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希望落空
回到酒店的路上，文森特不斷地在腦海里回想今天基友的一切異常行為：
比如在見面的時候, 熊抱的姿勢改變了。
這其實是文森特最先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以往兩人見面的時候相互擁抱動作通常都是兩人交叉著將手臂從對方的肩膀一側和腰間一側分別穿過。這是通常情況下，習慣性的一個動作。手臂交叉意味著兩人「平等」的友情位置。
這樣的擁抱姿勢有別於情侶的擁抱, 情侶間的擁抱更加會傾向於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的擁抱方式——就好比文森特和萊昂納多擁抱的時候, 一個人雙手摟緊脖子, 另一個人雙手環緊對方的腰肢一樣。這樣能夠讓雙方的身體更加貼合，同時也能夠達成唇/齒/交/纏最適合的一個距離。
這就好比兩個大老爺們兒見面通常都是拍拍肩膀捶捶胸口、或者是伸出一隻手交叉環著對方，撞一下胸口, 這都是還算熱情的打招呼方式。
同樣都是熱情的表現，今天的埃迪-雷德梅尼就像個假貨一樣。
接下來的行程里，這位哥們兒露出的馬腳越來越多——
吃飯點餐的時候, 就像是照顧女士一樣先用眼神或者話語來徵詢文森特的意見。他們往常一起吃飯的時候，從來都是各自點各自愛吃的食物。哪怕是好基友聚餐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自己最近的飲食愛好，並不會真正地去刻意遷就對方的決定。
男女朋友點餐都還有意見呢，文森特沒少在在餐桌上懟過馬克和菲利普茲他們，介於那兩個哥們熊起來可怕得要命。
飯後看電影的時候兩人全程保持沉默，雖然沒有說話, 因為爆米花被文森特抱在手裡的緣故, 在文森特自己都沉浸在電影中沒時間吃的情況下, 這位哥們就吃了兩次、每次一顆。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將那桶爆米花拿過去接著吃，當時忙著看電影，文森特並未多想。
再加上對方今天說話的時候格外的「順從」文森特的話題，話里話外都有一種「我怎麼樣不要緊，你好就夠了」的感覺，文森特當時沒有發覺，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坐在車裡回想過後，頓時覺得——不是我想多了的話，那就是那位兄弟真的有點問題。
最讓文森特憋著差點伸手攔住對方的一次舉動是埃迪將可樂杯塞到自己的懷裡，帶上對方衣服後面連帶的帽子后，還將文森特衛衣上的帽子也給戴上了。
如果兩人的相處方式一直像今天這麼粘膩的話，文森特並不會覺得意外。但是在和萊昂納多確定關係之後，他覺得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朋友，都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至少這種在朋友間看來很正常的舉動，因為取向是同性的關係反而會更加註意。
聯繫一下埃迪-雷德梅尼被弗蘭克一通電話卡著沒有說出口的話，文森特猜測這位哥們兒的情況還沒有那麼「壞」，加上今天種種的試探行為，或許正處於一種「自我懷疑」的階段。
或許說，自己還得像經紀人先生那樣順帶充當一下感情開導的作用？
回到酒店、收拾完自己躺回被子里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文森特瞄了一眼手機就準備睡覺。就在這時，收到一條新簡訊。
「Vin，你睡了嘛？」
毫無疑問，這條簡訊來自某位正在南非吃泥巴的迪卡普里奧先生。
文森特幾乎能夠想象對方如果就在他的面前，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語氣問出這句話來。
男人一定是會習慣性地微微皺眉，一雙薄唇微微開張，藍色的、邊緣稍微帶點灰色的眼睛灼灼地盯著自己，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會刻意壓低來營造更加富有磁性的音質。
別管什麼睡沒睡了，文森特的回復剛剛發出去不到十秒鐘，電話就打過來了。
「晚上好，文森特。」萊昂納多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活力，整個人聽起來是精力充沛的。
文森特關掉房間的兩盞燈，往被子裡面靠了靠，「早上好，里奧。」
「今天這麼晚還沒有睡覺？你的『採風』結束了嗎？」萊昂納多那邊還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偶爾還能聽到路過的人和他正在打招呼。
「快結束了。」
