心實意地抱歉,希珀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寂寞,她的前半生幾乎都獻給了魔法,這使得她獲得了極高的榮譽——比如說大法師的稱號,全世界也不過只有十七個,還得算上死了的——也使她曲高和寡,除了同樣有所成就的幾位法師,希珀幾乎無法和任何人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沒有辦法,學問越是高深,能理解你的人就越少。


  想到這裡,她站起身來,對正在棋盤上廝殺的塞隆和管家說:「我稍稍出去一下,大概五分鐘之後回來。」在大法師來看,不論是讓塞隆不因為找不到她而恐慌或者是讓水領主管家在災難發生之後有個拖延時間都是很必要的,但她拿著工作日記從圖書館上來時候發現一切都還是那麼平和,塞隆似乎醉心於新的遊戲而暫時忘了和元素玩耍。當然沒出亂子也可能是因為,細心的大法師發現,水領主牢牢地掌握了所有棋子的控制權:塞隆把棋子推出去的一瞬間,水珠就被海克特拉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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