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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第 232 章

  在叫「小野獸」這個詞的時候, 希珀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


  「通常意義的普通人。」塞隆仍然是疑惑的, 希珀略略有點不耐煩,她通常對智力不發達的人毫無耐心,但看在那雙閃閃的翡翠色眼睛的份上,她仍然保持著一定的耐心。拜這份耐心所賜, 她忽然靈光一閃, 說:「『普羅大眾』。」


  塞隆欣然點頭。希珀鬆了口氣, 然而接著又有了新的擔心:她會不會像「買」和「客人」一樣,對「普羅大眾」這個詞有什麼時分偏頗的理解?


  「然後呢?」


  「然後這個法陣,可以幫助這些被吸收的東西在水晶之間傳導。以前如果想一次性抵禦大型傷害法術, 就必須要大塊而純凈的水晶,但如果有人能發展完善這個法陣, 就可以使用許多小塊而不純凈的水晶。」她指了指桌子上一袋子切割后的小水晶,這一袋下腳料大概需要十枚銀幣, 而同等重量的水晶則要十枚金幣, 它們的差價十分驚人——不算讓它們實際等同起來的秘銀的話。


  這無疑是一種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希珀上一篇論文遭到了學界的抨擊,學報甚至以「令人惋惜的天才——歷史上最年輕的元素大法師沉迷奇技淫巧」這種標題來指責她把研究精神放在旁門左道的鍊金術上。


  大法師為此消沉了一陣子:這難道不值得寫一篇論文嗎?直到上個月艾梅科特斯斷了消息之前還沒有人就文章本身提出質疑,全部都是在質疑她的「墮落」的。她的消沉倒不是因為被否定和被攻訐,只是覺得對學界難言地失望, 一些人太把「高貴的思考者」的身份當回事了,絕不肯做一丁點工匠的工作, 並且還極力試圖把她也拉下水。


  這樣的煩惱並沒有必要讓塞隆知道, 事實上她也不會懂, 她看著希珀,也許只是想知道這一段聽起來像故事的敘述有什麼結局,也許只是覺得希珀「超凡脫俗」。


  「那麼是什麼在秘銀和水晶之間流動呢?沒有人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是什麼?」看,這個小女孩確實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結局。


  「過載的過程里會發熱,也就是說,不管魔法變成什麼被吸收了,這個過程都會導致發熱,我想發熱量和施法過程消耗的魔力之間一定有個比例關係。你能聽懂嗎?」


  塞隆誠實地搖搖頭,「我能幫助你什麼?」


  希珀忽然笑了一下,「你隨便施法就行了。」


  「施法,就是,不論怎樣,和元素玩,都可以,的意思嗎?」


  「對。你挺喜歡這樣的,是不是?」


  塞隆誠實地點點頭。


  「但今天還不行,我得把儀器裝起來。」


  塞隆看起來想來幫忙,但希珀禮貌地請她不要動。她的手已經開始在空中劃線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金色軌跡撕開了一個又一個裂隙,土之子和水之子從裂隙裡面跑出來,井然有序地把粗笨的架子裝起來。


  架子當然不是昂貴的秘銀材料,看起來只是為了承托懸挂法陣和透明容器,好讓頂端的秘銀法陣浸入水中。


  塞隆對這一切非常好奇,然而希珀說這些不能玩。牆角是她曾見過的那架能插羽毛的大桌子,它周圍已經擺滿了東西,都剛拆開,希珀一件一件地把東西拆出來遞給附近待命的土之子。東西漸漸攤成了一大攤,讓人不禁奇怪這些東西原來都放在什麼地方,明明上次來的時候這裡還幾乎什麼都沒有。


  海克特拉則在水之子出現之後就帶著它們消失了,回來的時候每一隻元素生物都攜帶著點東西,海克特拉圓潤碩大的肚子里藏著一個寫字檯,可能因為形狀不是很合適,寫字檯的角稍微突出了一點。接著是小型書架和一套書寫工具,希珀指著一個地方讓它們卸下貨物,最後從一個水之子手中接過了工作筆記,放在了寫字檯的抽屜里。


  希珀把金色的羽毛插進了寫字檯附近的機器里,一道若有若無的光滲入與之連接的亮銀色金屬導管里,她們面前出現了一道風牆,希珀滿意地點點頭,塞隆好奇地去觸摸風牆,然而被一陣微風推了回來,她用力越大,牆給予的反推力就越大。


  她抬頭看著希珀,說:「和那天不一樣。」


  希珀點點頭:「沒錯,我換了一個法陣,你看地上。」


  現在塞隆認識法陣了,繞牆的一圈文字和樓上希珀刻在起居室的差不多,而風牆下面的那條平直的「法陣」則像是鑲嵌在地面上的花紋。然而塞隆很快就玩了起來,她不斷往風牆上靠去,然後又被風牆推回來,還要招呼忙得焦頭爛額的海克特拉一起來玩。