文森特心裡藏著一點事情，打電話時的心不在焉很快就被電話那頭的男人察覺到了。
萊昂納多看著正在為下一場布景而忙碌的片場，躲懶打了電話，哪怕幾天十幾天的時間不聯繫，他也能夠敏感地察覺到對方語氣里的神遊和心不在焉。
這種感覺並不好。
他曾經還是花叢中的一個不知疲倦採擷花朵的浪子時，從來都不會顧及到當自己心不在焉、甚至是懶得提起精神去面對那些女人的時候，她們在電話那頭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心情。
從前萊昂納多不相信因果報應這種太偏離科學的東西，但是現在他不得不相信——或許真的存在這種環環相扣的因果關係。這種認知在萊昂納多將感情全部投放到文森特身上之後，變得越來越明顯。
他也開始患得患失，想片刻不離開地待在對方身邊。
他也開始察覺到自己對愛人的掌控欲越來越嚴重——不管萊昂納多有沒有時間給文森特打電話或者視頻，他都會想辦法把文森特當天的行程、和相關的新聞找出來。自己不在文森特身邊的時候，萊昂納多發現這種情況開始變本加厲。
以至於文森特只是有一點心事在電話里透露了和平常不太一樣的語氣和情緒，就被萊昂納多察覺了。
他也不想這樣。
萊昂納多想讓自己變得更加冷靜一些，至少他不能讓文森特知道自己暗地裡是多麼努力地去壓抑自己的獨佔欲和掌控欲。每個人都是有隱私的，哪怕萊昂納多再想要清楚文森特腦子裡的每一個想法，他也沒辦法開口去一一詢問清楚。
電話接通的時候，哪怕有千言萬語，萊昂納多也只是咽下堵到喉嚨口的一大堆話，換成了一句「晚上好」。
他試圖讓兩個人相處時的氛圍變得更加自然、更加輕鬆，但是對象是文森特這種看著熱情實則冷心的人的話，萊昂納多只能依靠自己來改變這種現狀，畢竟覺得不滿意、奢求更多的人是他自己。
「你今天……很累嗎？」
萊昂納多為自己的小心翼翼鞠了一把淚，他所有會的套路在文森特這裡都變得毫無用處。
文森特「嘖」了一聲，沒忍住在被子里伸了個懶腰，「其實也不是很累，就是有點為明天煩惱。」
電話那頭的男人聽著突如其來的懶腰帶來的慵懶至極的口申口今聲，腦子裡自動就閃現出對方的模樣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現在你就安安心心閉上眼睛，準備做一個好夢。」
「嗯……」文森特低低地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他擁住胸前的被子，柔聲問道：「你今年聖誕都不回來了嗎？」
聞言，男人心頭一熱，胸口那一塊甚至是一陣一陣地發著燙。剛才還在心裡糾結地要死卻什麼話也問不出口的人，現在開心地簡直要飛起來。
年輕人語氣里那種別彆扭扭的思念一絲也沒有放過，全都被萊昂納多敏銳地捕捉到。他現在最後悔的是，兩個人的通話沒有錄音，否則單獨提出剛剛那一句音頻他可以反覆上無數遍也不會膩！
那種像溫泉水一樣慢慢淌過心間的感覺又溫暖又酥麻，舒服到男人有些得意忘形。他很清楚自己的排戲表上的行程安排地有多麼緊密，不只是他一個人，全劇組每個人的工作量都是巨大而艱辛的。
但是此時此刻，文森特問出這句話后，萊昂納多甚至想要不顧一切地飛回對方身邊。
文森特「主動」一次真的太不容易。
「我……回不去的。大概要到二月份的時候才能進入拍攝尾聲。」萊昂納多嘆了口氣，「新年的時候，我會想辦法空出時間和你視頻……」
文森特輕聲笑了，「好吧。那麼，我準備睡了。」
語氣里的失落連年輕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哪怕早就知道對方行程忙碌、不太可能有放假的時間，他依舊抱有一絲希望。
我好不容易讓你進入考驗期了，結果咱們確定關係的第一個聖誕節和新年就開始缺席？
說句實話，文森特上個次元還真的沒這麼委屈過自己。喜歡就在一起，不爽快就分開。樂意就繼續，不開心就拆夥。但是當那種失落、空虛和思念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在胸口處蔓延開后，文森特依舊不想放棄——
哪怕兩個人目前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平常忙起來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有伴兒的人，只有夜深人靜枕邊空蕩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有個男朋友。
不同於萊昂納多那種「哪怕人不在，我也要靠占著名分獨佔你」的思維，文森特更加在意的是實質性的陪伴。
文森特睜開雙眼，漸漸適應了卧室內的黑暗環境后，心裡反而煩躁起來。明天是個坦白的日子，他選擇將自己和萊昂納多的關係告訴最好的朋友，對方也將會是是除了弗蘭克和菲利普茲之外，第三個知道文森特感情生活詳情的人。
希望埃迪那個傻孩子，能夠快點認清自己，不管是彎還是直。