  好脾氣的水領主也無法同時應付兩邊的要求,但孩子漂亮的翡翠色眼睛讓它無法拒絕,希珀適時地過來解圍,一邊拉著塞隆,一邊塞給她一顆水球。


  「好了,不要撞它了,羽毛支持的時間是有限的,玩這個吧。」她把水球丟出去,彈在風牆上就會彈回來。出人意料的是塞隆的身體協調性很不錯,跑來跑去地接球,沒有讓水球掉在地上。


  真是無憂無慮得令人羨慕。


  「疼,受傷,一類的詞。」


  塞隆點點頭,「『侵害』。」


  希珀愣了一下,她又用了一個古老的詞根,不同於其它的辭彙,這是死靈法術里經常出現的詞,希珀本人的常用辭彙里並沒有這個詞。不過她還是點頭說:「沒錯,『侵害』,但我們常說的是『傷害』,不說『侵害』。」


  塞隆又點點頭,重複說:「傷害,現在,沒有了?」


  「沒有了。」


  她又可愛地笑起來,甚至笑出了一個小小的梨渦,「我能,玩了嗎?」


  希珀也對她笑了笑,「請。」


  她快樂地揮舞了兩下手,高高低低地叫著,聽起來很像是野獸。相反,曾經是野獸的提烏斯在感受到波動之後早早地藏在了希珀身後,希珀一隻手用力揉著提烏斯厚實圓胖的身軀,另一隻手還要隨時防備塞隆可能惹出的禍。


  然而她發現塞隆很快掌握了玩這團旋風的方法,她的呼叫聲放弱了,足以造成生命危險的空氣炮減弱成為一道波動,把旋風朝著她這邊打過來,接著相反方向的波動隨後出現,抵消掉前一道,而只把旋風留下來。旋風被第二道空氣炮推著朝後彈了一點,她站到旋風彈走的方向,把手伸出結界外,抓著旋風把玩了一會兒。


  但她很快失去了興趣,一道道的波動把旋風彈起,旋風在她頭頂上被看不見的波動沖得東倒西歪,餘波陣陣地打到看不見的結界上,刻畫的文字也或明或暗地亮起。


  但希珀仍然能看出她對魔法的控制力很不穩定,這就像讓一個提坦巨人去做針線活一樣。然而她並沒有任何教導別人的經驗,更不要說塞隆本身就很特殊了——世界上所有學魔法的孩子都是先有一塊銀幣,再學花一塊銀幣,從沒有這樣生下來就抱著一袋金幣的。


  她很快就弄出了亂子,也許是總玩不好這個小小的旋風讓她煩躁,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但空氣炮很快就失控了,劇烈的波動讓大法師不得不支起了風盾,其餘的波動被結界吸收,結界和吸收水晶驟然變得異常明亮,然後迅速暗下去,使得她們兩個都暫時處於盲目的狀態。


  旋風不知道吸收了什麼突然長大了整整十倍的樣子,然而它的心智還是個嬰兒,絲毫不知道收斂自己的本能,突如其來的大風把轉角柜上的書都捲起來了,這些帶著翅膀的書感受到了強風,紛紛徒勞地扇著翅膀想要逃離它,但並沒有什麼用,接著沙發上的墊子全都捲起來了,然後就連提烏斯也被吹起來了,流蘇在風中飄蕩著,它費力地勾住沙發背,對著希珀嗚嗚直叫。


  希珀迅速在空中劃下一團複雜的金色符號,清吒一聲,突然長大的旋風被元素裂隙吞噬了,整個放逐回了元素界面。


  提烏斯四腳朝天摔在了沙發上,然後一扭身子彈了起來,迅速躲到了希珀身後。


  希珀接住了兩個掉下來的靠枕放回沙發上,一轉眼看看到塞隆局促地站在她面前。


  「希珀、對不起……」


  希珀摸摸她的頭,「沒事,我能處理。受傷了嗎?」


  看來是沒有,微風繚繞被剛才的強風撞散了很多,守序狀態的元素受到衝擊之後會回歸無序狀態,這是很正常的,不過剛才的旋風並不非常強烈,因此希珀判斷她還算好。


  塞隆搖搖頭,沮喪得似乎失去了興趣。


  希珀不知道怎麼讓孩子快樂起來,忍不住叫來了自己的水領主管家,「海克特拉,我八歲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麼?」


  「很遺憾我的女士,您十歲的時候我才認識您,之前的事情我恐怕無法知道。但我猜您可以念個故事給她聽?」


  希珀嘆了口氣,「我沒有什麼故事書,那種東西恐怕都被留在家裡了。」


  鬼魂一樣空了一大塊的水領主說:「我可以陪她玩一會兒水,您可以……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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